第18章

謝冬一邊迅速搜刮着法器,一邊細數。

約半年前隕落在雲喜山的玉宇門前輩共有六人,如今六具遺體都在這裏……但這并不是全部。剩餘還有至少十來具屍體,是謝冬不認識的。

當然,不管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謝冬都一視同仁地扒了個幹幹淨淨,只留着遮體的衣裳。跪在那邊的何修遠甚至還沒來得及起身,就眼睜睜看看謝冬把前任掌門的遺體也給扒了。

何修遠的心情有點複雜。但本着對玉宇門現狀的理解,他并沒有表現出絲毫不滿,反而嚴肅認真地在一旁守護,避免萬一危險到來時謝冬躲避不開。

突然,在扒到其中一具遺體的時候,謝冬“咦”了一聲。

“怎麽?”何修遠忙問。

謝冬壓下了自己原本的心思,搖了搖頭,故作遺憾地嘆道,“法器已經拿完了,本來以為能有更多的。”

聞言,何修遠還沒有什麽表示,周圍人的神情都已經扭曲了。

“謝道友,你這番作為,實在讓人嘆服。”那邊徐散修十分眼紅地盯着謝冬那已經鼓鼓囊囊的儲物袋,“但我們這麽多人在此,你吃獨食,有點不太好吧?”

吳修士也連忙配合,“就是就是!”

就算他們原本不打算打那些法器的主意,眼見謝冬如此,都忍不住想分一杯羹了!

季羅和淩溪都抽了抽嘴角,忍不住離這些人更遠了一些。

謝冬尬笑了兩聲,只得将手伸入儲物袋,把那些從宗門前輩之外的人身上扒下來的法器又拿出兩件來,“哪有哪有,當然是見着有份嘛。”

徐吳兩人連忙接了過去,卻還不樂意,“不對吧,你剛才拿了至少有幾十件了,只分兩件出來?快快快,再多分一點。”

“夠了啊,丢人現眼也得有個限度。你們真要差這點法器,我回去之後每人給你們拿十件,不要在這裏耽擱時間。”那邊蓬萊派淩溪終于看不下去了,冷笑着道,“再說了,他剛才動作雖然快,有快到讓你們來不及反應的地步嗎?你們剛才明哲保身,不敢涉險,現在也好意思?”

徐吳兩人被說得沒有臉面,終于哼哼唧唧地閉了嘴。

謝冬樂得被解圍,開心地将儲物袋重新收好,湊到淩溪邊上道了聲謝。

“師兄,”淩溪沒理,只問季羅道,“可有什麽發現?”

季羅搖頭。

淩溪嘆了口氣。他方才雖然怒斥徐吳兩人的沒臉沒皮,自己其實也是投石問路,故意放任謝冬的舉動,以便觀察究竟有何危險。但此時謝冬已經回來,一切依舊是風平浪靜。無論是那些屍體,還是這一大片藥田,都沒有絲毫變化。沒有妖獸突然冒出來,沒有陷阱被觸發,也沒有誰突然起屍。這叫人越發覺得詭異了,心中一塊石頭就是落不下來。

“師弟,”何修遠也在謝冬耳邊低聲問,“可有什麽發現?”

謝冬笑了笑,掏出一件法器。

衆人頓時又将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

卻見謝冬退後幾步,找了個空曠地方坐着,竟然就放出神識,直接開始試着收服那件法器了。

衆人撤回了目光,內心深處紛紛鄙視,只道這個謝道友真非常人,這種時候就開始猴急地處理戰利品了。唯有何修遠認為自家掌門師弟心中一定另有溝壑,非但沒有半分鄙視,還繼續認真守衛在一旁。

片刻後,只聽謝冬一聲驚嘆,“這竟是一件能傷害神魂的法器!很罕見的,賺了賺了。”

何修遠抽了抽嘴角,沒有拆穿他蹩腳的演技。這件法器,其實他們都是見過的。這法器原本的主人正是玉宇門的一位長老,那長老何修遠認識,謝冬自然也不會陌生。

“傷害神魂?”另外幾人則十分驚訝,“這些屍體确實好幾具都沒有外傷。如果都是被這件法器所殺,似乎就能說通了。”

“莫非他們是自相殘殺?”

淩溪更是直接問他,“這件法器,你是從誰身上拿的?”

“不太記得了,好像是這個。”謝冬故作遲疑的指了指那長老的遺體。

“這個倒是有外傷,”其餘人仔細觀察後道,“一個穿心而過的刺傷,傷口邊緣還有燒灼的痕跡。”

“這是……”何修遠的臉色立馬變了。

其他人忙問,“怎麽了?”

何修遠搖了搖頭,神情難看,卻狠狠閉上了嘴。

謝冬知道大師兄為什麽不說話。他取出另一件法器道,“聽你們這形容,這個傷口又像是被這玩意給弄出來的。你們看,這是火屬性的飛劍。”

“是的,和傷口的大小一致,就是這個飛劍傷的。”衆人湊過來,仔細比對後又問道,“這又是從誰這裏拿的。”

謝冬也沉默了片刻。實際上,這飛劍之前正是前任掌門所用。前任掌門殺了自家宗門的長老,自己或許也是死在那個長老手裏,這樣的事實确實有些難以接受。顧忌到何修遠的心情,謝冬最後只道,“這個真不記得了。”

“是誰的都無所謂。”季羅用贊賞地目光看了謝冬一眼,而後道,“結論已經出來了,他們死于自相殘殺。”

其餘幾人聞言,本來一直被這詭異的情況吓住的衆人都放松了下來,“對對對,肯定是因為分配不均,自殺殘殺!真是的,吓得我們還以為發生了什麽。”

“但是,能确定的只有這幾具啊。”謝冬說着走上前去,裝作不經意地将那長老給收進了另一個儲物袋,又将他們所說的沒有外傷的幾具遺體,也就是玉宇門另外幾人也給收好,然後指着剩餘十幾人道,“這些又是怎麽死的?全都是自相殘殺?”

這……衆人頓時又遲疑了。

“難道你還想把所有法器都收服一遍,然後逐一比對傷口嗎?”季羅方才還對謝冬表示贊賞,此時又不耐煩地皺眉道,“這些是自相殘殺的,其餘自然也是自相殘殺,這是最符合常理的情況。”

“這麽多人自相殘殺,本來就不符合常理……”

“少廢話,”季羅直接拿出了屬于金丹宗師的威勢來,“我們這一行人,是應該聽我的,還是應該聽你的?”

好吧。謝冬摸了摸鼻子,不吭聲了。

“就是就是,謝道友你真的太愛操心了,”徐吳兩人早就迫不及待想收獲眼前的靈草,此時也信服季羅的判斷,摩拳擦掌就撲進了藥田,“我們等了這麽久,要真有危險,肯定早就來了。”

謝冬笑着認錯,順手将地上的其餘遺體也收拾進了口袋。

徐散修打趣,“怎麽,你還雁過拔毛,連屍體都不放過?”

“看都看到了,幫忙收個屍而已。”謝冬笑着往後退。

他拉了拉何修遠的手,傳音道,“師兄,我們走。”

何修遠看着他。

“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多留無益。”謝冬繼續道,“他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勸不住,我們犯不着再跟着冒險。”

何修遠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淩溪也偷偷問着季羅,“師兄,你真的覺得只是普通的自相殘殺,沒有別的危險嗎?我怎麽覺得還是詭異得很。”

“怎麽,你也不相信我的判斷?”季羅不高興,“就算真有危險,你怕我護不住你嗎?”

“不是的,師兄,我……”淩溪辯解了兩聲,見左右不了季羅的想法,也只得搖了搖頭,默默走開。

此時謝冬和何修遠剛剛退到藥田邊緣,正在互相傳音商量着要如何找到離開這芥子空間的路。

淩溪則默默走到了藥田另一邊,想看看有沒有其他發現。

謝冬何修遠兩人還沒商量出個所以然,淩溪就在藥田的另一邊看到了一處懸崖。這個懸崖極高,往下一看,一片黑霧。

黑霧?淩溪的臉色有些變了。

他仔細看了看下方的黑霧,又從儲物戒子中取出一塊通透的玉石。不過片刻,這玉石就像是被墨水染了似的,逐漸變得漆黑。

淩溪神色大駭,連忙飛奔回去,“你們快住手!住手!師兄,不好了!”

此時謝冬何修遠已經退到了那片廣場上,徐吳兩人已經挖下一籮筐靈草,季羅更是用法力在地上刨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就在那深坑之中,季羅挖出了一塊形狀古怪的紅色石頭。

“這、這不是魁地之心嗎!”徐散修驚呼出聲,頓時圍了過去,“天,這可是比這整片藥田都要珍貴的先天靈物!難怪季前輩你不和我們争這些靈草,原來志在此處啊!不過書上都說魁地之心都是鮮紅,這一塊怎麽紅得有些發暗?”

季羅笑了笑,不回答。

徐散修還在那兒自顧自地贊嘆,後面吳修士的情況卻有些異樣。

只見吳修士看着其餘幾人的收獲,心中突然一陣不平,兩眼嫉妒得發紅,竟取出袖中一把銀針,想要突然發難,背後偷襲。

“咚!”

吳修士手中銀針尚未撒出,卻橫跨飛來一個大缽子,将此人狠狠扣在了裏面。

卻是淩溪及時趕到,對着法缽就是一陣大喝,“你給我醒醒!不要輕易受了魔念擺布!”

吳修士猛然清醒,發現自己竟然想朝金丹宗師下手,當即吓得一陣癱軟。

“怎麽回事?”徐散修驚問。

“是魔!魔氣!山崖下面有一個聚魔陣!之前那些人之所以自相殘殺,都是受了魔氣影響!這些靈草也通通不能用了,都被魔氣污了!”淩溪趕到季羅身旁,看到對方手中那塊暗紅色的古怪石頭,又是兩眼一黑,“師兄,快點把這東西扔掉!”

季羅握住那紅色石頭,巍然不動,“為何?”

徐散修聽聞靈藥不能用了,整個人大受打擊,幾乎癱軟在地。再一聽聞淩溪要季羅扔掉手中之物,他忍不住喃喃問道,“是啊,怎麽能扔?這是魁地之心,好東西啊……”

“此地能滋養如此靈草,原本确實能孕養魁地之心,但現在已經變了!”淩溪慌忙解釋,“它被魔氣灌溉,已經從魁地之心變成了魔核之種!這是上古魔族弄出的儀式,魔核之種中寄宿着上古魔主的部分,會控制接近它的修士!之前在這裏的那個宗門,肯定也是因為這樣才覆滅的!”

季羅沉默片刻,又笑了笑道,“師弟,像這種東西,你怎麽懂的?”

“宗主房中典籍無數,我是從中看來的……”

季羅打斷了他道,“就算這是魔核之種,我如今也已經是金丹期。魔核之種畢竟只是寄宿着上古魔主的一小部分,并非上古魔主本身。如今落到我的手中,非但難以将我控制,還能被我奪取其中的力量。”

“師兄,別開玩笑。”淩溪臉色極為難看,“你又不是魔修,怎麽能奪取魔主之力?留在身邊只怕終有一天會受其害,還是快扔掉吧。我們快離開這個地方。”

這邊的動靜,那邊謝冬與何修遠自然早已察覺。

何修遠想要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麽,謝冬連忙逮着他,反而更急切地要跑。

但此時此刻,他們居然已經跑不動了。

面前有一堵看不見的牆,忽然攔了他們的路。

何修遠掏出飛劍,要将那攔路之物劈開。

這邊季羅淡淡一笑,“有個太過博聞強記的師弟,也是一種麻煩。”

“師兄,”淩溪有些發懵,“你這是何意?”

“你先前不是還問過我,為什麽要和這麽多人一起來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季羅幽幽拿起了手中的劍,“因為魔核需要修士之血的潤養。”

随着話音,他将手中利劍狠狠斬落,徑直劈向淩溪胸口,一大捧血花頓時噴灑而出。

淩溪斷線風筝一樣倒飛出去,落地式依舊滿臉地不可置信。

“我本想對你更溫柔些。”季羅嘆道。

此招範圍極大,就連邊上的徐散修也被這一劍給斬落了頭顱,死前連一聲也沒來得及吭。更遠一些的吳修士之前被淩溪用法缽罩住,反倒是撿回來一命,只是法缽轟然碎裂。

又一聲脆音響起,是何修遠終于打破了眼前的阻攔。但此時此刻,謝冬生不出半點逃出生天的喜悅,反而連背後都被汗濕了。因為季羅已經看了過來,金丹宗師的威壓叫人喘不過氣。

“竟然能打破我的禁锢空間之法,也是很不簡單。”季羅提着手中利劍,冷冷笑道,“但你們也到此為止了。在場之人,通通都是魔核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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