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淩溪雖然動彈,實際上卻很遺憾地還沒有恢複神智。他只是做了噩夢般地掙紮了兩下,然後把自己蜷成了一團,低聲嗚咽着說了幾句夢話。

“師兄……師兄……”淩溪在夢中略帶哭腔,“你要帶我去哪裏……我會乖乖的,別讨厭我,別丢下我一個人……”

謝冬原本滿臉都是期盼的神情,聞言頓時僵了一下。

這小子怎麽還在說這種話?

好吧,他還沒有清醒,還在做夢,夢中大概還沒有想起之前發生的事。

這麽想了之後,謝冬忍不住嘆了口氣,“也是夠可憐的。”

常永逸聽到淩溪呢喃出的內容,更是有些動容,“這是怎麽了?他和他家的師兄吵架了嗎?”

“如果只是吵架就好了。”謝冬搖了搖頭,将淩溪與季羅那檔子事兒給一五一十說了一遍。說着說着,謝冬又皺起了眉頭。淩溪對季羅的感情這麽深,依戀這麽濃,可憐歸可憐,對眼前的情況而言卻無疑是一個壞消息。

常永逸聽完也瞠目結舌,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那究竟是怎樣的人渣?這小子又究竟怎樣的蠢貨?”

“可不是嗎?”謝冬忍不住笑出了聲。

然後謝冬也不再管邊上的人,就這麽坐在床沿,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摸了摸何修遠的額頭。大師兄的身體沒有之前熱得那麽厲害了,但溫度比平時依舊高着不少,還在燒着。謝冬嘆了口氣,又開始摸何修遠的臉。

常永逸看着辣眼睛,趕緊把淩溪給從地上弄起來,搬去到隔壁的客房裏面。

而這個時候,淩溪确實在做一場夢。

不是什麽噩夢,只是他和季羅最初相識的一些情境。

淩溪現在雖然在蓬萊派中極為受寵,剛出生的那些年卻過得算不上好,只有一個當散修的母親帶着他,卻也在他四五歲的時候去世了。

與季羅的相遇,就是在母親去世後不久的事情。

那時季羅說是在下山游歷,偶然看到了他,與他一見如故,便一直待他很好。不僅給了靈石與吃的,還教導他基本的心法,細心解答他在修行上的問題。而後也是季羅在偶然之下看到了淩溪母親的遺物,發現他竟是蓬萊派宗主獨子的私生子、宗主遺落在外的親孫子,将他帶回了蓬萊派,才讓他擁有了之後的生活。

同門師兄弟的關系使他們更加親密,長久的相處也使得這種親密逐漸升溫,最終釀出了名為愛的情愫。

一切分明都是這麽順理成章,師兄分明一直都待他那樣的好。

初遇時的每一個剎那似乎都仍舊凝結在心頭。

淩溪蜷縮在玉宇門客房的床上,睡夢中淚濕了枕巾。

這小子終于從睡夢中醒來,是在三日之後。

那時謝冬已經将之前收在儲物袋中的屍體都取了出來,擺在地下一間石室裏,仔細辨認着身份。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裏,淩溪一直在玉宇門裏住着。

玉宇門衆人也終于讓玉宇門的前輩們入土為安。

至于剩下那些屍體,有些腰間挂了腰牌,可以很容易看出是哪個宗門的修士,有幾具的來頭還不小。另一些卻看不出來路,有可能是些散修,也不知親緣何在,只能葬在外面的山裏。

正在謝冬握着一個從屍體上取下的腰牌,思考是否可以直接通知對方宗門時,有弟子過來尋他,抱怨淩溪的事情。

“那位淩前輩,實在是太嚣張了。”這名弟子十分生氣,“我們認認真真替他收拾房間,好心好意給他準備療傷的丹藥,他卻說我們這邊的東西都是垃圾!話裏話外都把嫌棄給擺在明面上,說我們玉宇門弄髒了他金貴的衣服!”

謝冬笑了笑,“大門派出來的,是這樣的。對了,他有說他師兄的事情嗎?”

“我按照掌門你的吩咐,問過幾次。”那弟子回答,“他說他的師兄是個好人,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再多問兩遍,他就發火,砸東西,把我們都趕出來。”

果然如此,最糟糕的情況啊。謝冬嘆了口氣。

“真不知道他還留在我們玉宇門究竟是想做什麽,”那弟子又繼續抱怨,“他又嫌棄玉宇門,又不肯走,又要我們照顧,洗漱穿衣都不能自己動手,又怪我們照顧得不好……真是……就連常長老都沒有這麽難伺候……”

謝冬聞言,頓時變得有些似笑非笑,“是嗎?”

那弟子頓時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滿頭大汗地連連解釋,“不是,掌門,我不是對常長老有意見。我只是說那個淩前輩啊,他比任何人一個人都更難伺候。”

謝冬擺了擺手,表示并不在意。

“既然如此。”謝冬只是笑着道,“那就叫永逸去伺候他吧。”

那弟子頓時懵了,看着謝冬的神情滿是不可置信,以為謝冬肯定發生了口誤,卻只換來謝冬嚴肅認真的點頭。

這這這……謝掌門你搞事情啊?你想拆了玉宇門嗎?

那弟子滿頭大汗,幾乎是同手同腳地出去了,找到常永逸說這事時舌頭都有些發僵。

結果常永逸将眉頭一皺,竟然沒有當場拒絕,只是道,“師兄真的這麽說?”

那弟子點了點頭。

“真麻煩。”常永逸便起了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一路皺着眉頭往客房走去。

那弟子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這聽話的背影,忍不住将這件事告訴了更多人。

眨眼之間,常永逸被謝冬派去照顧淩溪之事就傳遍了玉宇門上下。

所有人都覺得謝冬瘋了,他們都認為常永逸和淩溪之間一定會爆發一場惡戰。不,考慮到常永逸只有築基期,淩溪已經凝元,搞不好常永逸會被淩溪給直接殺掉。

唯有謝冬對此事毫無擔心,依舊有條有理地處理着宗門內的事務。

直到入了夜,謝冬終于放下手中玉簡,按着肩膀離開了書房,淩溪所在的那間客房依舊十分安靜。那兩個人居然相安無事,這個事實叫全玉宇門都十分震驚,不得不對謝冬表示嘆服。

謝冬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看到仍舊躺在床上的何修遠,又過去探了探額頭。

燒已經退了,人還沒有醒。

雖然何修遠占用了床,但修行之人到了凝元,除非十分疲憊,基本也用不着睡眠。這些天的晚上謝冬都是在床沿打坐的,今夜也不例外。

但今兒晚上,謝冬剛剛打坐到一半,便感覺身後突然有些動靜。

他回頭仔細一看,只見何修遠不知何時收攏了五指,正緊緊抓着床單。要知道,大師兄可是有好多天都沒有動彈過了,謝冬頓時有些激動。

但何修遠的動作有些奇怪,并不像是快要清醒的樣子。他的眉頭皺得很緊,兩手将床單扯了又扯,似乎有些難耐。又過了片刻,何修遠更是開始輕哼,臉上也似乎有些發紅。

“師兄?”謝冬忍不住拍了拍何修遠的臉。

一拍之下,謝冬頓時一驚。為什麽臉上會這麽熱?不會又燒起來了吧?

下一刻,何修遠突然睜開了眼,與他四目相對。

但何修遠此時的眼神也是十分奇怪的,充滿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迷離。

何修遠用這迷離的眼神看了看謝冬坐在床邊的身影,突然用手抓住他的衣擺,把自己的身體扯過去,用臉頰蹭了蹭謝冬的膝蓋,呼吸也變得比方才更加急促。

謝冬心裏嗡地一響,頓時确定了,大師兄現在真的很不對勁。

他猛地想起什麽,連忙擡頭看了看窗外。

一輪滿月挂在那兒,圓得特別皎潔。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