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決裂

寒露以後的天氣就愈發陰冷了,連拂面而來的微風都帶了些許刺骨的寒冷,道路兩旁的梧桐樹已不再金黃碩果,而變得幹枯頹然了,将近光禿的枝頭上,只有幾片零零散散的枯葉,還在寒風裏瑟瑟發抖。

這樣的天氣,咖啡館裏總是擠滿了人群,開着适度的暖氣,空氣裏混雜着陣陣苦澀醇厚的香氣,總是讓工作了一天的人們退去疲憊,心神往之。

一間靜谧整潔的小包廂裏,林暮和林曦面對面坐着,寬大的木質桌上,還散亂着堆積的文件資料,林暮在埋頭在其中,只有翻書的沙沙聲,在安靜的氛圍中作響。

“咳咳……”林暮捂着手背盡力小聲地咳嗽着,翻書的動作卻不停,空閑的另一只手正想拿起一旁的咖啡杯,就被林曦制止了。

“感冒了還喝咖啡?你是不是瘋了?”林曦看到林暮蒼白着臉憔悴的模樣,似乎比之上次受傷住院還要虛弱幾分,又是心疼又是生氣,見她依然在埋頭翻閱文件,一把搶過她手中的資料,迫使對方擡頭皺眉看向自己,“我找你來,不是為了看你自虐的。”

“你想問什麽就問吧”林暮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眼神涼涼地看着林曦,因為感冒的緣故,清朗的聲線帶了厚重的鼻音,有些低沉。

“聽說姨姨和姨父讓你回加拿大?”

林暮點了點,解釋道:“渥太華的總公司出了一點問題,爸媽想要我回去幫他們打理一下。”

“那你是準備回去了?”林曦問。

“等這次訴訟結束,我會抽空回去一趟的。”林暮淡聲說道,慘白的臉上幾乎沒有一點血色,“咳咳……然後再回來。”她又補充了一句。

林暮的從小就心思深沉,且又獨立自主,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她的心裏到底藏了寫什麽,就連林曦這個自幼與她相處在一處的表姐,也只能從她某些細微的表情之間,去揣測她的一些心情和想法,旦僅僅是很小的一部分。

她的眸子就好像大海汪洋,又或是廣垠深邃的夜幕,讓人看也看不透,卻不免好奇其中的奧秘。

猶豫了片刻,不論是出于對林暮的關心,還是和蘇青涵的友情,林曦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你和青涵現在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前段時間你住在青涵家,我還以為你們早就和好了。”

林暮平靜無波的眸子裏一閃而過幾縷漣漪,有沉痛隐沒在表面的平靜之後,但很快就消逝了,好像抓不住的清風,讓人質疑它曾經的存在。

她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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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為什麽對那個周宗明趕盡殺絕啊?你和他有仇嗎?”林曦早就料到了對方這個态度,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他畢竟是青涵尊敬的養父啊,你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看不見的桌下,林暮的右手的拳頭越握越緊,幾乎已經脫力了,可她面上的表情卻一成不變,平靜得可怕,“對于這件事,我無話可說。”

那是她心中潛藏了很久的隐秘,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裏,那裏有無窮無盡的黑色洪流,洶湧澎湃,如同一只猙獰可怖的魔鬼,她固執地将其封死,用單薄的雙肩阻擋着與外界的交流。

最後林曦也沒能從她的嘴裏翹出什麽所謂的事實真相,只能眼睜睜地任由事态的發展,無奈地嘆了口氣,要知道,如果林暮什麽也不說,她根本不能幫她去勸蘇青涵什麽,因為連她自己也無法認可她的做法。

終于到了開庭那一天。

林暮很早地就到了法庭,這場官司她勢在必得,現在所走的不過是一個流程,對于結果她從來都胸有成竹,只是唯一讓她擔心且介意的,是會傷害到那個人。

蘇青涵是臨近開庭的時候才趕到的,她身穿了一件暗紅色的皮質外套,內裏是镂空花紋的白色襯衫,下搭黑色西裝褲和高跟鞋,冰冷漠然的眼神掃了一眼全場,就安靜地坐到了旁聽席裏,連一個眼神也沒有分享給林暮。

林暮握着紙張的手指緊了一緊。

相關人員落定,法庭就開始了,周宗明被兩個穿着制服的保安帶了上來,他兩手押在背後,帶着厚重冰冷的手铐,長達五年的牢獄生涯,已經讓他原本俊朗慈目的容貌變得面目全非了,光禿禿的頭頂,深凹陷下去的眼眶,未剃幹淨的胡渣,無一不在顯示着牢獄的艱辛與磨折。

他用哀求與痛苦的眼睛看着蘇青涵,讓蘇青涵原本波瀾不驚的眸子裏閃過無限的內疚和疼惜,而目光落在公訴人席上的林暮時,卻充斥着銳利、不甘與仇恨。

這場訴訟官司持續了近三個小時,雖然蘇青涵請的律師是整個松琦市數一數二的,但畢竟周宗明證券幕後交易的證據确鑿,只能為他盡力減緩刑罰,最終法官判定為有期徒刑七年。

周宗明已經不是年輕的小夥子了,他老了,五年的牢獄的之苦已經讓他油盡燈枯,如果再加上那些刑罰,他的所有人生都要斷送在暗無天日的監獄裏了。

所以他什麽尊嚴也不顧了,近乎歇斯底裏地沖着蘇青涵叫喊:“青涵!你不是答應叔叔你會救我的嗎?我是冤枉的啊,冤枉的!”然後就被工作人員拖出了法庭。

蘇青涵目送着周宗明的離去卻無能為力,連自己家人都無法保護的無力感讓她滿心戾氣,她血紅着雙眼走到林暮身邊,失去理智的她擡手就是一個巴掌,力道之大讓措手不及的林暮踉跄地後退了幾步。

“現在你滿意了?”蘇青涵用力地抓握着林暮的雙肩,高跟鞋的高度讓兩人的距離近乎持平,她眼底完全是崩裂開來的仇恨,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林暮!我恨你!我永遠也不會再原諒你!”

比被禁锢抓握所帶來的身體上和臉上的疼痛更厲害的,是殘酷語言的攻擊,是蘇青涵眼睛裏毫不掩飾的厭惡與仇恨,它們好像,無數只從黑暗的草叢裏撲蹿出來的野獸,瘋癫猖狂地撕扯着林暮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髒,再毫無顧忌地扔向無盡的深淵。

有腥甜的血氣從胃裏往上湧出,林暮強行将它們壓下去,她熟視無睹蘇青涵的仇恨與憤怒,啞聲道:“青涵,我要先回加拿大一趟,大約一個禮拜就回來,我們回來再說。”

蘇青涵只是冷笑了一下走開了。

林暮往門外走,臨近門口的時候,突然胸腔裏傳來一陣劇痛,讓她的腳步頓了一頓,早已在外面守候的司機趕緊過來攙扶她,擔憂地問:“林小姐,您的身體……”

“咳咳……我沒事。”林暮捂嘴平複了一會呼吸,她面色冷如冰霜,眼神空洞無光,低頭進了車廂的後座,淡淡地說:“去機場吧。”

從車窗向外望去,廣垠的天空裏布滿了黑壓壓、密不可分的烏雲,層層疊疊地堆積在一起,仿佛将整座城市都籠罩在灰色裏。

林暮靠在車座椅背上,疲憊地閉上了眼。

一切都結束了,再怎麽樣,都不會再糟糕了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朋友來上海,陪她逛了一整天,晚上喝了一點酒,回來急急忙忙寫了一點點。

抱歉啦,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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