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其實,我心底裏很不願意別人知道自己這個身份,更不情願向任何人解釋這個事情,尤其是向任樾言這種有正經工作并且事業有成的人。因為在我的潛意識裏,寫小說并不算一個正經工作,只是自己的一種興趣愛好而已,而我并不願将自己的這個愛好曝光于大庭廣衆之下。
可任樾言卻似乎很感興趣:“寫的什麽?我可以看看嗎?”
我一愣,天吶,他是認真的嗎?可我寫的是言情小說,受衆自然不是男性,更不是一個早過了青春期的成熟男性。
“算了吧,我小說的讀者群不是你,你……不太适合。”
“怎麽不适合?你是覺得我老了,讀不懂你們90後的文章了?”有時候,他洞察人心的本事還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被人當面戳穿了心思,我只能讪讪地否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你那麽忙,就不用浪費時間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吧。”
任樾言放下手中的杯子,突然認真起來:“我自覺還是一個可以妥善管理好自己時間的人,而且,我并不認為這是無聊的事。”
我從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答案。在我的生活裏,只要遇到自己不想面對或者繼續的人和事,總能找出各種各樣讓人無法拒絕的托詞,敷衍了事。可是今天,用這招來應付任樾言顯然失敗了,敗給了他的認真。
“嗯……有一本叫《願得一人心》。”我無意識地撥弄着發梢,有點語無倫次,“是個穿越的故事,民國。”
“好,我會看的。”
早飯過後,任樾言提議一起看電影,但影片卻是我選的,是個韓劇,叫《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
拉上厚厚的窗簾,投影儀打在電視牆上,我們兩人舒服地窩在沙發裏,進入效果跟電影院不相上下的家庭影院模式。
故事如題,比悲傷更悲傷。男主K在得知自己身患絕症之後,一如往常地和女主Cream過着平靜的生活,并且幫助Cream尋找值得她托付終生的人;影片最感人的部分莫過于最後半個小時,看似不明就裏的女主實則一早知道K的病情,而且采取了和K同樣處理的方式——隐瞞,所以整個故事就顯得雙重悲傷。K在身心交瘁的尋找代替他的人,Cream在全力配合K的表演,并在K離世後随他而去。
觀影室昏暗的光線更加劇了這種悲情效果。末時,我對着屏幕淚如雨下:“如果我是Cream,我會不顧一切的嫁給他,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鐘。”
半晌,任樾言接道:“如果我是K,也會選擇同樣的做法。他的愛很偉大。”
“為什麽?難道相愛的人不應該在一起嗎?哪怕只剩下最後一天,也應該相守在一起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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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樾言卻看向我,眼睛裏卻是我看不懂的東西:“但如果明知道自己的結局,還要賠上自己心愛女人一生,這樣的在一起,還不如提早放手。相愛不一定相守,只要愛的人過的幸福,那自己就是幸福的。”
“可最後Cream還是死了,還是跟着K走了。”我不甘心,眼睛追着任樾言走向窗戶的身影,“那他們之前的那些犧牲不就白費了?”
任樾言拉開窗簾,又将窗戶打開一條細縫,這樣低沉的空氣讓受過專業訓練的他都有些招架不住。背對着我,他開了口:“沒有白費。起碼,他們都走的很安心。”
2點多鐘吃過午飯之後,任樾言該走了,我跑回卧室換衣服送他。他在客廳等着,沒有拒絕。
拿手機時,我留意到一條未讀的微信,是早上小姨發來的:“我上班了,任樾言下午的飛機,所以我就留他給你做飯了,晚上見。”哎,如此溫馨提示,我要是早看了也不會吓一跳。
走出房間,任樾言已經穿好了外套,目光在我身上一滞:“這身很适合你。”
我低頭看了看他的稱贊,只是一件寬松的長款淺咖啡色開衫毛衣,裏面一件黑白條的內搭,被駝色格子圍巾蓋去大半,下面一條藍色小腳牛仔褲,塞在白色綠邊的雪地靴裏。
我擡頭笑道:“謝謝。”
地鐵站離小姨的住處很近,大約十分鐘的路程。
我一直把任樾言送到地下站裏的入口。這一路上,他從沒開口叫我回去,這種感覺就好像以後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不過想想也是,他是小姨的朋友,比我大6歲,又是個機長,這次只不過是湊巧跟師靖宇吃飯,才有機會認識的,以後還真的是天南海北,各置一方了。
進站前,任樾言終于轉過身:“那我走了。”
“嗯。”我點點頭,不再去猜測這次他眼睛裏盛滿的是什麽,因為我總是猜不透。
“再見。”
“再見。”
3月的陽光慵懶地附在大氣層上,偶爾探出個小腦袋,卻足以令路上的行人為之一振。
蔓蔓眯起眼睛,沖暖陽燦爛一笑,擡腳邁進LA的寫字樓。
LA,美國著名IT行業。自第三次科技革命以來,一路穩步前進,21世紀初一躍成為全球IT業的龍頭老大。6年前,LA在中國北京、上海、深圳、廣州等城市設立了多家分公司,憑借多年對中國市場的跟蹤分析,今年年初年利潤産值位居中國外資同行類企業第一位,一直是衆多名牌高校畢業生夢寐以求的最佳職業發展地。
“您好,請問您有什麽需要?”前臺小姐親和的微笑,讓蔓蔓緊張的心情放松不少。原本緊緊攥着簡歷的右手,也漸漸舒展開來。
“您好,我叫蔓蔓,是G大管理學院的實習生。”很好,繼續保持微笑,蔓蔓暗暗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顧小姐您好,我幫您向總監确認一下,請您稍等。”
“謝謝。”
蔓蔓慢慢退回到前臺旁邊的休息區,安靜的站着。裁剪合體的寶石藍套裝,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淡淡的一層職業妝,讓本就精致的面容更顯得神采奕奕。蔓蔓站在休息區的短短2分鐘,就吸引了來往7位男士的目光。
“顧小姐,您久等了。何總監讓您現在到3樓HRD辦公室報到。祝您好運。”
“謝謝。”
進了電梯,蔓蔓才感到僵直的脊背傳來的酸痛,原來她還是緊張,盡管從映在電梯內壁上那張精致得近乎完美的面容裏,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她總是那麽擅長僞裝,差點連自己都被騙過。
進門之前,蔓蔓收到我傳來的簡訊:“別擔心,我在裏面,何遠是自己人。”
e in!”聲音從屋裏傳了出來,可何遠卻沒有從辦公桌上擡起頭。
我得空趕緊朝蔓蔓一眨眼,示意她一切安好。
蔓蔓莞爾。
“何總監您好,我是G大的顧蔓。”說着,蔓蔓大方地将簡歷雙手遞給何遠。
何遠卻壓了下去,并沒有核查,似乎對蔓蔓很放心。
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動作,卻被蔓蔓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勞資雙方的信任就這樣無形地建立起來。
發了工作牌,何遠又親自做了個簡短但具體的入職培訓。總結下來,百分之三十的內容是“在LA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則是在講“企業文化”。簡單地說,就是“洗腦”,讓你從心底裏接受并且踐行某種價值觀。
我們兩個剛出校門的大學生,自然被何遠忽悠的一愣一愣,頓感“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當下立志——“為人民服務,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何遠的目光卻越聽越暗淡,似乎有什麽東西走樣了。
從辦公室出來,我和蔓蔓便分開了。
LA是大企業,分工明細,做HR的不需要多面手,只要求術業有專攻。蔓蔓由于有國際金融的專業背景,直接被抽調到了薪酬管理小組,緊靠企業的核心大樹。我的心理學成績不錯,再加上何遠的默許,得償所願被分派到了招聘小組,是HR裏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第一環。
我的直接主管,也就是招聘主管,是一個二十□□歲的漂亮女人——貝拉。
高高盤起的頭發,一身幹練的黑色職業套裝,還有那張完美得像是分分鐘補上的妝容,都彰顯着這個女人強大的氣場。
踩着5厘米的細跟高跟鞋,我有些不适應,每一步不得不踏的小心翼翼,才能勉強維持平衡。可是不穿又不行,我一米六六的身高,再加上5厘米的高跟鞋,還是矮了貝拉整整半頭,而貝拉僅是LA女性員工身高的平均水平。這是一個“巨人”的王國。
正在前面走的貝拉突然停了下來,我來不及剎車,險些撞在她背上。但為什麽最終還是剎住了車,我事後總結道,是被她強大的氣場給震了回去。
“花解語。”貝拉轉過身,語氣和人一樣沒有任何感情。
我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得罪過她,連回應“嗯”的勇氣都沒有,只剩雙眼呆呆地仰視着這位摸不清路數的女上司。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