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陽光融進玻璃,散發着股股暖意,實在是太舒服了,我不自覺地合上了眼皮。

不知眯了多久,一股熟悉的味道漸漸籠罩而來。盡管過了一個寒假,可它留給我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這輩子恐怕都忘不掉。

猛地張開眼睛,果然,眼前這個西裝筆挺,或許能通過這幅皮相傾倒衆生卻騙不了我的人,正是莫非辰。

自動忽視掉我一臉的警戒,莫非辰不請自來地在對面坐下。不得不承認,他穿西裝的樣子還真像書上說的:玉樹臨風,衣冠禽獸。

“老朋友見面,你就打算這麽一直盯着我看,還是繼續在心裏面罵我?”莫非辰端起咖啡悠然地喝了一口。

“咳……”我被剛送進嘴裏的茶猛地一嗆,莫非辰絕對是故意的故意的,找準了我喝茶的時間。

“我沒有。”傻子才會承認呢。

“解語,這麽多年了,你覺得你能騙過我嗎?每次你心虛說謊的時候,左手總會不自覺地磨嘴唇。”

我一愣,緩緩移開嘴唇上的手指,盡量顯得不動聲色,雲淡風輕,可這不過是在安慰自己。莫非辰是什麽人,我最清楚不過,在他眼裏,我根本就是透明的。

多說無益,反正說什麽錯什麽,做什麽也錯什麽,我幹脆起身離開。“逃”是我的強項。

莫非辰的魔音卻從身後傳了過來:“對了,貝拉讓你到她辦公室一趟。還有,她的臉色不太好。”

我腳步一滞:“謝謝。”

實在想不出我才到人資部不到半天的時間裏,做了什麽讓貝拉大動肝火的事,除了剛才的“遲到”和面試總結。

面試筆記是我照抄莫非辰的,他速記和抓重點的功力自然不在話下,再加上我職業寫手的語言文字組織能力簡直可以說是讓這份面試總結如虎添翼。所以,唯一能讓貝拉挑毛病的地方就是“遲到”。可天知道,這事真不怪我。

果真,我猜的一點沒錯。一進門,貝拉就義正言辭、面不改色,不帶一個髒字地糾正了我“懈怠的時間觀念”。

正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誰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呢,這個啞巴虧我只能自認倒黴地吃下。末了,還要畢恭畢敬地向組織保證同樣的錯誤絕不二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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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飯的時候,終于和蔓蔓在餐廳碰了面,我便将今天上午的遭遇跟蔓蔓大致說了一遍。誰知蔓蔓聽後,非但沒有安慰我,反倒恨鐵不成鋼地數落起我來。

“你呀,就是儒弱,活該被欺負!這事怎麽不跟何遠反映?”

我知道蔓蔓的脾氣,嘴巴雖然毒了些,但心腸總歸是好的。哪次遇事不是先把我罵個狗血淋頭,再貼上幾副管用的虎皮膏藥。這些年磨練下來,我的臉皮也跟着學厚了,早就對她的尖酸刻薄習以為常,甚至感覺對的時候,還能跟她切磋幾句。

“怎麽反映?口說無憑的,人家會放棄跟随自己多年的HR經理而相信我一個報到不到半天的實習生?況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職場最忌諱越級,尤其是外企,我可不想混不到半天就搬箱子走人。”

蔓蔓白了我一眼,顯然不屑于回答我第二個問題,但其實那一眼也算是答案了,我立刻知趣地一抿嘴,表示全聽您老指示。

“我又不是讓你去告狀。實習生每天不是都要交一份工作總結嗎,你把今天貝拉通知你開會晚五分的事以時間記錄的方式寫進總結裏,比如說你們開會的時間是9點整,你就寫貝拉通知九點五分開會,不要摻雜個人感情,就像一個時間軸将今天你做的所有事情串起來,何遠一看自會明白。”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還有一個疑問:“那發給貝拉的那份呢?按哪個寫?”

“你傻呀!如果你還想再聽那老女人給你講時間觀念的話,就如實寫好了。”

我一尋思,是這個理,不過這不成背後捅人家黑刀了嘛,到時候萬一何遠找貝拉一談話,那我鐵定逃不了。便将這個顧慮告訴了蔓蔓。

蔓蔓卻盯着我胸口看了半天,看得我臉一紅不自覺伸手蓋了上去,這才幽幽地開了口:“都說胸大無腦,可你胸也不大啊,怎麽腦袋還是小的跟個叉匙一樣?”

貧歸貧,蔓蔓還是給我講明這其中的是非曲直,聽到我一愣一愣,卻很是受教。

“人家一堂堂的HRD整天不是運籌帷幄就是香車美女,會跟你一個跟他沒有半毛錢利益關系微不足道的實習生身上發生的雞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計較?就更不可能因為這個去興師動衆地質問與他加官進爵或者安全退休息息相關的HRM貝拉的責任了。所以,你這份總結的價值就在于,給他一個暗示,表明你的清白。如果他是一個心思缜密又鐵面無私的上司,必定會對你的數據上心,以後他就可能派助理群發日程安排Email,如此一來,日後你就可以避免像今天這種不必要的陷害。”

“那要是他沒有你說的那麽心思缜密鐵面無私呢?”

“那你就自認倒黴咯!不過,這就需要你平時多下些功夫,和周圍的同事搞好關系,從他們那裏得消息。總之,萬事小心,先平安度過實習期拿到實習證明再說。”

一說同事,我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忙向四周看看有沒有熟人,确定沒有後,才低聲開口道:“你猜我今天碰見誰了?莫非辰!”

蔓蔓也多多少少知道些我跟莫非辰經年累月的陳年舊賬,只被她簡單概括為:棋逢對手,歡喜冤家。所以現在聽到這件事,蔓蔓倒沒有很驚訝,反而覺得一切都是緣分使然,遲早的事。

“他還跟我一個部門!”我又加重了語氣。

蔓蔓終于不舍地從鹵肉飯裏擡起頭:“所以呢?”

所、以、呢?以蔓蔓的智商不可能不理解我的意思啊:“你不覺得莫非辰一個經管的學生出現在HR部門很奇怪嗎?”

“乍一聽,還真是覺得奇怪(我趕緊配合地點點頭),不過轉念一想,也不足為奇。莫非辰喜歡你這件事,估計是除了當事人——也就是你之外,人盡皆知。有你的地方自然就會有莫非辰。”

我在心裏苦笑,他喜歡我?呵……如果那也算喜歡的話。

那是過完年的新學期開學。

“解語,莫非辰的筆記本你還了沒?”教室裏,我的同桌小黎問道。

“還沒,正打算現在去。”這是寒假開學的第一天,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礙眼的東西物歸原主。

“那讓我去吧。”小黎笑嘻嘻地蹭着我的胳膊。

我知道,小黎喜歡莫非辰已經很久了,這個機會我正巴不得送給她呢:“好。”說着,将書包裏的筆記本拿給她。

可十分鐘後,小黎卻滿臉驚慌地跑了回來:“解語怎麽辦啊,我送給非辰的情書忘寫名字了!”

我埋在練習冊裏,連頭都沒擡,不以為意道:“那就再寫一份。”

“可是……可是……我是夾在筆記本裏送過去的。”

當時我只覺渾然一震,身體裏所有的血液似乎一瞬間都沖上天靈蓋,猛地直起身:“你說什麽?”

“哎呀,都是我一時糊塗,現在可怎麽辦啊!非辰八成認為那是你寫的了!”

小黎也知道那時我跟莫非辰的關系,針尖對麥芒,一觸即發。

我騰地從凳子上站起來,這件事必須解釋清楚。徑直走到莫非辰座位前,盡量放低聲音,因為此時教室裏還有不少同學在自習。

“那封信不是我寫的。”

莫非辰從書裏擡起頭,瞥了我一眼,聲音不高不低,正好夠教室裏所有的同學聽到:“是嗎,想着你也不會自取其辱。”

我發誓,如果當時再用力一點,我的指甲會全部紮進掌心的肉裏。連瞪他的必要都沒有,我堅決地轉身,感受着背上一道道灼人的目光,走出教室。

這就是他對我的愛。

這人還真是不敢想,一想他就來。直到蔓蔓笑着跟莫非辰打過招呼,我才回過神。此時,莫非辰已經在我旁邊坐下。

大家雖不在一個學院,但都屬于學校裏長得漂亮成績又拔萃的那類人,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所以平日裏接觸的機會自然就多,比如說校慶策劃節目、資優生培訓等等;再加上我和莫非辰是舊識,而蔓蔓又是我學校裏最好的朋友,三人自然而然就認識了。

莫非辰坐下後并沒有搭理我,而是和蔓蔓聊了起來,這讓蔓蔓有些受寵若驚。在顏控這一點上,蔓蔓絲毫不輸我,這也是我倆能手拉手一起愉快玩耍以及蔓蔓接受顧明遠的原因之一。

見他倆聊得都是薪酬賬目上的一些事,我不便也不想插嘴,便在一旁默默吃飯。幸好不過十分鐘,莫非辰就起身離開了,否則我非得把盤子刮出原材料不可。

蔓蔓笑道:“呦,您這胃酸消化的可真快,盤子一會就見底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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