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任樾言收拾好水杯,又将外套遞給我。

一切發生的太匆忙了,我都沒時間好好觀察一下。自從上次地鐵站分開以後,還是第一次見他;不過,他還是老樣子,棱角分明,氣質幹淨,像陽光一樣溫暖,讓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親和力吧。

我不由貪婪地多看了他幾眼,誰知道下次見面又會是什麽時候?又或者,還有沒有下次。多看一眼賺一眼。

任樾言似乎發現了我陰魂不散的目光,有些發愣地摸摸臉頰道:“怎麽,我臉上有東西?”

他或許不知道,當他作出“疑問”這個表情的時候,臉上呈現的卻是“呆萌”,竟能和他平日裏的沉穩氣質相得益彰,真是造物主的偏愛。

我笑着搖搖頭,畢竟他比我大了好幾歲,也還沒到可以随便拿來開玩笑的關系,我只能将矜持進行到底。

任樾言也輕輕地笑了,站在沙發邊低頭看着我,右手微微擡起又放下。一瞬間,我竟有種他要摸我頭的錯覺。

如果讓時間靜止在這一秒也未嘗不好,可上帝的信條是好事多磨。馬上,我便方寸大亂。

“對了,早上你的手機一直響,是不是有急事?”任樾言突然道。

急事,我能有什麽急事?從外套口袋摸出手機,剛一點開屏幕,莫非辰的名字便迫不及待地跳出來。我一數,暈,居然有23個未接電話,22個都是他打的,還有一個是貝拉。

糟了!我像條彈簧一樣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撒腿往外沖,後面任樾言緊張地聲音傳了過來:“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我頭也不回地邊跑邊喊:“我上班遲到了!回見!”

我以為,任樾言已經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可他還是追了出來,擋在我面前:“等一下。”

脾氣一下沖上來,沒看見我十萬火急,有什麽事不能以後再說!

任樾言卻拉着我朝出口方向走,邊走邊道:“我開車送你,這樣快些。”

額……我想我當時的面部表情一定很豐富,簡直就是暴風雪轉晴。幸好剛才只是腹诽,腹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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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任樾言飛機開得怎麽樣,但車技絕對一流。在導航輸入目的地之後,我們幾乎一路暢通無阻,他就跟掐好了點似的,每次碰到十字路口都是綠燈;黑色的牧馬人在川流不息的馬路上靈活穿梭,最後竟比導航預計的到達時間快了整整15分鐘。

我拉開車門跳下車,跟任樾言說了聲“謝謝”,便飛快閃進LA大樓。可前方戰況未明,我得先知己知彼才行。

偷偷躲進一樓樓梯口,(我們部門在5樓,平時大家都坐電梯)摸出手機跟莫非辰打了個電話。

忙音只響了一聲,電話那頭便接了起來。連莫非辰都這麽緊張,我開始漸漸預感到事情的嚴重性。

“你在哪?”他的語氣很不好。

我壓低聲音道:“我現在已經過來了,就在公司一樓。現在上面是什麽情況啊?”

莫非辰似是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他是在壓着火氣,先緊重要的事說,以後什麽時候罵我都行。

“你現在走樓梯上來,我給你三分鐘。”

“樓梯?三分鐘?喂……喂?”

搞什麽啊,三分鐘?人力資源部可是在五樓C區!走樓梯上也只能到A區,我還得再穿越AB兩區,起碼也有400米吧。莫非辰究竟搞什麽鬼,到底是幫我還是整我啊?

哎,不管了!我仰頭看了一眼望不到頭的雲梯,屢起袖子,擡腳就往上沖,邊跑邊在心裏計算:大學時800米測試成績是3分40秒,現在折半,需要2分10秒,那麽爬完五樓就只剩50秒,平均一層10秒。

1、2、3、4、5……我開始在心裏默默計時,一步跨三個臺階,盡量弓着身子,放低重心,數到第48秒的時候,終于看到了五樓的安全門。

我來不及剎車,憑着慣性直接撞上去,也不管撞得生疼的胳膊,又馬不停蹄地以最快的速度沖刺,遠遠就看見莫非辰一臉氣定神閑地靠在拐角無人的茶水間門口。

當我最終呼呼歇歇在莫非辰面前站定的時候,擡腕看了看表,竟比某人要求的三分鐘還快了兩秒。

上氣不接下氣地喘着粗氣,內衣已經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剛一彎腰,額頭上的汗便順着鼻子、臉頰流得一塌糊塗,幸虧沒化妝,否則現在非成大花臉不可。

莫非辰似乎非常滿意我現在的樣子,肖薄的嘴角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你……你為什麽……”我又累又氣,喘得說不出話來,汗水劃過的地方奇癢無比,我忍不住擡手去擦。

“別動。”莫非辰卻道,跟着竟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我一看,還是昨晚那條,不知道他洗過沒有)像美院學生擦雕塑一樣,有條不紊地擦着我的臉。

我被他如此親昵的舉動弄蒙了,愣了半晌才問道:“你……幹什麽?”

這時,莫非辰已經收起手帕,一而再再而三地打量着我,跟着滿意一笑:“效果不錯,看來你挺有演病號的天賦。”

“什麽病號?”

“早上我替你跟貝拉請了兩小時的假,說你急性腸胃炎發作在輸液。現在跟我去見她,自然越憔悴越好。”莫非辰道。

咋一聽,好像是這麽個理,可為什麽非得讓我從樓下跑上來,難道就為了現在滿頭大汗、面無血色的逼真效果?嗯,一定是這個原因。

可他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種手藝叫“化妝”的嗎?還是……他真是在故意整我?

不過,莫非辰這招果然奏效,當然還得配合我奧斯卡金像獎的不俗演技,貝拉這才把我從黑名單裏拉了出來。只是最後出門時,她看我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那種似笑非笑的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

莫非辰卻說我是做賊心虛,我自然毫不客氣地狠狠白了他一眼,卻因為這一眼,被他拖進茶水間。

“解語,你該不會是這麽狼心狗肺的一個人吧。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你打算怎麽報?”莫非辰靠在印花牆上,雙臂交叉,悠閑地看着我道。

我也照着他的姿勢,肩膀靠在旁邊的壁櫥上,雙手環抱:“一報還一報。早上你幫我請假,剛剛你又害我跑樓梯,咱倆現在扯平了。”

“你還是那麽冰雪聰明。不過,平時要是多運動運動,也不至才跑兩步就喘成那樣。”

好啊,果然是整我!此仇不報非君子,我記下了。

“說完了?說完我走了。”說着,我轉身往門口走去。

莫非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難道你不該和你的救命恩人解釋一下,你為什麽遲到?”

我心裏冷笑一聲,并沒有轉身:“堵車。”

我不知道的是,大概早上九點的時候,任樾言居然私自接了我一通電話。

“你在哪?”莫非辰的語氣很是強硬。

任樾言愣了片刻,但依舊保持着一貫的禮貌:“解語還在休息,有什麽事我可以幫你轉告。”

莫非辰也沉默了片刻,再出聲時态度依然強硬,更多了份警惕:“你是誰?叫花解語接電話。”

“我是她朋友。”任樾言的禮貌似乎用光了,剩下的都是習慣,“我說過了她在休息,有事我幫你轉達。”

“哼,不必。讓她起來馬上給我回電話。”說完便率先收了線。

任樾言猶豫了片刻,還是删除了通話記錄。

從茶水間出來,我看看表,11點33分,小姨應該起來了,便打了個電話,一來關心一下師靖宇的情況,二來跟她報聲平安,雖然她現在也不見得顧得上我。

果真,小姨告訴我她今晚不回來了,我“嗯”了一聲沒多問,收了線。

畢竟現在年代不同,人們的思想跟幾十年前有很大改觀,某些東西看得越來越淡,而某些東西卻看的越來越深。

可在這方面,我還是屬于保守派,即可以接受身邊的人婚前同居,自己卻不這麽做。

蔓蔓說,我這是舊社會老思想,應該去粗取精、博采衆長、與時俱進,我只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和顧明遠一眼,她便立刻緘了口,只拿眼睛狠狠地剜我。

想着,屁股還沒坐熱,貝拉開會的郵件便發了過來,我一看時間:現在!

騰地從板凳上起來,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朝會議室沖去,同樣的錯誤絕不二犯。

會議內容大致是這樣的:公司要舉辦周年慶晚會,要求每個部門策劃一個節目,時間限定為兩周。而貝拉作為經理,(我和蔓蔓算一個部門,聽老同事說今年恰好輪到我們這邊出節目)公務繁多,實在抽不開身,希望有人能替她也是替整個部門完成這項光榮的任務,并保證,會為其提供一切後援支持。

等貝拉清晰而又委婉地傳達過會議主旨之後,在座的6名專員2名實習生居然都沉默了。

作為完全不知門路的新人,我自認為這個時候我們的沉默是應該的,可沒想到那些至少有兩年工齡的專員們,也一個個低着頭,裝聾作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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