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咦,怎麽突然這樣問?

“我有個辦法或許可以幫你獲勝,但也有一定的風險。”任樾言說得很認真,似乎天生就有那種讓人信任的魔力。

我點點頭。

任樾言接着道:“我們可以試試——反其道而行。”

“反其道而行?怎麽個反法?”我手舞足蹈着,虧得任樾言領悟能力強。

“《孫子兵法》中曾說過,‘将欲弱之,必固強之,将欲廢之,必固興之,将欲奪之,必固予之。’這就是辯證法思想。既然歷年獲獎節目龍争虎鬥,不相上下,那麽我們要取勝,不如反彈琵琶,抓次主線。說不定那些聽慣了歌功頌德的人反倒會被新鮮元素所吸引。”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一來我對LA并不了解,單憑一己之力根本想不出一個靠近LA核心發展的節目;二來即便我絞盡腦汁、嘔心瀝血策劃出了好節目,也一定鬥不過那群老狐貍(這個看分差就知道了)。可走“非主流”我在行啊,就是不知道莫非辰願不願意,他那麽假正經的一個人。

想到這,剛才激動的心情蕩然無存。

任樾言似是注意到我的表情變化:“怎麽了,還有什麽問題?”

我打開寫字板:“你說的都很好,我也很贊同。的确,走主流路線我一定不是他們的對手。可是,這件事不是靠我一個人就能完成的,我還有個搭檔,他估計……不太好說話。”

任樾言的表情不知為何僵了一下,片刻開口道:“是剛才給你傳資料的那個人嗎?”

我點點頭。

任樾言陷入沉思,只是眼睛裏一貫的溫柔不見了,深得讓我看不穿底。我靜靜等着他的答案。

“這樣——你可以把這件事當着你的經理和他的面一并提出,那麽除非他有正當且強有力的反駁理由,否則他必須接受。”

是啊,有貝拉在,他絕對不敢跟我使性子。

我立刻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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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飛快,再一眨眼,竟快吃中飯了。

一想到待會小姨的責問,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剛才只顧着節目,竟把這一茬事給忘了。再看看任樾言,恰好被護士叫了出去,如今屋子裏只剩我一個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我瞄了一眼衣架上的大衣,應該是任樾言匆忙之下在衣櫃裏随手幫我拿的。溜過去輕手輕腳取下來,一摸口袋,完了,果真沒有一毛錢。

這裏離小姨家說近不近說遠不遠。擱平時,讓我連着跑兩個來回眉頭都不皺一下,可依現在的身體狀況,我實在不敢做太樂觀的估計,別到時候一個不争氣暈在大馬路上,那玩笑就開大了。所以這件事,還得靠任樾言。

餘光不經意間撇到床頭櫃上某人落下的手機,突然心生一計。

解鎖一看,居然沒有密碼。哈哈,天助我也。迅速朝門外看了一眼,确定沒人後,手指飛快撥了我的號碼,直過了五六秒才通。

來不及吐槽這忍者神龜般的信號,就聽見門外任樾言穩重的腳步聲。我迅速挂斷電話,将他的手機複原放好,低頭裝作玩手機。餘光瞥見任樾言将一個小藥瓶放在桌子上,應該是被護士叫去拿藥了。

我佯裝去上洗手間,悄悄将手機滑進口袋。反鎖上門之後,我定定神,畢竟做賊都是要心虛的。不過鏡子裏的人倒還好,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可能壞事做多了吧。

掏出手機,撥通任樾言的電話。這次倒是快,不過三秒,就聽見外面桌子上手機震動的聲音;接着是他走過去的腳步聲,但并沒有當即接起,而是走出門,可能是去了外面無人的回廊。太好了!正合我意。

不等我再多想,電話那頭便傳來任樾言十分悅耳的男中音(其實哪天他不當機長了,當個電臺DJ也是很有前途的):“您好。”

我壓低聲帶(這就是我的獨門絕技——變聲;大二時的校園歌手模仿大賽,我可是狀元及第):“您好。”

可“好”字的音還沒發出來,(确切的說是連“您”都是一聲含糊的咕哝)渾身像通電一樣一震!完了,竟忘了現在還不能說話。

任樾言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您好?”是一聲不确定的詢問。

我簡直悔得腸子都青了,直想一頭朝豆腐上撞死算了!

匆忙先收了線,免得時間一久他聽出破綻。不過這個環節雖然出了問題,但整個計劃還是十分可行的。現在,我得需要一個反應機敏的人祝我一臂之力。

蔓蔓!這個人非她莫屬。手指飛動短信她,也顧不上解釋我現在的情況,只簡單說明需要她幫我打個投訴電話,目的是把這個人給我叫回去。又一并傳了任樾言的身份和號碼,最後不忘囑咐道:“他不好對付,機靈點。”

全部編完,統共花了不到22秒,這還多虧了平時的碼字功底。(其實當時還有一點是我考慮不周的地方,就是蔓蔓是否有時間。不過天公作美,恰好那時是個飯點,一來她不忙,二來她随身帶着手機,否則任缺一個,我都可能铩羽而歸。不過後來我才知道,事情并不是這樣,這是後話。)

很快,蔓蔓便回複過來一個“OK”的表情。

悄悄打開洗手間的門,挪到門口向外望了望,目光所及之處,并沒有看到任樾言,想來他可能是被蔓蔓的電話絆住。

這個任務她要是出色完成,我一定給她戴冠加冕、立碑正言——宇宙巧舌如簧、能言善辯、冰雪聰明、面不改色、信口雌黃……第一人!

複坐回床上,等待總是熬人的,可我又怕露餡不敢出去瞧。如果你有過深水潛水的經歷,就能體會我現在的感受,每一秒鐘都扼在生命的咽喉上。

大約又過了十分鐘,任樾言終于再次出現在我的視野。從他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我捕捉不到任何可用信息,蔓蔓到底成功沒有?

不過他确是朝我走來:“解語,單位有事我得出去一趟,時間不長,你自己一個人……”

“去吧去吧。”我當即兩眼放光,擺手道。真該給蔓蔓頒一箱小金人。

任樾言雖是滿臉不放心,但還是拿上外套出去了,看來“事”确是挺急。

1、2、3、4、5、6……我在心裏默數。估摸着任樾言差不多走到電梯口,我翻身下床,腳雖然像踩在棉花裏似的,但還不至于暈倒。大眼掃了下周圍的物品,抓起幾件有用的(主要是藥和随身物品),統統塞進大衣口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奔樓梯。

這裏是七樓,按上次測量的時速一層10秒,可現在估計得double,也就是140秒。電梯的速度我不清楚,但再加上等電梯及每層停留的時間,應該和我步行差不多。那麽只要我一路小跑,一定可以趕在任樾言之前到達地下停車場。

想着一擡頭,已經跑到一層樓底。我扶着欄杆喘了一會,那感覺真是雲裏霧裏,身體只機械地執行大腦的命令,幸好發燒燒壞的不是腦子。

不敢多耽擱,我一按欄杆,憑借這一下反射回的力沖出去幾步,怪不得專業短跑運動員起跑時,腳下都有一個起步器,力的作用果真是相互的。

待我呼呼歇歇地趕到地下車庫,一眼便從一衆華而不實的小跑中看到任樾言那輛酷斃的牧馬人。穿着車間的縫隙溜過去,任樾言果真還沒到。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我靠在副駕門上喘着粗氣,心算着任樾言的時間,最遲10秒之內應該出現了。當然如果電梯人多的話,還有20—40秒的富餘,我開始目不轉睛的地盯着車庫行人入口。

果然,大約20秒左右,任樾言的身影便從入口出現,徑直朝牧馬人走來。

只聽“滴滴”兩聲,接着便是一記清脆的落鎖聲,是他用鑰匙開了門。

幾乎同時,我跟任樾言分別打開副駕和主駕的門,然而不同的是,當我以最快的速度溜上副駕舒服的座椅,任樾言卻呆呆地愣在原地,一手還保持着剛才拉門的動作。

但很快,他也跟着坐上來,打開空調,卻沒有要出發的意思。

要是莫非辰如此被我捉弄,我會知道他這樣一言不發是生氣了,生氣自有對付生氣的辦法;可現在面對的是任樾言,一切都成了迷,我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麽,下一步做什麽,是跟小姨打電話告狀,還是直接把我拖下車擡回病房?

我漸漸收起玩笑,緊張起來。我有多怕小姨,就有多怕任樾言,後者可能更甚。

任樾言畢竟是我不了解的,他就像一汪海洋,有時泛着波光粼粼的光芒,給人溫暖;有時是一面波瀾不驚的海面深不見底,看的人心慌;或許還有時會掀起一股驚濤駭浪,将你吞噬。

我突然害怕起來,跟任樾言不過見了三次面,在根本不了解他的情況下跟他開這樣的玩笑,現在還自投羅網地上了他的車,萬一他一氣之下把我拉出去賣了……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現在人販子也都長得人模人樣的。

想到這,一手慢慢伸進口袋捏緊手機,一手悄悄滑到門鎖處扣着扳機,随時做好跳車的準備。

餘光瞥見任樾言時,卻發現不知什麽時候他竟打上了電話?我暈……這麽快就找好買家了?!

時不我待,我猛地扣動鎖扣,咦,大鎖竟被他鎖上了!可憐我現在又叫不出來,只能暗自在門上下功夫。

背慢慢移向窗戶,擋住手上拉窗鎖的動作,有時我還挺佩服自己這種臨危不亂的本事,泰山崩于前而不動。(盡管事後,當我講給蔓蔓聽時,她當即糾正道:“是胡思亂想的本事。”)

只聽“噔”地一聲細想,窗鎖開了,可幾乎同時任樾言發動了車子,跟着全車的安全鎖又落了下來。

欲哭無淚啊……我心裏一涼,幾乎脫口而出:“去哪?”出口才發現,我竟能說話了。

任樾言也是一驚,邊打方向盤邊道:“什麽時候好的?”

“我也是……剛發現。”

“那就好。否則一會到單位碰見人,還以為我劫持你呢。”任樾言玩笑道。

劫……持?果然被我猜中了:“單、單位?誰單位?我們去那幹什麽?”

任樾言沒有看我(做賊心虛、做賊心虛!),緩緩将車子駛出地下車庫:“不是我們,是我。既然你不想待在醫院,我就送你回家。東西你不用管,辦完事我給你送過去。”

“真……真的?”

任樾言好笑道:“這還有什麽真假?”

“你……不生氣?”

“生氣什麽?”

“生氣……我捉弄你。”

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低頭抓緊手機,無意間卻發現手機上的信號燈閃着紫色的光,那是我專程為蔓蔓設的來電或短信提醒,現在亮着,說明蔓蔓聯系過我。

手指劃過迅速點開,是條短信:“解語,我剛才打了一直占線打不通,抱歉啊,現在突然有急事,回見。”

我一愣,頓時傻了眼,這到底怎麽回事?

這時,任樾言也疑惑地問我(似是第二遍):“怎麽回事?”

不等我編好理由,任樾言接着道:“你是說偷跑出醫院的事?其實我本來就不放心把你一個人丢在那,現在你來了倒也好,我先送你回家。”

“那你單位那邊呢?不是說有急事。”既然電話不是蔓蔓打的,就說明任樾言單位真的有事找他。

“沒事,事情不大,你不擔心。”

說話間,牧馬人幾乎飛馳到小區門口。

我的臉開始微微發燙,一種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感蒸騰得我渾身難受,頭也不敢擡地跟任樾言道過謝後,閃進公寓大門,一步緊跟一步進了電梯。

直至确定自己完全消失在任樾言視線裏,才雙手捂着臉,“嗷——”地叫出聲來。當然,我沒留意到擡頭右上角的攝像頭,以及此刻坐在監視器前大叔那張被吓得鐵青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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