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兩周的時間幾乎是呼嘯着而過的,我很慶幸,經過那次不愉快之後,莫非辰還能如約跟我排練,只是我們之間的玩笑少的可憐,虧得默契還在。
當初為了方便,定的排練地點就是與LA一街之隔的莫非辰的公寓。莫非辰喜歡寬敞,雖然一個人住,但還是租了兩室兩廳,所以排練的空間還是綽綽有餘。
至于貝拉,自從周一例會上我跟她提了我的方案之後,她倒是沒有多餘的反應,只表示會全力以赴配合我們的工作,可實際做的卻是另一回事。
蔓蔓算是猜對了,貝拉根本就不想讓我們贏。每天變着法地剝削我們的剩餘勞動價值。
不得不提的是,資本家剝削工人的手段還真是魔高一尺,讓你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比方說,LA為體現“以人為本”,“工作與生活平衡”等人本理念,明文規定不許強制員工加班,貝拉當然不會違反,但并不表示她就會遵從。
這就跟美國著名心理學家赫茲伯格的雙因素理論如出一轍,“滿意”的對立面是“沒有滿意”,“不滿意”的對立面是“沒有不滿意”;那麽同理,“違反”的對立面就是“不違反”,而不是“遵從”。
于是貝拉就很巧妙地利用了這一點,在工作日長度不變的條件下,通過提高勞動生産率,縮短必要勞動時間,延長剩餘勞動時間,從而獲得生産的相對剩餘價值。
簡單地說,為了完成超負荷的工作,我不得不“自願”加班。
所以,我跟莫非辰的排練時間就少的可憐,原計劃每天下班後的兩個小時被工作占去了一大半(還是在莫非辰幫我做工的情況下),每天過得就像是有人在你身後追着趕着似的。
終于,年會如期而至。
聽蔓蔓說,這次年會公司特意花重金聘請了一個專業的策劃團隊籌辦,并攜LA的公關部、行政部協辦,地點正是長城飯店的大禮堂。
舞臺呈扇形開放,中央是一個可以上下升降的一人寬的圓臺,兩扇擺滿了銀光閃閃的櫻花樹,樹根下是兩圈可以自由移動的滑輪,也就是說,兩扇的布景、配置可以根據不同的節目做相應的調整。
舞臺正前方圍着的一圈是一個個腦袋可以自由搖晃的小彩燈,配合着臺子的天花板及兩扇處的舞臺燈,大大小小共計150多個;臺下前兩排是已經擺開臺簽的評委席,後面的觀衆席則呈梯形分布,聽蔓蔓說,至少能容納一千人。
行政處的人正忙着擺放果盤,可實在是人少活多(他們只有5個人),行政經理便發動沒有演出任務的人一起幫忙,而我們這群“小明星”則被公關部領去後臺化妝。
和蔓蔓分開時,她朝我做了個“加油”的動作,我笑了笑,進了後臺。
重金聘請的團隊果然專業,就連化妝師都是分AB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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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組5個人,專門負責化适合舞臺燈光明亮的淡妝,比如朗誦、大合唱、小品、相聲類演員;B組10人,負責彩妝、煙熏等濃妝,以便配合舞臺忽明忽暗的燈光效果,比如歌舞類演員。
望着面前密密麻麻卻又放置得井井有序的化妝品,我深吸一口氣。好吧,這是一場持久戰。
化妝師按了按我的肩膀,對着鏡子和我相視一笑:“relax!”
接着便在我臉上刀光劍影起來,我就像個木偶人一樣,聽憑他擺布;最後索性閉上眼睛,随緣吧。
不知眯了多久,似是有一個鐘頭,只感覺肩膀輕輕一震,有人拍了我一下:“好了,可以了。”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習慣性地擡手去揉,卻被人截在半空:“我可不想一個半小時的勞動成果輕易被人踐踏,你可是我今天最滿意的作品。”
聞聲看過去……咦,鏡子裏坐着的那個姑娘是誰?
栗色的長發在腦後松松盤起,從前面看,只能看到一個半高的發髻,其餘再無一物;咖啡色的眉毛下是一雙靈動的黑眸,長而卷的睫毛随着我不可思議的眨眼像蝴蝶的翅膀般煽動起來;鼻子在高光的映襯下更顯立體,一雙桃蜜色的嘴唇因為吃驚而微微開啓。
這哪裏……還是我?
“妝畫得……是不是有點濃了?”我有些怔怔地問道。
化妝師卻像在端詳一件剛完工的藝術品般仔細打量着我,最後一點頭,滿意道:“無懈可擊!我可以拍張照片留念嗎?”
我尴尬地笑了笑,化妝師卻動作極快地掏出手機,捕捉到了剛才的畫面,當即對着照片評價起來:“不錯,笑的很自然。”
我突然想起之前看過的一個電影,一個法醫對着面前躺着的屍體說的也是這句話。
我咽了口吐沫,幸好他不是法醫,這裏也不是殡儀館。可為什麽還是覺得後背一陣陣發涼?
正想着,突然一只手從後面搭了上來,我一驚,差點尖叫出聲。
“這是我的名片,我叫Kevin,你也可以叫我KK。”化妝師不由分說地将名片塞給我。
怔怔地接過,拿到後才想起剛才是單手,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要不是他剛才吓我那一下,我也不會這麽失禮。
可KK似乎并不介意我這點小小的失禮,反又舉起手機:“花容失色。真是個美人胚子。”
KK的油腔滑調讓我很不适應,我順手将名片往外衣口袋一塞,起身道:“謝謝您幫我化妝,我去找一下我的朋友。”
KK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來:“後會有期。”
我的借口也不全是托詞,自從臺前跟蔓蔓分開時見過莫非辰一面,進後臺這麽長時間了,不管是A組還是B組都沒有找到他。一想起來他還有舞臺恐懼症這毛病,我不由地擔心起來。
迅速掏出手機,先跟蔓蔓打個電話,兩個人找總比一個人找要快些;接着又把禮堂每個房間都翻了一遍,就連外面的小天臺都沒有放過。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我甚至已經聽見前臺主持人洪亮的開場白和觀衆震耳欲聾的掌聲。
沒有了莫非辰,我一個人雖然也可以應付,但效果不免大打折扣。不行,還得找!
我們的節目是第六個,我簡單算了一下,如果每個節目平均花費十分鐘的話,除去10分鐘候場,那我起碼還有50分鐘的空餘時間,足夠把禮堂再翻一遍。
于是,又像是前30分鐘的重複,我推門、關門、推門、關門……結果還是一個樣,心裏卻越來越哀涼。
直到轉了整整一圈,又回到最初的小天臺,我再也忍不住心力交瘁,背靠着欄杆蹲下來,淚水跟着翻湧而出。
與其怪莫非辰不如怪我,我恨我自己為什麽這麽懦弱,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為什麽我的人生要承受這些?為什麽為什麽?!……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他?我慌忙扯過口袋,抓起來一看,卻是蔓蔓。
“怎麽樣,找到了嗎?”
“……沒有,電話我一直打,都是忙音……”小天臺風很大,恰好掩蓋住我濃濃的鼻音,“整個禮堂也被我裏裏外外翻了兩遍了,你說他還能躲到哪去?”
“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對了解語,你還記不記得禮堂舞臺上有個升降機?”
“你是說……他在那下面?”不管了,再小也是個希望,“我去看看,你再在附近找找。”
“好,随時保持聯絡。”
我幾乎一路狂奔到後臺的操作間,裏面烏泱泱地一堆人,有控場的、有候場的。
我擠過人群,推開寫着“升降機”标簽的門,順着盤旋向下的扶梯剛走兩步,果真就看到了莫非辰。一時間又驚又喜,又急又氣。
一盞昏暗的小吊燈下,他的背影看起來實在是落寞,矮矮地坐在鋼筋架底部一塊凸出的鐵板上,直到我走近,他都沒有發現。
我将手放上他的肩膀,滿腹的“為什麽”、“怎麽了”,終化成一句:“好點了嗎?”
聞聲莫非辰擡頭望向我,似是一驚又很快恢複平靜,起身道:“沒事,走吧。”
我拉住他:“去哪?馬上就到我們了。咱們就在這兒上臺。”
莫非辰卻拉着我的胳膊,邊走邊道:“小花貓,你的妝花了。”
路上,莫非辰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是讓人幫我們把節目順序調後一點;另一個是叫什麽人來化妝間。
想起上一次我們被鎖在公司也是,他打了個電話就把問題解決了,好像在我這裏天大的事到他那裏都能輕而易舉的化解。難道他也是老天爺派來幫我的?那我上輩子就是拯救了銀河系,兩次?
推開化妝間的門,我便看到了最想讓我撒腿就跑的人。
“呦,我說怎麽這麽有緣分呢,原來是自家人。”KK嬉笑道。
莫非辰卻将正處于困頓狀态的我往前一推:“交給你了,沒有多少時間。”
KK接過“工藝品”,按在椅子上,左右開工,嘴巴也沒有閑着:“我怎麽說你來着,這麽漂亮的臉蛋兒都不知道珍惜,你說你好端端的哭什麽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