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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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純鈞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胡子拉碴,披頭散發,衣服皺巴着,渾身散發出一股馊臭味,俨然跟乞丐無疑。

他懊惱地坐在草垛上,心中無比牽挂林喬。也不知道林喬有沒有受傷,他撲得那麽狠,孩子會不會有事?他知道林喬一定誤會了什麽,可他連這間柴房都出不去,別說解釋了,連林喬的面都見不上。

第四天,終于有送飯以外的人過來。那人也是林喬身邊的侍衛,但一直看不慣梁純鈞。他拿鑰匙開鎖,把梁純鈞押了出去。

“走快點兒,掌教要見你。我跟你說,掌教剛清醒不久,你可給我老實點兒。”

梁純鈞非常憂心:“剛醒?阿喬怎麽了!”

那侍衛不屑地冷哼道:“你管得着嗎?你一個賣屁股的叛徒,管掌教叫什麽呢?我算知道什麽叫恃寵而驕、心比天高了。”

梁純鈞知道自己現在不招人待見,索性不說話。

兩人一路無言到了大宅的西廂,主屋在大火中焚燒殆盡,林喬現在暫住在那裏。途中遇到王管家,老人家還朝他“呸”一聲,梁純鈞又是一陣委屈。

推開房門,林喬正端坐在床榻上出神。梁純鈞走近他身邊,他回頭來看,四目相對,竟無語凝噎。

“你幾天沒洗澡了?快滾去打理幹淨了再來見我嘔——”

梁純鈞:……

簡直委屈到了極點了!

清洗了快有一個時辰,梁純鈞才穿着散發着清香的衣服忐忑地回到林喬房間。一進去,卻發現他的仇人也在裏面。

“阿喬,他怎麽還在這兒!我沒有背叛你,他才是叛徒!”

林喬頭痛地揉揉眉心,揮手示意陳文賓先出去。梁純鈞想拉住他理論,卻讓他掙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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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純鈞湊上前去:“阿喬,你信我,我沒有背叛你,我可以解釋!”

林喬推了他一把:“站直了,解釋吧。”

林喬應得太爽快,梁純鈞一時竟不知從哪裏開口,忽然他想起那天在火場外的對話,有些激動地問:“阿喬,你是不是……也帶着記憶?”

林喬腦子沒拐過彎來:“什麽記憶?”

梁純鈞:“上一世的記憶,重生!”

林喬驚詫地瞪大了眼睛,他一直覺得現世發生的事情同記憶有一定偏差,卻從沒往這方面想過。

梁純鈞打開了話匣子,接着說:“上一世我得知你身死獄中,悲痛不已,那時才幡然醒悟自己早已愛上了你。于是我盜出你的……屍身,從斷崖之上一躍而下,卻不知得了什麽機緣,叫我能有機會重活一次,珍惜愛護你。”

林喬怔住:“你竟然……”

梁純鈞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這一世我們藏劍山莊沒有遭到滅門,既已知道你也是重生,那我猜這裏面怕是有阿喬你從中斡旋?我萬分感激你,但不瞞你說,陳文賓是我殺父仇人,這仇我是一定要報的!”

“我之前跟你說的都是真的,陳文賓暗通武盟,要借刀殺人謀逆篡位,這都是我親耳聽到的。我不過将計就計送了一份假情報擾亂視聽,不是真的內奸。”

“那場大火是我不小心碰倒了燭臺,并非故意要引你來害你!”

“阿喬,自重生後,我對你真心實意,日月可鑒。阿喬,信我!”

林喬消化了好半天,才緩緩地說:“他們從曲道豐那裏搜出了三張布防圖,其中一份就是你給的吧。那張圖我手底下人一看便知是假的,你說你不是內奸,我信。”

過了好一會兒,他又艱難地開口道:“梁滿殺的是我四弟,幹爹不可能善罷甘休。不過你的仇人,不是陳文賓,是上一任的左護法,那人……在我上位之初就被我弄死了。”

看着梁純鈞的表情,林喬有些不忍,但還是繼續往下說:“陳文賓和曲道豐……那是我安排的一出反間計,你聽到的種種不合,都是演戲。”

梁純鈞癟着個嘴,感覺一口血堵在喉嚨裏。太多東西想問了,他挑不過來,最後傻兮兮地問了一句:“那他讨厭我也是假裝的吧?”

林喬:“那個……倒是真的。”

梁純鈞:……

哇啊啊啊啊欺負人!

待誤會說清,兩人皆是疲乏了,頭靠頭睡在了一起。

梁純鈞入睡前忽然想起一件事,推推林喬:“阿喬,你看武盟那幫人也被咱耍得夠嗆,什麽都沒撈着,要不你就把他們放了吧?”

林喬把他的手拍開,嘟囔道:“別吵,我醒來就吩咐人把他們放下山去了。”

梁純鈞“哦”了一聲,放心地睡了下去。

山道上,一群傷痕累累的武林高手被推搡着往山下走。新受一身鞭傷的曲道豐走在最前,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饅頭,他已經餓得不想去管什麽魔教正道、自尊氣節了。

走到山門前,他往石碑啐了一口,怒吼:“騙子!氣死老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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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暑氣漸消,秋風習習。林喬躺在貴妃椅上,跟旁邊砸着核桃的梁純鈞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梁純鈞集了一把核桃仁,喂到林喬嘴邊。林喬張嘴吃下,口齒不清地說了句:“太多了,你弄少點兒。”說完他忽然皺了下眉毛,梁純鈞會意。

“寶寶又踢你了?”

林喬板着臉:“等生出來了我得揍他。”

梁純鈞失笑,把手覆在林喬高聳的肚子上輕輕安撫這日漸暴躁的父子倆。

摸着摸着,林喬忽然來了感覺:“純鈞,我想要。”

随着月份漸大,林喬的欲望也越來越強。到了七八月之後,幾乎天天都纏着梁純鈞颠鸾倒鳳。

梁純鈞能說什麽,我想讓我的雞兒休個假?

他放下手裏的東西,俯下身去和林喬接吻,手探進寬松的衣服裏揉捏。林喬摟住他的脖子,腿擡起來挂在梁純鈞腰間,動情地回應着。

梁純鈞的手滑向林喬股間,那裏已是滑膩一片,輕松即可容納三指。梁純鈞解下自己的褲腰帶,正提槍要上。

突然,林喬痛苦地大叫起來:“等等等等,肚子,好疼,小王八蛋要出來了啊啊啊啊啊——!”

梁純鈞都給吓軟了,他把衣衫淩亂的林喬抱回床上,随意系上腰帶,跑出去喊人。

等邪醫得到層層傳遞來的消息,匆匆趕到時,孩子半個頭頂都露出來了。

一直在旁協助的是兩個常駐的大夫,這倆大夫平日裏治的大多內外傷,接生孩子還是頭一遭,啥也不懂,慌得滿頭是汗。還有一個大汗淋漓的是孩子另一個爹,他的手臂被林喬死死地咬在嘴裏,疼得面目猙獰卻一聲也不敢吭。

邪醫一來就把這三個幫倒忙的趕了出去,梁純鈞還不肯走,被他硬搡了出去。

邪醫查看了一下林喬的情況,見一切還算順利,就着手用力按壓他的肚子。林喬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腿大張着,冷汗濕透了身下的床單。他随便抓了個東西就往嘴裏咬,最後實在疼得受不住,扯開嗓子大喊起來。

梁純鈞急躁地在門外轉圈,聽到林喬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幾次想推門進去,手都放在了門板上,最終還是忍住了。

陳文賓蹲在樹蔭底下的石頭上,陰沉地看着梁純鈞,雖然誤會解開了,但他還是看不太慣這個“師嫂”、“弟媳”。

常年不在宗門的三妹柳菁也回來了,她蹲在陳文賓身邊碎碎念:“咱們侄兒什麽時候才能生下來啊,我居然做姨了天吶。喬哥幹嘛這麽想不開呀嗚嗚嗚聽着都疼,我以後可死也不要生小孩兒。陳文賓你生嗎?”

陳文賓被這神經錯亂的瘋妮子煩得不行:“閉嘴!我瘋了才生!”

說話間屋裏林喬疊聲喊了幾句“梁純鈞你他媽混蛋!”,接着尖叫聲愈陡。不到一柱香的時間,裏面就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梁純鈞欣喜若狂,另一邊的二人也激動地跳了起來。正要推門,邪醫好像能看見門外的動靜似的,厲聲制止:“別進來,還有一個。”

三人齊齊呆若木雞地頓在原地。

果然,片刻之後又一道哭聲響起。梁純鈞喜極而泣,生動演繹了一個傻爹爹的形象。

又焦急等待了一會兒後,方得邪醫首肯,三人沖進房內。兄妹兩個抱起小侄兒左看右看,梁純鈞沒搶過,便不怕髒地坐在血水浸透的床單上,握着林喬虛弱無力的手,在他額上烙下一吻。

林喬沖他疲憊地一笑,梁純鈞突然就趴在他身上大哭起來:“阿喬,我們的孩子回來了,哭得很響亮,他們,他們可以健健康康地長大……”

林喬擡手撫摸他的後腦勺:“是,咱們一家人再也不會分開了。”

另三個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麽啞謎。陳文賓柳菁極不熟練地抱着孩子,把兩個剛出生的小寶貝兒硌得嚎啕大哭。邪醫手忙腳亂地指揮他們:“放下,你們快放下!”

屋裏一時間雞飛狗跳,熱鬧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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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真是老天爺給的補償,林喬這一胎穩穩當當地生了下來,還多送了一個。

林喬第一次聽梁純鈞這麽說的時候,險險憋住笑,揪着梁純鈞耳朵吼他:“你居然說咱兒子是送的!”梁純鈞趕緊求饒,矢口否認。

雙胞胎已是難得,林喬居然奇跡般地誕下了一對龍鳳胎,先出生的那個是姐姐,後生的是弟弟。

這倆小寶貝受寵得不得了,他們還在肚子裏時長老們個個吹胡子瞪眼的,現在天天一大清早就跑到林喬屋外邊候着,只等小兩口一開門就進去親親抱抱那兩個小可愛。可憐孩子讓一群老頭兒的大胡子紮得哇哇大哭,林喬氣得直趕人。

關于孩子的名字,梁純鈞和林喬糾結了快半年還沒個成果。正巧孩子出生那天屋外一只野貓也産下了四個崽,于是林喬靈機一動,把女兒喊作大貓貓,兒子喊作小貓貓,貓貓貓貓的喊到了現在。

春節的時候,梁純鈞終于把林喬帶回了藏劍山莊,連同兩個孩子一起。林喬故地重游,心情略有些複雜。倒是梁老夫人看到俊俏的“兒媳婦”,一手抱着一個小娃娃,笑得合不攏嘴。

晚上,梁純鈞正式地向家人介紹林喬。本想隐下宗門信息,結果二哥嘴快地問了一句,梁純鈞只好吞吞吐吐答了個“天淨宗”。親娘和兄長臉色果然唰地一變,梁純鈞連忙向他們解釋林喬身為孤兒被收養,還有他當年為藏劍山莊擋禍的事。

這時一直安靜坐在旁邊的林喬忽然開口:“梁老夫人,二位兄長,當年梁老莊主殺了我四弟,雖然這樣說不太人道,但也想請你們,包括純鈞,理解一下我幹爹的喪子之痛。這件事的當事人均已離世,孰是孰非不好定論。但我與純鈞卻是真心相愛,萬望三位能抛卻成見,成全我二人。”

堂下一片寂靜,半晌梁老夫人才痛心地說:“可你是那魔教中人,這這這,我們家絕不會收壞事做盡的惡人。”

梁大哥接口:“而且你還是魔教的掌教吧!”

梁純鈞想反駁,卻被林喬一手按住。

林喬:“試問江湖之大誰又敢說自己手上沒有沾過一兩個人的血呢?實不相瞞,我繼任之前做的是大監事一職,一把劍只斬宗門孽黨。若梁老夫人依舊覺得我是個惡人,那我也無計可施。”

“我宗從前的确行事乖張,手段殘忍,但若非欺犯到了頭上,誰也不會無緣無故動手害人。我繼任後極力引導門人為善從良,但求在我治下天淨宗能轉變為正統的宗門,至少不再是人人喊打的‘魔教’。或許很難,但我會盡力。”

“梁老夫人,往事不追,我與純鈞早已是不可分割的一體,還是那句話,望老夫人成全。”

梁母都被這一席話說懵了,嗫嚅着不知道該怎麽接。老大老二默契地低頭喝了口茶,等老夫人表态。

說實在的,林喬這麽一說,梁老夫人對他的敵意霎時沒了□□分,但丈夫的死讓她如鲠在喉,一時半會兒不可能咽下去,于是聰明地換了個話題:“我的兩個寶貝孫兒,取了名字沒有啊?”

林喬知道這大概是默許了,松下一口氣。

梁純鈞上一輪被剝奪了話語權,這下一聽這題自己會答,連忙搶着說:“取了取了,大的叫大貓貓,小的叫小貓貓!”

梁老夫人一拍桌子:“胡鬧!小孩子怎麽能叫這樣的名字。”

梁純鈞萎了,心虛地說:“這不是小名嘛,要不娘您給取一個?”

“這……”梁老夫人也被難住了,絞盡腦汁想不出個滿意的名字,于是揮揮手道:“你們別把事情都推到我頭上來,貓貓就先貓貓吧,你們做父母的趕緊把正經名字給想出來,聽到沒?”

小兩口點頭稱是。

梁奶奶嘴裏嫌棄得不行,可直到兩個孩子七八歲了,早起了大名,每次回到藏劍山莊她還大貓貓小貓貓地叫着,而且叫得可勤快了。

大年初五,跟梁家人差點結了親家的文皓同,帶着正巧回門的女兒女婿一家來拜年。

文瑛的女兒比兩個孩子大上幾個月,正牙牙學語,梁老夫人見了心喜,抱在懷裏軟聲地哄。

林喬看見了,嘴上不說,心裏別扭得緊。梁純鈞哪能不知道他的性子啊,伸手把他摟住,低聲勸慰。

梁老夫人也不是偏心眼兒,哄了兩句就開始秀自家孩子。文瑛是個爽朗性子,聽了兩句就央梁純鈞把孩子抱出來看看。梁純鈞聞言聽話地轉身回房抱孩子,沒注意到身後林喬幾經變化的神色。

之後倒是相安無事,直到這一家子離開林喬都沒表現出什麽不悅,還和文瑛的丈夫搭了兩句話。但是晚飯後二人一回房間,梁純鈞就立刻察覺出林喬的不對勁。

他捧着林喬的臉問:“怎麽了?不高興?”

林喬撇過頭去:“沒有。”

梁純鈞:“說說吧,都寫在臉上了。”

林喬幾番躊躇,最後哭喪着說:“我不想看到你跟那個文瑛站在一起,也不喜歡你跟她說話,我,我知道你跟她沒有半點關系,可是心裏還是不舒服……我知道這樣不好,我會改的。”

梁純鈞一把将林喬抱緊:“不需要的,你什麽樣我都喜歡。讓你沒有安全感,我很抱歉。”

原本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居然說要為他改變,那一瞬間梁純鈞心裏沒有欣喜,只有滿滿的心疼。

元宵一過,梁林二人就得趕路回天淨山了。

他們出門時,正下了場小雪,天地間白皚皚的,冷不丁看見被雪花覆蓋的樹枝上有一簇新綠,林喬興致勃勃地抱着兩個裹成球孩子探出馬車來看。

此情此景,讓林喬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背過的詩句,他低聲地吟誦:“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春芽。白雪卻嫌□□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梁純鈞很久沒見他這麽有文化過了,驚奇地回過頭來看。林喬有些害羞,用頭頂把他的臉推回去。

梁純鈞駕着馬,愉悅地問林喬:“你是喜歡這春芽啊,還是喜歡雪花兒?”

林喬答:“當然是春芽,叫這青色鋪滿大地才好呢。”

梁純鈞的聲音順着風吹到林喬耳朵裏:“我倒是喜歡雪,純潔無暇。”

林喬咬他的耳垂:“我喜歡□□,你怎麽敢喜歡雪?”說完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林喬靈光一現:“梁愛雪,林慕青,有意思。唔不行還得改改。”

梁純鈞聽到他嘀嘀咕咕,許久才反應過來他在給孩子起名字,便随口一說:“不如叫‘梁穆雪’、‘林穆青’?戀慕的慕改成穆如清風的穆,男女皆适用,而且人家一聽就知道是姐弟倆。”

往前他們倆都想過上百個名字了,梁純鈞以為這次也是随便說說。沒想到林喬聽了,大叫一聲好,還說要問問孩子的意見。

“梁穆雪?”

大貓貓一直圓睜着大眼睛,這會兒聽到爹爹沖他們說話,趕緊咿咿呀呀地争寵。

“林穆青?”

小貓貓困着呢,隔壁的姐姐卻一直亂動,把他給拱醒了。小貓貓可委屈,細細地叫了一聲,又合上眼睡了過去。

林喬見兩個小寶貝這麽配合,高興得不得了,當即拍板:“大的就叫梁穆雪,小的就叫林穆青!”

梁純鈞目瞪口呆:不是,這也太草率了吧。

不管怎樣,這名字總算是給定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突然發現一個bug古代用陰歷可我是照着陽歷算的啊啊啊啊啊……唔架空,我們是架空:)

快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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