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天晚上,陸垂青失眠到了三點,好不容易睡着了,也睡得斷斷續續。第二天早上,他疲憊地起床趕九點鐘的飛機,收拾東西的時候也心不在焉,好幾次丢三落四。

陸垂青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看見了昨晚他帶回來之後便擺在桌上的玫瑰花。

新鮮花朵實在是不方便帶上飛機,磕磕絆絆地容易弄壞,而且也保存不了太久。想到這裏,陸垂青轉身想走,心裏卻又覺得于心不忍。

精致包裝的新鮮花朵一束也要好幾百塊,丢了陸垂青覺得可惜。更何況這也确實是肖展一番好意,随便地丢在這裏,被酒店當成垃圾扔掉,實在是太糟蹋別人心意了。

最後,陸垂青還是懷着幾分掙紮的心理把花帶上了。

下午一點,陸垂青終于風塵仆仆地到家了。

家裏沒人,陸垂青趕路趕了一上午,再加上昨天夜裏沒睡好,早就累得眼皮打架了。他把自己在路途中一直盡心保管的花朵的包裝拆開,找了一個花瓶,洗幹淨之後倒了點清水,将花朵放進去,擺在了向陽的窗臺上。

做完這些,陸垂青連衣服也懶得換,直接倒在床上睡了個回籠覺。

陸垂青這一覺睡得還算不錯,睜眼的時候已經快下午五點了。他起床換衣服走進廚房,打算給自己煮點東西吃。

當全職太太的時候,陸垂青在家沒什麽事做,就特意學過一段時間的各種家常菜式。他的手藝雖然不錯,但陳願在家吃飯的時間并不多,公公和婆婆有自己的房子,也不是一直和他們住在一起,陸垂青只能做給自己吃。

陸垂青正往鍋裏打進雞蛋,家裏的門便被人打開,是關小洛回來了。

關小洛一進門便聞到一股食物的香味,驚訝地從廚房門邊探出個腦袋:“陸哥你回來啦?好香啊,你在煮什麽?”

“普通的蛋炒飯而已啦。”陸垂青道,“小洛你要吃點嗎?”

關小洛連連點頭,立馬從碗櫃裏拿出兩人的碗筷,又道:“陸哥,你還有沒有多的舒緩噴霧啊?我的頸環好像壞了。”

“有啊,在我卧室床頭櫃的抽屜裏,你去拿吧。”

關小洛點點頭,轉身走出了廚房。陸垂青把炒好的蛋炒飯盛進兩人碗中,突然猛地想起了什麽,神色一凜,連忙放下鍋鏟,快步走回自己卧室:“小洛等等!我幫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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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小洛正好拉開陸垂青床頭櫃的底層抽屜,抽屜裏露出一盒抑制劑,幾支便攜舒緩噴霧,頸環備用充電器,還有一根被裝在長條形盒子裏的易感期用的按摩道具。

陸垂青站在門口,臉頓時通紅,滿面尴尬。

關小洛倒是大大方方地,畢竟兩人都是Omega,這些也都是人之常情,不需要太遮遮掩掩,他笑道:“陸哥你用這個牌子啊,這個牌子我用過,還不錯。我前不久換了另一個牌子,感覺比這個要舒服,要不要推薦給你?”

陸垂青走過來蹲下身,将噴霧拿出來遞給關小洛,又羞赧又郁悶道:“不用了。”

按摩道具對于Omega來說确實是很常見的東西,Omega普遍性成熟較早,性別分化之後的易感期如果沒有性伴侶的話,安全清潔的按摩道具是首要選擇。

Omega的易感期頻率會随着荷爾蒙變化而有所變化,沒有伴侶的Omega易感期一年兩到四次不等,每次兩到三天,陸垂青目前就是很标準的平均水平,一年三次。當Omega有了伴侶之後,易感期的頻率可能會小幅度提高。

陸垂青沒有伴侶,易感期自然是要靠抑制劑和按摩道具過的。但陸垂青臉皮比較薄,還是沒法像關小洛這樣大大方方地進行這個話題。

陸垂青盯着關小洛,遲疑道:“小洛……你不是有男朋友嗎?”

一聽陸垂青提到這件事,關小洛就來氣,板着臉冷聲道:“有是有啊,跟沒有一樣。他成天就知道忙工作,忙這忙那,一個月也見不了幾次面,見了面也很少過夜,我上次易感期他居然還出差了!害得我只能自己解決!”

陸垂青聽關小洛說過,他有個已經工作好幾年的男朋友,兩人在一起已經兩年了。陸垂青也見過照片,一個挺帥挺俊郎的Alpha,據說也在投融資界有一份很好的工作。

當初關小洛一看到陸垂青在網上發布的合租信息就聯系他說想來看房,有一點原因就是因為陸垂青也在投融資圈工作,關小洛愛屋及烏,對投融資界的人有好感。

陸垂青拍了拍氣呼呼的關小洛的肩,安慰道:“确實是他不對,你可得好好和他說說。”

關小洛又憤憤地抱怨了一陣,手一揮:“算了,不提他了。陸哥,客廳窗臺上的花是你買的嗎?好漂亮啊。”

陸垂青搓搓自己小紅耳朵:“不是……別人送的。”

一看陸垂青眼神有些閃躲,關小洛就知道這其中肯定有些不可言說的事。他湊上前,拉長了聲音,調侃道:“陸哥,是不是有人追你啊?我就說嘛,陸哥你這麽好看又這麽優秀,怎麽可能沒追求者,這種事居然不告訴我?太不夠意思了吧……”

陸垂青被關小洛一張嘴說得無地自容,嘀咕道:“哪有那麽誇張啊?”

“那這花是誰送的?”

陸哥抿了抿嘴唇,沒有回答。

看陸垂青确實不太想說,關小洛也不勉強,繼而道:“陸哥,就算你現在還不太喜歡對方,可以相處看看嘛,萬一處着處着就喜歡上了呢?而且老是用抑制劑對身體也不好。”

長期使用抑制劑确實給陸垂青的身體帶來了一些負面影響,像信息素分泌不穩定,易感期偶爾提前或者推遲,易感期前後容易精神疲憊等等。

關小洛:“對了,陸哥,下個月五一節的時候我和我男朋友出去住幾天,他老板批了年假了,好歹也知道補償我了,我那幾天就不回來了。”

“嗯,好。”

陸垂青的易感期也大概在那個時候,正好可以自己放松放松。

很快就是中銘基金的投資研究部每個月的小考核期了,研究員的考核标準主要還是和基金經理的績效挂鈎,如果一個研究員推薦的股票可以進入經理的資金池,股票又是績優股的話,那基本上可以得到優異的考核結果。

陸垂青把自己這次實地調研的結果認真地整理成報告上交,平心而論,他對自己這次覆蓋的股票能進基金池還是挺有信心的。

在研究員周會上,部門發布了新一期基金池的公告,陸垂青既緊張又期待地看着,一支一支股票名稱和代碼掃過去,在心裏默念着這些股票的名字。

雲祥股份、天河概念、中芯科技、維爾國際……大部分都是近期熱門的概念類股票。

陸垂青的心一點點收緊,直到看到最後一行,他也沒能看到自己用心調研的股票的名字。

他研究的兩支股票居然一個都沒能選上。

會議結束後,陸垂青在位置上呆坐了一陣。

他心裏也明白,一個研究員不可能每次都能順利入選,總會經歷這些。可他确實在那兩支股票上付出了很多心血和時間,出差、調研、整理報告,熬了好幾個夜,努力落空帶來的失落和沮喪,無疑是最令人難過的。

陸垂青深吸一口氣,搓了搓自己的臉頰,站起來正想走出會議室,基金經理秘書突然走了進來,喊道:“小陸,趙經理讓你去一下他的辦公室。”

陸垂青心裏一緊,答應一聲,跟着秘書走了出去。

趙經理是陸垂青直屬的基金經理,主要管理股票類基金,三十六七歲,當基金經理已經好幾年了。

陸垂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敲了敲經理室的門。

趙經理:“進來吧。”

陸垂青一進門,便看見趙經理的辦公桌上擺着自己的報告。陸垂青心裏一緊,打招呼的聲音都不由自主地緊張了些許。

“坐吧,小陸,看到基金池公告了吧?”也許是看出陸垂青有些緊張,趙經理的聲音并不嚴肅,“小陸,我和你說實話,你的報告我認真看過了,寫得很有價值。但這次你沒選上,你也別沮喪,咱股票部門主要瞄準的還是概念股,債券部門就不一樣,還是價值債多一些。價值類股票适合長期建倉,你推薦的這兩支呢,要是想作為重倉保底,也還差一點火候。最近市場這大勢,概念通信、芯片和新能源是熱門,你也多關注覆蓋一下這些類別。不過我相信,我說的這些道理你都懂。”

陸垂青慎重地點點頭:“我明白了,謝謝經理。”

趙經理:“唉,我以前也是研究員做過來的,知道你們也不容易。咱們經理圈子裏啊,說白了有些人根本不信研究員,相互之間就交換目标了。不過我還是挺看好你們的,你們的工作也盡職盡責。再說了,這麽多東西我一個人确實看不過來,你看我現在還不到四十歲呢,就想去植發了。”

中銘基金在基金上的管理規定是一支基金至少是兩名基金經理管理,每個基金經理也交叉管理數支基金,資金重大的基金甚至需要一個經理小組統一管理。

中銘基金的基金經理們年薪大多都是百萬起步的,高級別的老牌基金經理們至少也是三百萬起步,五六百萬的自然也有,市場年景好、績效高的時候,上千萬也不是神話。但都說基金經理是猝死率最高的工作,他們承擔的巨大壓力,常人難以想象。

不少基金經理會抱怨自己的研究員不起作用,像趙經理這樣願意心平氣和地和陸垂青談話的上司,确實已經很難得了。

不過就像趙經理說的,陸垂青不可能再一意孤行按自己的想法來。

那天晚上十一點鐘,早早就上床的陸垂青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他個人确實比較偏向權重價值股,但絕大多數的基金池的權重股都是經理們內部事先圈定的,他只是一個小研究員,不太可能推薦出權重股來。

有的股票雖然又火又熱,但誰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真價值還是大泡沫。就像是現在還在停牌的七福食品,當初誰不說它是大牛股呢?

而概念股的風險就更大了,但随之而來的,高收益是必然的。

陸垂青心裏糾結得睡不着,特別想找個人聊聊。爸媽、周睿陽和關小洛他們肯定願意聽他傾訴,可父母教了一輩子書,不太懂這些,周睿陽和關小洛他們一個在互聯網行業工作,一個還在上學,和自己的行業不沾邊,肯定也只能給他心态上的安慰,具體的工作上的建議,估計是給不了的。

在那一瞬間,陸垂青想起了肖展。

他沉默了一陣,伸出手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他瘋了?想什麽呢?

客廳窗臺上的玫瑰花還開着,仔細聞的話,還能嗅到尚未枯敗的淡淡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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