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淡雅音樂環繞的西餐廳裏，陸垂青的視線微微轉向樓下，他倒不是在樓下發現了什麽值得他注意的事，僅僅只是因為想在飄遠的思緒中為自己的視線找一個聚焦。
如果真的問他，對肖展有沒有好感，當然有。他尊敬他，也希望從他身上學到更多的東西，他也覺得肖展很迷人，應該說很少有Omega不會這麽覺得。
這時，肖展拿過放在一旁的公文包，從裏面拿出了一張薄薄的紙，放在了陸垂青面前。
陸垂青下意識低頭一看，發現那張紙上只有兩樣東西，股票名稱和股票代碼，數量在三十支左右。
陸垂青詫異地擡起頭：“肖總，這是？”
“你調研的股票這次評選沒有進池吧。”肖展道，“最近市場的确把概念股和新股炒得比較火熱，這是一個短線的機會。至于那些股票有沒有價值，另說。這些是我公司的調研員初步篩選出來的有成為績優價值股潛力，最近這半年也漲勢比較好的概念類股票，你可以參考一下。”
陸垂青呆了幾秒，以肖展和方嘉銘的關系，他能知道這件事也不奇怪。可擺在他面前的這份文件，着實讓他有些愕然。
看陸垂青沒什麽反應，肖展挑了挑眉，淡笑道：“怎麽，你擔心我用下一次的沽空目标來捉弄你？”
陸垂青連連搖頭，眼睛有些躲閃，耳朵微微發紅：“肖總……這是商業機密吧？”
“一些股票代碼而已，談不上什麽商業機密。”肖展道，“一個有能力的行業研究員最終都能整理出這份名單，只不過個人花的時間多一些而已。”
陸垂青也明白，研究員想要挖掘到績優股，最耗費時間與精力的莫過于初步篩選時能不能做到大海撈針與浪裏淘金。
研究員幹的活就是去粗取精，有的時候瞄準了一支股票，花了時間去調研，最後卻發現這支股票實際上并沒有什麽投資價值，或者就像陸垂青這次進池失敗，選擇了不适合在現下投資的股票，這樣的事，有時候很難避免。
有人提前幫他縮小了符合市場預期的調研目标，就像是把大海撈針變成了魚缸裏撈魚，減小的工作量不是一點半點。
更何況，這是肖展公司的調研員做的名單，這其中的價值可想而知。
“肖總……”陸垂青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心裏怦怦直跳。
肖展喝了口茶：“只是幫你減少了一點工作量而已，至于能不能找到好的股票，是你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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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省了篩選時間，陸垂青确實能夠騰出更多的時間對真正有投資價值的股票進行更細的調研。如果給這份名單給他的不是肖展，是他的好友同事，陸垂青會心懷感激地接受，不會有什麽心理負擔。
可正是因為是肖展，陸垂青覺得受之有愧。
肖展注視着陸垂青，後者面露遲疑和羞愧，嘴唇微微地抿着，耳朵尖也紅紅的，顯然是受着內心掙紮。
肖展嘴角淺淺地擡了擡，他放下刀叉，清潔了嘴唇和雙手，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陸垂青猛地擡起頭，還不等他說什麽，肖展已經拿起外套和公文包站起身了。陸垂青着急道：“肖總！這個……”
肖展：“拿着。”
說完，肖展走出了包間，陸垂青趕緊起身來到包廂邊，想說的話都哽在喉嚨裏，最後只憋出了一句：“肖總您……慢走。”
看着肖展走遠，陸垂青回到了座位上坐下，心裏一團亂麻。他看着桌上那張紙，仿佛它有千斤重。
最後，陸垂青把那張紙折了起來，謹慎地放進了自己上衣口袋裏，幾叉子把盤子裏剩下的食物吃完，一抹嘴喊道：“您好，這裏買單。”
服務員提着為陸垂青打包好的餐品走了過來，微微彎腰禮貌道：“陸先生，剛才肖總離開的時候已經買過單了。”
陸垂青一聽，心裏一下憋悶起來。
嘴上說着讓他買單，轉頭又把錢自己付了，就算真的不在意這點錢，那也得給他個面子吧？更何況，他還收了肖展這麽重要的東西，居然還讓肖展倒貼給他付錢？
陸垂青撇了撇嘴，還是提着打包盒先回了公司。
當埋頭寫報告的宋文昕發現陸垂青給他帶回來一份白鳥西餐廳精致包裝的餐品時，詫異道：“你不是去樓下餐吧了嗎？”
陸垂青支吾道：“遇到一個朋友……就一塊兒去白鳥吃了。”
宋文昕搓搓手，迫不及待地打開包裝：“謝謝你啦，這報告寫得我頭昏腦漲的，我正好也想吃頓好的，多少錢？我轉給你。”
在工位上坐下後，陸垂青盯着電腦屏幕發呆，屏幕上的字卻一個都沒進入他的腦海裏，他心裏想的都是口袋裏的那份名單和欠肖展的這個人情。
最後，陸垂青拿出手機，給肖展發了信息。
“肖總，讓您付錢我太過意不去了，而且我還收了您的名單。您就讓我把錢還您吧，您看我怎麽還給您方便，或者我改天再請您吃一頓飯？”
消息發送之後，陸垂青放下手機，深吸一口氣，拿出口袋裏那份名單，掃描進了自己的電腦裏。
可肖展的回信，陸垂青是一直等到晚上加完班回家了都沒收到。
看着沒有下文的空蕩蕩的消息界面，陸垂青心裏有些說不出的失落。他躺在床上，看着手機嘆了口氣，現在這個私人時間點，打電話也不太方便，萬一打擾到肖展什麽私事，那他就更過意不去了。
陸垂青想了想，打開自己的微信，試着搜了搜肖展給他的號碼，搜出來了一個微信號。
賬號的頭像是一個人抱着一只貓，那只貓像小嬰兒一樣趴在那個人懷裏睡着，放松地吐出一截粉色的小舌頭。那個人坐在沙發上，照片只照了他的肩膀以下，沒露出臉來，但身材修長。
陸垂青愣了半天，反複對照了一下自己輸入的號碼正不正确。最後，陸垂青确認自己确實沒輸錯，心裏卻更加疑惑了起來。
這是肖總的號碼，綁定的總不可能是別人的賬號吧？
那這張照片是肖總嗎？他養了貓？
陸垂青瞪着這張照片看了大半天，最後才從那只直露出半邊的，穿着大概是西裝面料的肩膀上勉強覺得這可能确實是肖展本人。
陸垂青結婚之後因為無聊也想過養只小貓小狗，但陳願似乎對寵物毛有些過敏，陸垂青就再也沒有動過這個念頭。
現在再看這些類似的小寵物的照片，陸垂青心裏還是很喜歡，他想等以後買房了，就自己養一只。
陸垂青給肖展發去了好友驗證，謹慎地在申請裏措辭：“肖總您好，我是陸垂青，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擾您，我還是希望可以把錢還您，您方便加一下我嗎？”
申請發出去沒多久，陸垂又有些後悔了。這個賬號怎麽看都是生活賬號，上級的私人社交賬號，冒冒失失主動加，怎麽看都不太好。而且他為了一頓飯三番兩次地發消息，肖展不會覺得他很煩吧？
申請已經發了，只能硬着頭皮等了。陸垂青嘆了口氣，放下手機，幹脆又拿出筆記本電腦，把肖展給他的那份名單打開來看。
東紫股份，一直很被市場看好的醫藥股……永安銀利，今年稀土行業領漲的股票……博達材料，市場尤為看好的白馬股之一，漲勢很足……
陸垂青忽然眉頭一皺，博達材料？
這個公司的名字在他的記憶裏一閃而過，他似乎曾經在哪裏見過。當然，這個曾經必然不是指這幾年，而是他婚後那五年。
那幾年他郁郁寡歡，因為考試失利不再關注投融資界，但是他卻隐約覺得自己是聽說過這個博達材料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
能夠被那時的他都知曉，博達肯定是在那幾年內出過什麽大事。
算算時間，現在是他婚後第二年，但陸垂青只是有一個模糊的熟悉感而已，記不太清具體是因為什麽事聽說了這家公司，更不記得是在什麽時候聽說的了。
正思索着這個公司的事，陸垂青的手機屏幕亮了，微信提醒他肖展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并且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陸垂青頓時緊張起來，手機變成了一塊燙手山芋，拿起來之前還得做做心理準備。
陸垂青打開一看，肖展的消息還是一貫地很簡潔：“不用。”
陸垂青一看心裏就不踏實了，還錢還人情心切的他噼裏啪啦地在鍵盤上敲着：“肖總，您給我的東西真的幫助很大，請不要說用不着。雖然您可能覺得我很煩，但就讓我把錢還給您吧！”
肖展：“那這周末我帶你去參加一個會。”
陸垂青一愣，什麽會？研讨會？交流會？晚會？
陸垂青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今年年初開年會時，肖展身邊帶着的那個乖巧的Omega。
肖展說要帶他，是這樣“帶”嗎？
陸垂青盯着手機屏幕，手指微微動了動，他為這種可能性感到失望、茫然又無助。
如果肖展真的是這麽想的，而且态度很強硬，他能怎麽說？或者怎麽做？真的可以拒絕嗎？他的工作真的不會受影響嗎？
他不是不想相信肖展，可他對這份工作的重視程度是一般人難以想象的。
最後，陸垂青回複道：“肖總，我能方便問一下是什麽會嗎？”
沒想到，這回消息發出去沒多久，肖展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不知怎麽的，明明已經和肖展面對面交談好多次了，和肖展講電話卻還是讓陸垂青覺得緊張。
陸垂青清了清嗓子，按捺下心頭異樣的感覺，接起來道：“肖總？”
“一個業內的投資研讨會，很多券商的研究員會來。”肖展的聲音不急不緩地在陸垂青耳朵邊響起，“多認識一些賣方的人，對你有好處。”
陸垂青怔了怔，肖展低沉的聲音像穩重又優雅的大提琴，帶着某種溫度，沿着他的耳朵，一路燒進他的心裏。
人脈不管在哪裏都是重要的，有的時候，一些自己怎麽也解決不了的難題，只要有一個相關的人願意給予一點小小的幫助，很多事情便會迎刃而解。
買方研究員平時的工作大多數時間面對的都是自己的同事，向自己的基金經理負責，少有機會可以結實這麽多業內人士。
據他所知，這種研讨會應該是受到邀請才能參加的，像他們中銘基金，能去的人最起碼應該也是資歷更深的一些研究組組長。像他這樣入職還不到半年的新人，除非有幸被組長帶着一起去，不然只有眼巴巴羨慕的份。
但是陸垂青很想去，真的特別想去，他深知更寬的視野和人脈對他們這個行業的重要性。
陸垂青咽了口唾沫，不太确定道：“肖總，這種會我能參加嗎？”
“我帶着你你還怕進不去麽？”肖展的聲音中透出幾分玩味，“就是因為參加的大多都是比你更資深的人，你才應該多去看看。”
陸垂青心裏兀地一跳，聲音不由自主地有些輕微的沙啞：“嗯，我明白了，肖總，謝謝您……也不好意思，錢也沒有還您，還總是麻煩您做這些事。”
肖展在電話那頭低低地笑了一聲，陸垂青幾乎可以想象他的模樣，淡然、又充滿從容與風度。
“我說了不用的事就是不用。”肖展道，“研讨會周日下午兩點開始，晚上有餐會，你家在哪？我讓人去接你。”
陸垂青下意識地拒絕：“不用不用！您告訴我地點在哪，我自己過去就行！”
“好了。”肖展淡淡道，“不然我來接你也行。”
陸垂青蔫了氣敗下陣來，只好告訴了肖展自己的住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