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驚詫

康世珏的寥寥幾字,程雙聽得欣喜異常,原以為一場冷戰,至少得淡個一年半載才可能令他沉下心去審視過往,沒想到短短兩月,他竟是開了竅……

每每思及此,程雙都止不住地綻放大大的笑容,這可是很有成就感的事兒。

那柄“繞指柔”被她懸到床柱上,充當了鎮宅之物,缃绮一看到就是倒吸着氣兒地勸,非說什麽亵渎了聖物,程雙不以為意,直接無視。

年……過得與平日沒什麽區別,因為還在服內,不可能會有什麽大操大辦,就連代表着喜慶的紅燈籠都沒有挂,只是飯桌上比尋常時豐富了些。

康世珏還是很忙,從那天定更時分他贈劍之後,他們就沒好好在一起待過,偶爾有了擦肩而過,也只是相視點頭權作打了招呼。

北方似乎重起了硝煙,都是閑聊時孔金玉無意提及,程雙沒有細打聽,左右朝庭國富兵強,又有骁悍戰将,番邦異族必是掀不起什麽風浪。她沒有什麽憂國憂民的情操,本身離得又遠,自然感受不到大戰在即的緊迫。

倒是金玉那稀疏的發沒再繼續掉,這讓程雙心裏愈發不安,也許……這就是在側面證實着碧絹的行徑,有時她也安慰自己,還有可能只是巧合……

正月十五上元節,據說是除了年三十兒晚上的煙花外,齊州城最熱鬧的時候,缃绮雖沒說什麽,但瞧那一臉興奮勁兒就是憋着晚上想進城去觀燈,程雙是打算好了等午歇起來就讓她去轉轉,可一看到丫頭那迫不及待的模樣就想使壞,以至于就是不動生聲,冷眼旁觀着缃绮跟那起急還不敢明說,也有幾分樂趣。

江南的冬天讓程雙有種想逃離的沖動,什麽東西都是冷冰冰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天生畏寒,還是這潮濕寒冽的天氣太過滲骨,成天不是抱着暖爐就是揣着袖子,生怕被什麽吸走了僅有的一絲熱氣兒。

午飯過後,缃绮坐在窗邊做針線活兒,小小鋼針拿在手裏,半天也不見落個針角,不用想就知道,定是在苦惱怎麽脫身。程雙圍在錦被中小憩,不理丫頭的百轉千回,閉着眼睛靜思,腦子一刻都沒停。方家和莫家終是弄得幾近撕破臉,卻不是因為她設的那個圈套,好像聽說是因為方家婆子與媳婦之間的争吵引起的,具體是什麽,程郁沒說,她也沒那個閑心打聽,只知道個結果就足夠了。

事情似乎總是愛在預料之外,這可是讓程雙不止一次的自嘲,難道她就是傳說中的鐵嘴神斷?說什麽是什麽,想什麽什麽成真?不然怎麽就有那麽多人争着搶着為她的設想做貢獻?

“姑娘,李解元到了……”程雙正胡亂想着,被守門的小丫頭清亮的聲音驚得一跳,突然想到,前幾天似乎是收到過李澄義送來的拜貼,說是這幾天會到山莊做客……怎麽就給忘到了天邊兒?程雙騰地一下坐直身子,陣陣寒意讓她哆嗦好一會兒,沖着還在發呆的缃绮喊,“快點,換衣服!”

手忙腳亂地收拾好,李澄義已經在堂屋裏喝了兩杯茶,程雙站定,靜靜打量他對着茶湯愣神的側影,那場病的餘威似是還沒過去,他看起來更為削瘦,無形中放大着病容,臉上也沒了那如玉般的光澤……“身體還沒大安嗎?”她問。

一雙空洞的眼神顯示着他剛剛的心不在焉,李澄義垂眸輕輕咳嗽将無狀掩過,再擡眼時,那還略略蒼白的唇又勾出了好看的弧度,“不礙了,年前讓人去素昌走了趟,并帶來了他老人家的回信,讓我多多關照師妹,這陣子病着也沒顧得上……”

素昌那是曾弼的原郡,由幾個略有成就的師兄為恩師在家鄉重修了家宅,聽說很是氣派,着實讓年近古稀的曾弼受了回衣錦還鄉,受人夾道列迎的光風……咝,程雙暗暗怪自己粗心,怎麽就沒想到給曾先生捎個信兒?他是一代鴻儒,自不會計較弟子們孝敬了些什麽稀罕物件,尊師重道這是儒家的基本,他怕是很看重這個形式……

讀出了她面上的淡淡自責,李澄淺淺莞爾,“知道師妹焦心作坊不一定騰得出手來,我就替你多備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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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程雙又是無聲地長嘆,這麽善解人意的男子,生來就是讓無數爺們仰望,天下女子汗顏的!

在灼灼盯視下,李澄義慢慢緋紅了臉頰,眼含閃躲,瞧瞧她,又瞅瞅站在一旁的缃绮,“師妹,我有幾句話講……”

程雙一時沒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還傻傻的跟着點頭,“嗯,說吧。”

“……”李澄義空空地張張嘴,程雙還充滿鼓勵地望着他,這樣詭異的一幕都不知持續了多久,最後還是缃绮率先轉過味兒來了,叨念着廚房裏還煨着湯,要去看看。

聽了丫頭的話,程雙立時感覺血又涼了幾度,順着頭皮一路麻遍了全身,今兒這是怎麽了?平時就是算不上解語花,也不會落得這麽沒眼力價兒的地步,真真是……殘存的窘澀程雙用喝茶來緩和,悄悄瞄同樣局促不安的李澄義,心倒是神奇般地平靜了下來。

他到底想說什麽?竟拘謹成這個樣子……

靜寞久久,程雙的腳凍得都沒了知覺,才等來了他的下文,“師妹曾用壺中的滾水比喻男女之情的美好……”

起了這樣的頭兒,程雙似乎就找到了方向,他……還在為退婚的事自責嗎?想想他此時的愧疚中多少有自己幹預的成份,開解也就成了責無旁貸的事兒,遂放了手中的杯,正正神色,“李師兄,你是仁義君子,縱使知道對方行為不檢亦不肯輕易言破,此等氣度必是感動了上蒼,才有了今天的轉機,你不用心懷不忍……你這樣一位才情橫溢,溫文賢雅的男兒,值得更好的女子濡幕。”

“師妹此言可當真?”他一改剛剛幾乎縮成一團的羞澀,直視着她的眼睛。

诶?程雙被問得一個勁兒發懵,為他表情的變化,亦為了這有些跳躍的話題,半晌才僵硬着面頰笑笑,“當然……等消息傳開,江南各處的名仕怕是都會登門來保媒了。”

“那倒不用……我已有屬意的人,本還怕……既然有了師妹這話,那我就就厚着臉皮同師妹求親了……”眉飛色舞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時的興奮,只見李澄義将手伸進懷裏,似是想拿什麽。

也不知道是因為怕丢收得過于靠裏,還是激動讓他過份亢昂,直把平整的襟口扯得大敞才算是摸出小小的錦帕包,“師妹……我只當你充了,這先做個小定,回頭再遣人來下聘,我……我先告辭了。”說完不等她回神,就跟陣風一樣刮走了。

程雙圓睜了兩目瞪着那織錦帕子,活像它會變成什麽妖魔鬼怪似的。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了?

反醒了幾遍,确定在與李澄義的交往中并沒有什麽不當的行為,這才讓程雙稍稍安心了些,想來應該是什麽地方弄錯了,他看自己的眼神中清澈且坦誠,不像是滲雜了情感,改天還是得細細問問……

“姑娘,孔将軍來了。”

程雙轉晴瞄向正在邁過門檻的缃绮,正奇怪人在哪裏,就見丫頭錯身露出了身邊跟着的火一樣的人兒,看了孔金玉那怪異的走路姿勢,不禁噴笑出聲……

多年的習性一時改不過來,程雙就告訴金玉,邁一步就輕輕搖三下身體,再邁一步接着晃,這樣做一定就能慢下來,可說這話的時候,程雙并不知道,這麽走路會有如此趣味。

“哼!”孔金玉不悅地發了個鼻音,缃绮着嘴沖程雙連連使眼色,打了個圓場,“姑娘,沈婆子包了湯圓,聽您的選得花生和芝麻餡,剛剛我嘗了個,很是香,又不會甜到膩,端回來的時候見着了孔将軍正在散步,就請來與您一起用呢。”

“嗯。”很正經的應了聲,将所以火上澆油的表情統統收斂,程雙接過丫頭手裏的敞口蓋盆,讓缃绮将燃爐拿來溫着點,取得一會就涼了,給金玉盛了六個白胖白胖的湯圓放到她面前,“聽說你近來總是嘴發苦,特意讓人用了冰糖,你試試……”

孔金玉早就被香甜的氣味勾得食指大動,端到跟前了更是再也崩不住矜持,舀起一個就咬了大半,邊哝咕着好燙,邊一刻沒停地囫囵,看得程雙一個勁地勸,“慢點慢點,多得是又沒人跟你搶……”

孔金玉都騰不出工夫來答理她,只是象征性地揮揮手,權當了知曉。程雙也就不再多言,托腮看着那正在進行中的風卷殘雲。

懷孕對女人來說真是件痛苦的事兒,孔金玉壯得能令無數男子汗顏,此時也難免速迅消瘦,程雙還怕她的衣衫很快就不合身了,讓人緊着趕制了幾身過冬的棉衣,不想,去年的衣服穿在身上竟還有很寬松……真是難以想象,孔金玉一頓至少能吃掉五六個壯小夥的飯量,怎麽反而不見豐腴呢?

“啊……”随着一聲呻~吟,孔金玉捂着肚子駝了肩,“好疼……”

程雙幾乎是下意視地彈起來,抱住她漸漸下垂的身子,尖叫着,“缃绮,去喊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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