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衛王終于遭報應了。
本來是為了讓自己擺脫責任過得更加快活, 但,他的算計成功是成功了,可後來的發展——
跟精明的大衛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酒!!!我昨天放進酒窖的酒呢?!”
“書——滿滿幾架子的古書典籍都不見了!裏面還有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孤本啊, 下手怎麽可以這麽狠”
“接下來又是什麽……等等, 我的私人寶庫已經空了一半了!”
不知為何,隔個十天半個月, 皇宮中就會回蕩起王痛徹心扉的慘叫, 聲音之憤恨, 情感之悲戚, 足以令聽者落淚。
才把兒子丢出去不到半年, 大衛王就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看似萬無一失的計劃中,唯一的那一處疏漏的細節。
把所羅門拎走的男人雖然是個國王,但是,大衛後來才調查清楚,原來這家夥——是挨着以色列、那個小得在地圖上都要看不見了的帕帕拉的王啊!
帕帕拉的情報少得可憐,只略微流露出了些許消息,這些不觸及起真正底細的情報,還都是想要吞并這個小國家, 卻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敗犬們傳出來的。
大衛知道帕帕拉, 可一直都沒在意。
所以, 他根本不知道, 帕帕拉會這麽窮。
帕帕拉的國王,居然會窮到毫無王的尊嚴——一點也不客氣地跑到以色列來,把可憐的以色列王的收藏幾乎順走了一半。
從來都是自己從別人那兒謀利積攢財富, 沒有被別人當做肥羊撸毛的大衛突遭此劫,真的是心都要碎了。
他還沒辦法生氣。
因為,落得這個下場,完全是他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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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着縮水嚴重的財産冷靜了許久,大衛幾經斟酌,決定不能再讓這樣的情況長久持續下去了。
“知道要怎麽賺錢嗎你不喜歡享受沒關系,好歹考慮一下跟着你一起過窮日子的可憐人們吧。不要用警惕的眼神盯着我嘛,來來來,埃利克,我親愛的朋友,你安心地坐下,這次我絕對不會坑你。”
“反正就是想辦法賺錢,賺錢,再賺錢呀,我最擅長了,方法毫無保留地全教給你,利息就……咳咳怎麽會有利息呢!你可是我最親愛的朋友啊,埃利克!”
“首先先從整治國家,頒布相關法令開始……什麽你不管這些,把所有事情都丢給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了真是比我還禽獸——哦,不,親愛的埃利克,你把那惹人疼愛的孩子帶到我這裏來吧,我親自教她如何管理國家,如何讓你們迅速地富裕起來。”
沒錯,沒錯,趕快學會怎麽謀取財富,不要再來找他要所羅門的撫養費了!
大衛王面上在對他“親愛的朋友”微笑,仿佛胸懷寬廣,一定會無私地傳授經驗,在心中卻是發出了以上這般憤慨的吶喊。
所羅門明明可好養了,哪裏有這麽貴!
“唔,這麽一說……好辦法!正巧安塔希娅好像對越來越多的麻煩事兒很頭疼的樣子,那她就交給你了哦。”
埃迪其實猜到了大衛的心思,不過,他的場子已經找了回來,還可以額外多賺一筆,心中也已經十分滿意了。
“交給我交給我。”
大衛應得相當爽快,想的也就是,他終于可以不遭受埃利克折磨了,趕緊把這家夥打發走,能有多快就有多快。
——然而。
他居然又失算了。
被埃利克帶來的那個小姑娘看着俏生生,實際上……比埃利克本人還要難對付!
安塔希娅在見到大衛——尤其是在聽說大衛的身份之後,雖然十分震驚,但卻并沒有表露出任何的怯懦或是敬畏。
她果真把十五歲之前的一切都抛下了,即使直面向過去絕對不敢想象能夠得以一見的大衛王,心中的起伏,也只是為王居然和以色列之王關系那般好而驚訝。
大衛也是有些出乎意料,在聽說埃利克選定的輔佐官是個十五歲少女時,他雖然沒有心生鄙夷或是嘲諷,但心底裏還是存着一絲懷疑。
此前,從沒有理應待在家中的女人參與政事的先例,更別說,這個“輔佐官”還只有十幾歲。
他既然說了要教就不會藏私,不過,也沒指望小女孩兒能把他教的東西全都學會,學個三四成,能派得上用場就行了。
可是……唔。
站在大衛面前的,卻是一個姿态不卑不亢,一雙藍眼睛不是單純的漂亮,而是呈現出自內而生的堅毅之色的小姑娘。
這麽個青蔥的年紀,卻沒有多少溫婉可人,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啊。原來,埃利克喜歡這一種?
不合時宜的想法略過,大衛的态度也因此認真了起來。
“抱着從我這裏把所有智慧和技巧全都拿走的想法,也太貪婪了吧。”大衛說:“小姑娘,這可不僅僅是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要面對多大的壓力,你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是的,從跟随在王的身後那一刻起,我就在等待這一天的到來。”
安塔希娅凝視着她曾經的王,目光有一瞬變得幽遠,卻是越過了就在面前的大衛,想到了她如今的“王”。
若是,王真的早早地就從如此渺小的她身上,窺見了那一絲她自己肯定不敢相信的渺茫的可能性。
那麽,她願意為此付出一切代價,只為不辜負王的期待。
“大衛閣下,請您……苛刻地教導我!”
“我想要幫助王。”
“我更想要,讓帕帕拉,成為一個無比美好的國家。”
這一個決心下定。
兜兜轉轉——便有兩年,一晃而過了。
*****
“什麽登基儀式?你們在開玩笑嗎,我都當了十年的國王了,現在還搞什麽登基?”
名為輔佐官,實為帕帕拉現任執政官的安塔希娅大人的新一道命令傳遍了全國,讓各司其職的官員們行動了起來,連平民們都雀躍不已,早早地開始裝扮王都……
作為王的埃迪卻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
他先是打了個哈切,懶洋洋地笑了兩聲,還以為安塔希娅在給自己開玩笑。
緊接着,在得知安塔希娅絕對沒有開玩笑——事實上登基儀式都已經準備好了,時間就定在明天——之後。
埃迪:“你們這些家夥膽子越來越大了啊,這麽麻煩的事情居然完全不告訴我!”
很不耐煩地擺手:“行了,趕緊把儀式撤了,也別總想着要我換衣服。”
可是,都擺出這麽不想配合的态度了。
安塔希娅頭一次在最尊敬的王面前表現得如此強硬。
好吧,事實上只強硬了一點點,對她來說,僅僅是這一點對王的違逆就足以讓她痛不欲生——
但,由于接下來要提及的這件事非常重要,她就算要強忍內心的悲痛,也一定要說服王。
“正因為王您已經登基十年——十年前,那般重大、具有紀念意義的日子,竟然連一場像樣的登基儀式都未能舉辦,我才會如此痛心疾首啊。”
雖然只過去了兩年,但年滿十七歲的安塔希娅跟兩年前相比,已然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發生了相當大的改變。
這兩年的時光,足夠讓起初只是纖細瘦小的少女,長成一個身材窈窕的高挑女性了。
而變化并不只是外表,還有內在。
“王登基的那一天,應當設立為我國最盛大的節日,每年的節日當天都要舉辦慶典,讓王的風采被每一位子民銘記在心!”
就是這樣,氣勢也和身高一樣顯著增加的現任執政官尤其堅定地拽住了王的披風一角。
即使內心在掙紮,也不能放手。
因為,一旦動搖,王就會以旁人完全追不上的速度立即消失。那樣的話,全國上下辛苦準備了這麽長時間的空前盛大的慶典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安塔希娅的力氣就這麽點,要是埃迪真想走,她根本不可能把這個任性的王拖住。
可如今的情形确實是,埃迪被硬生生地拖住了。
原因無他。
被拽住的披風是其一。還有一點,便是執政官作為對付(不對)說服王使出的最後的殺手锏。
“王啊,您為什麽不願意接受敬愛您的子民們自發為您呈上的獻禮呢?以往是還沒有這個條件,但如今,我們很想要彌補曾經留下的遺憾……”
發自肺腑,沒有摻雜任何私心之言,是多麽地動人心弦,就算是最鐵石心腸的男人聽了這番話,也絕不會無動于衷。
而埃迪又跟鐵石心腸沾不上邊。所以,他冷淡的神色似是微有變化,嘴角動了動,沒有遲疑多久,便真的開口了。
“這麽一說,倒是提醒我了。在兩年內就讓帕帕拉煥然一新,你的功勞是最大的,安塔希娅。”
“這是我應做的事,能被王看在眼裏就足以讓我欣喜了……啊,如果王想要給予我獎賞,如果可以,我想将獎賞換成——”
“哦,換成讓我同意去參加那什麽儀式,再換上你們給我挑的花裏胡哨的衣服嗎?”
“……”
被戳中心思的執政官露出了既痛苦又憧憬(啊我的王真是英明神武果然瞞不過他)的複雜表情。
不過,既然到了這一步。
她沒有放棄,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放出最後的殺手锏——
“時隔十年舉辦這場儀式,不僅僅是讓大家窺見王您的風采,和儀式一同舉辦的節日慶典,讓忙碌了一年的人們在這一天齊聚,放松心情,享受慶典,也是重中之重呀。”
安塔希娅苦苦勸谏着,左手拉着埃迪的披風就不說了,右手,卻是緊緊地将一個白發的小孩子牽住。
“耶底底亞到了我們這裏以後,沒有參加像樣的慶典的機會,也沒有體驗過大家歡聚一堂的熱鬧……”
安塔希娅聲情并茂,說着說着,情至深處,終于放開了王的披風,把可憐的耶底底亞摟住,眼中淚花閃現。
埃迪:“等等,你從哪裏學——”學來的這一招!
話音未完。
“王,您瞧,耶底底亞也想看到您的嶄新的英姿,也想參加熱鬧快樂的慶典啊。我沒說錯吧,耶底底亞?”
耶底底亞:“……”
安塔希娅欣慰:“耶底底亞默認了。所以,王,您真的不考慮一下,考慮一下,再考慮一下?”
埃迪:“…………”
看吧,看吧,這才是兩年之內在安塔希娅身上發生的最大的變化。
這姑娘被大衛教壞了,毫無疑問。
欺負所羅門沒有表情也基本不會給人回應,居然有了在他面前搬弄是非的膽量,難道是仗着——
“……”
仗着他就算最清楚所羅門不可能有這個想法,也只能……吃這一套!
“煩死了。”不出意料,埃迪臉上的冷硬表情撐不了多久,就在這一大一小直勾勾的目光注視下軟化了。
“背着我悄悄折騰的事情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啊。”
“是、是!王!我向您發誓,不會有下次了。”
“切。”
好不容易說服了王的執政官剛剛松下一口氣,就有猝然的吃痛聲從嘴邊漏出。
“呀!”
“對着我,耍什麽小心思。”
埃迪說,收回了彈完了腦嘣的手。
雖然內容是訓斥,但話音卻絲毫聽不出氣惱,反而,有着隐隐的縱容笑意在裏面。
安塔希娅沒有去揉還有些許痛意的額頭,只是仰起頭,對着不管如何總會寬容她的王偷偷地笑。
“登基儀式上穿戴的衣飾都送到您的寝殿了,王,這就去試穿如何?”
“有什麽好試的,反正明天不想穿也要被你們鬧着套上。”
“怎麽會呢?如果王看了覺得有哪裏不妥,現在還有更換的時間啦。”
像這樣的對話随意地進行了幾句,妥協了的埃迪卻沒有邁開腳步。安塔希娅也沒有起身,她的雙手還輕放在過分安靜的孩子的肩頭。
“要是這小子真能說出想湊熱鬧的話,我也就真的該欣慰了。”
“王……”
“兩年了,竟然一點變化都沒有——呼,沒什麽,只是感慨一句而已。”
“……也許,他的變化只是不明顯,我們看不出來呢?只要讓這孩子看得再多一些,感受得再深一些,說不定……”
“嗯,我也沒打算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得到什麽成效。總而言之,再看看,慢慢來吧。”
……
男人和少女的對話又持續了一會兒,才暫時斷開。
他們談論的主角就是此刻在身旁的所羅門,但是,無論被多少道目光掃過,又被談論了多少次,所羅門都始終保持着沉默。
他并不是完全沒有變化的,至少個字長高了一點,臉上的嬰兒肥也稍有收斂。
男人說他一點變化都沒有——這一句話,所羅門聽得很清楚。
或者說,他人的所有話音其實都明确地進入了他的耳中,他聽到之後,便從把每一個字音單獨拆分開始,嘗試着去理解每一句話所蘊含的意義。
他當然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麽,只不過,還是那個問題。
不知道這些人說出的話語有何意義,更不知道這些人中的極少一部分,為什麽要對自己多加關注。
就比如說眼前的這個男人。
所羅門很清晰地記錄着,男人是對他最為關注的那一個人,也因此,是行為舉止最讓他無法理解的。
如果把兩年大致劃分一下,那麽,裏面有三分之二的時間,所羅門都被男人帶在身邊。
之前負責照看他的紫發女性相當繁忙,所以,從政務之中解脫出來的男人——叫做埃利克的男人,就接替紫發女性整日帶着他。
所羅門對他人并沒有興趣,他人的姓名、愛好等等就更不會關注了。
然而,“埃利克”這個名字,卻是他最先牢牢記住的。
也不是出于自己的意願,而是男人直接省略了商量或是通知的步驟,硬要他記住。
“埃、利、克。”
男人還是把他放在自己的腿上,故意停頓着念出這個名字。念完這一遍後,就要呆呆不動的他來重複。
“記住了麽?來,就這一回,容許你這個小不點直呼我的名。”
“埃、利、克。”
字音标準,分毫不差,連每一個字中間留出的停頓都和男人剛才念出的沒有任何區別,就像是延遲了許久才響起的回音。
所羅門複述得很完美了,根本挑不出錯。
可是,男人不僅要挑錯,還要表露出強烈的不滿。
“能不能叫得有點感情啊,這個名字明明取得那麽好,結果從你嘴裏念出來,味道一下子就變了。”
所羅門評價不出埃利克這個名字到底好不好,只有繼續迷茫下去,任由男人在表達完不滿後,胳膊從後邊伸來,抓住了他的手。
跟他的骨頭還格外柔軟的手掌相比,男人的手心很寬,手指骨節分明又修長,十分輕易就能把他整個手背包在自己的掌心裏。
他的指間還夾着一支筆。
男人就用這個姿勢,控制着他的手指捏住筆杆,然後,一點一點慢慢地移動。
筆尖在羊皮卷上滑動,似是輕盈而流暢地飛舞了幾周,便在空白間留下了最是鮮明的字符。
鮮明得,就跟這個名字所代表的男人本人一模一樣。
“念不好的話,不着急,先學會怎麽寫吧。”
就像這樣,親自帶着他,一筆一劃寫了一遍。
哦,一遍還擔心教不會,所以寫完之後,還是捏着小孩兒軟得稍微用力就會斷掉的指頭,慢慢地,很有耐心地寫了第二遍,第三遍。
所羅門會寫字。
他生來就有着遠超同齡人的智慧,書都讀了那麽多,字怎麽可能不會寫。
只不過,跟念出他人之名就像是完美重複一樣,所羅門的字跡跟書本上最為端正嚴肅的字體如出一轍。
沒有孩童通有的歪歪扭扭,自然更沒有任何能夠從字跡上看出“性格”的痕跡。
可是——被男人強硬地帶着重複寫同一個名字之後,那能得以窺見本性的痕跡就悄然出現了。
本性張揚的人,寫起字來,斜着劃出的最後一筆便能拉出很長,愈來愈淺的末端像是從善如流地飄到了高處,透出全然不受束縛的潇灑。
男人的字跡就是這樣,寫着寫着就能飄揚起來,根本就拘泥不住。
他一邊帶着所羅門寫自己的名,一邊擡起無事可做的左手,按着所羅門頭頂總是會不自禁翹起來的發角,時不時還能相當自然地摸上一摸。
“喏,會了吧,以後就要像這樣寫。名字,當然也別給我忘了。”
在所羅門慢吞吞眨眼的功夫,他就埋下了頭,懷揣着像是給了這總是給自己冷臉的小鬼天大面子的心,在小鬼耳邊低聲說,語氣中不乏笑意:
“對了,先告訴你,這是假名,我的真名可不是這個。”
他似乎還等着所羅門問他,他的真名是什麽。但所羅門眨完眼,盯着眼前這真的飄了起來的字跡,什麽反應都沒有。
男人只好皺了一下眉,自己補充了:“哼,只有你讓我滿意了,我才可以賞臉告訴你。”
他松手,讓所羅門試着寫,自己卻索然無味般地合上眼睑,閉目養神去了。
所羅門寫了。
出乎意料,不是他的那端正得永遠箍死在一個窄小空間的筆跡,而是飛揚起來的——
他把男人的筆跡學會了。
不過,也就僅限于“埃利克”這三個字,寫其他的,又會恢複成以往的不變的工整。
……
“沒有一點變化”,這個評價果然還是不完全對。
在無人可知的情況下,所羅門依舊在觀察。
因為不理解的內容太多,他暫時,将觀察的重點落在最“奇怪”的男人身上。
如果能夠弄明白男人對他采取如此奇異措施的根本原因,其他的疑難或許可以一同解決。
這麽想着,他就又聽到了——
埃利克的聲音。
“哎,耶底底亞。”
接受耶底底亞這個稱呼的所羅門應聲望去,映入眼中的,卻是一個和平日形象截然不同的男人。
“安塔希娅送來了一堆亂七八糟的首飾非要我挑一件戴上,說什麽王不能把自己搞得太素淡……啧,麻煩,你來給我選,就選你喜歡的。”
“……”
所羅門選不出來。
并不是因為擺在面前的都是銀飾。頸鏈,耳飾,臂環,懸挂在腰間的珠鏈……各種類型都有,絕不會千篇一律。
只是因為,他找不出“喜歡”的而已。
“快點,不要給我愣着。就算你閉着眼睛亂點,也得選一個出來。”
“嗯。”
他真的閉上了眼,直直地指出了一樣。
這個時候的所羅門還沒有意識到,這個仍沒有摻雜多少自我因素的行為,其實是他這一生中,做出的第一個“選擇”。
這個選擇究竟算不算好……若要後來的他回憶,好像,記不清了。
因為将記憶牢牢占據的畫面,全都是得到了這個回應的男人似乎格外高興的面容。
只記得他。
“是這個啊,雖然感覺很奇怪,但是,大概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記得他。
“好吧。”
“明天的儀式,我就戴着它了哦。”
只記得他。
只記得他。
只記得他。
只有在話中的“明天”親眼所見的那一幕,印象最為深刻。
永遠,都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