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安塔希娅把第一批準備獻給王過目的飾物送上來時, 埃迪只看了一眼,就讓她全部拿走了。

他本來就不喜歡帶什麽飾品,只覺得在身上挂那些一動就會哐當響的東西很累贅。但明天的登基儀式上, 就算是為了不拂辛苦準備了如此之久的人們的面子, 他也得挑一件充充樣子。

第一批送上來的飾物就價值和做工而言,都是最精致昂貴的。可是, 為什麽……

“不要亂想, 只是因為我不喜歡黃金。”

埃迪只用一句話就解釋完了。

為什麽不喜歡并沒有說, 但從他一掃到這片金燦燦的東西後便皺起的眉頭, 以及随後就頗為嫌惡地移開了的視線來看, 這個顏色,似是勾起了相當不美妙的回憶。

當然,那絲嫌棄之色只在臉上停頓了極短的時間,下一刻就消失不見。埃迪随意地道:“換別的吧,銀的,還是寶石,都可以。”

“是,王, 我這就去重新挑選。”

安塔希娅顯然沒想到, 黃金這般珍貴之物, 竟然無法讨得王的歡心。

不過, 既然王已經這麽說了,她自是不會多言,毫不猶豫地撤下金飾, 繼續去為王挑選別的飾品。

埃迪望着少女行色匆匆卻又步伐堅定的背影,想了想,還是忍住了,把那句“幹脆還是別挑了就這樣清清爽爽上去得了”咽了回去。

“所以我才嫌麻煩啊……算了。”

他這個卸去重擔後就無所事事起來的王,此時又陷入了相當無聊的狀态。

“在安塔希娅再帶着一堆東西回來之前,幹脆出去逛逛吧。”

自言自語,然後——

埃迪把一直放在身邊就沒丢下過的所羅門單手抱了起來,剛說完要出去逛逛,他就沒有停頓地出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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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們抛在身後的皇宮跟兩年前截然不同,他們眼前所見的王都,也跟兩年前有着相當明顯的區別。

基本上,是往“好”的方向發生的變化。

上任沒有多久的少女執政官确實要比國王陛下更适合治理國家,她的政治頭腦和商業頭腦,可是得到鄰國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王親口認可過的。

只用了兩年時間,帕帕拉便仿佛恍然一新。

埃迪幾乎從不去管安塔希娅以他之名下達了怎樣的法令,他只要用自己的眼睛看着國家在悄無聲息間的改變,并确定這樣的改變是好的,就足夠了。

他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提着所羅門,要麽是大大咧咧地往酒館裏一坐,要麽就是在半路上停下,看着所羅門被女人們抱在懷裏揉搓,自己在旁邊哈哈大笑。

城牆也是剛砌起來的。

站在城牆之頂,這個高度足以讓他将小小一座王都盡收眼底,從簡陋建築終于變得大氣莊嚴起來的皇宮在最遠處,被前面緊密相連的屋舍遮了一個角。

“……”

“十年了啊。”

在城牆上眺望了這般久,埃迪的視線還未收回。

能聽到他的聲音的,就只有被他抱着的所羅門,還有,不知何時從天邊降下,落在他肩頭的黑色的鷹。

跟所羅門說話,跟自言自語沒有多少區別。所以,埃迪更像是在對着盧卡斯感慨。

“本來只是心血來潮,沒想過會做到這種程度,也才十年而已。”

“說什麽,我的國家——”

“我的。”

埃迪将話中的某兩個字重複了一遍,神色若有所思。

如果能夠說話,鷹肯定會附和。可惜不能,于是,盧卡斯便陪着他,兩雙同樣是金色的眼瞳眺望向真實的遠方。

最後這一眼望了過去,将如今的國家盡數納入眸底,埃迪終于露出了似是釋然,又更像是不禁顯露驕傲的笑容。

“這就對了。果然就是這裏啊。”

“話說。”

“喂。”

“雖然現在說這個還早了點,但是——”

“耶底底亞!”

好像從中途的某一句開始,自言自語似的感慨就變成了針對于個人的談話。

所羅門其實也在眺望,因為他的眼前就只有這一個廣闊的場景,根本就看不到除此之外的別的……

不,看得到。

就在相當近的距離,還能看到這個奇怪的男人。

所羅門也就是在這時才意識到,埃利克後面的那幾句話,是對他說的。

他轉過頭,把臉轉向能夠看到埃利克的那個方向。可是,還沒怎麽看清,男人的手掌就落到他的頭頂,又讓他把頭轉回去,像是一定要他睜大眼睛,把名為帕帕拉的小國家的全貌看得再清晰一些。

“你未來也是一個王啊。”埃迪剛好在說:“那麽,現在就讓你好好看一看。”

“雖然過了這麽久,才算是有了點國家該有的樣子,還被安塔希娅擔心沒有嚴苛一些的法令作為警示,會不會讓人們太過于散漫。但是嘛,我就喜歡這樣。”

“還不止是安塔希娅,很久以前,好像還有那個誰,跟我說過差不多的話,什麽作為王就要有王的威嚴,理所應當站在高于臣民的地方,讓他們在愛戴的同時心懷敬畏……”

所羅門已經看得很清楚了,王城的所有輪廓都沒有漏下,他也不知道男人到底想要讓他看什麽。

所以,所羅門又看了一陣,就将頭偏了回來。

這一次埃利克沒有再強行轉他的腦袋,也就讓所羅門終于十分順利地望見了,仍望向前方的男人面容似是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沉靜,永不褪色的金眸中,也有那相似的極淡的朦胧。

當然,所羅門眼裏的埃利克很快就收斂了異樣,甚至還頗為不爽地切了一聲,嘴裏念叨:“讓我想起了那個混賬就算了,現在居然又發現,原來,我還是受了那家夥的影響——”

太不爽了。

但又不能否認,這就是事實。而且,被他稱作混賬的那個金閃閃的家夥,确實是一個很好的王。

千年前的烏魯克給埃迪留下了永久無法抹滅的印象,烏魯克的人——包括烏魯克的王在內,都讓如今也成為了一個王的他,下意識地想要往那個已被歷史淹沒的自由、積極、熱情的國家靠攏。

只不過,這之中還是有區別。

後期變成賢王的吉爾伽美什,應當就是最完美的王了,受人民愛戴的同時,他又始終把自己放在最高的位置,與子民拉開距離。

埃迪的本質就和吉爾伽美什不同,所以,他跳過了拉開距離這一步,也忽略了烏魯克之王常常持有的傲慢。這便是他唯一駁回的來自執政官的建議,并且,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唔,這就是我的作風。”

埃迪問所羅門:“你覺得如何?喜歡,還是讨厭?”

“……”

所羅門還是茫然地與他對視。

無法判斷。

也無法分辨,什麽是喜歡,什麽是讨厭。

如鏡子一般只能投映外物的雙眼捕獲到了男人又一次——又一次面露失望的神情。

實際上,所羅門并不知道這個表情代表着“失望”,他只是從埃利克的臉上看到了很多次,而每一次,都是在埃利克自顧自詢問他的意見,又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之後出現的。

“還是不行麽。好,慢慢來,我不着急。”

他每次都這麽說,這一次也不例外。

“對你說了這麽多……算了,就當我說給自己聽吧。”

然後,他們就從城牆下來了。

走在不再坑窪,幹淨而平整的街道上,王與王時刻帶在身邊的孩子的身影,都在第一時間被居民們發現。

“王!明天就是您的登基儀式了,您這時候還要出來閑逛呀?”

“王啊,這是剛出爐的面包,您快拿一個嘗嘗。”

被包圍了,但是無法前進的男人一點也不生氣。

他跟圍着他的每一個人說話,名字全都叫得出來。就像是在跟認識的人無比尋常地聊天,他的語氣太平和了,表情也太鮮活了。

所羅門把這一幕也看在了眼裏。

安塔希娅說的那句話或許正巧說對了,所羅門不是沒有變,而是,他的改變太過于微弱,以至于表面根本看不出來。

觀察,學習,思考。

男人想要讓他“看”的,難道就是這個

也有許多人除了跟王搭話,還不忘笑容可掬地跟所羅門打招呼,說——

“下午好啊,耶底底亞。”

“耶底底亞,好孩子,把手伸出來,給你吃零嘴。”

“王不會又把你帶到酒館去了吧真是的,王!人家耶底底亞還這麽小,去那種地方還太早了!”

這一張張面孔并不算陌生,因為已經見過了無數次,都是埃利克帶他出來時遇見的。

所羅門還是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是,慢慢的,已經能把這些面孔記在心裏的。

或許在解決困惑這一方面,能夠派上用場——他是這麽想的。

奇怪的男人。

奇怪的人們。

奇怪的國家。

喜歡,讨厭,還是什麽,要如何評價

所羅門什麽都沒有的心中,竟是無聲無息地萌生了這一絲細微的“困惑”。

雖然,此時的他還完全沒有主動去解決這一個困惑的想法,就只是将通過觀察收集到的信息保留。

但是……

所羅門無波無瀾的視線越過了一點一點記在心中的這些面龐,落到了不遠處恰好被陽光籠罩的白牆。

起初,陽光只是略微傾斜地照射過來,留下一圈明顯的光暈的印紋。

似乎沒有過去多久,由瑩瑩光點組成的光柱繼續傾斜,不着痕跡地從牆面挪移到了牆角。最後,消失在泥土之中。

太陽落山了。

待到同樣的光線重新從漆黑的土壤攀爬上高牆,讓天空之下的國土重見光明——就這樣,來到了新的一天的伊始。

踏,踏,踏。

一大早,直通皇宮外空曠廣場的長街,便被人海所埋沒。

踏,踏,踏。

皇宮內,上任了多久就空閑了多久的宮人們終于忙碌了起來。他們要将儀式所需要的物品擺放到應在的位置,還要準備國王陛下的儀仗。

格外繁忙。不過,因為省略了向神祈禱與供奉祭品的這一大步驟,還算忙得過來,連步伐都輕松了不少。

踏,踏,踏——

這又是從哪裏響起的腳步聲

啊,答案已無需多想。

所有人都在等待這一刻。

翹首以盼。

沐浴在仿佛也知道今天的重要性的璀璨陽光中,感受着溫暖與內心的激昂,迫不及待地仰頭,望向在皇宮前搭建起的高臺。

終于,他們等待的高大身影,在萬衆矚目中出現了。

王的步伐總是很大,沒走幾步,就能将跟在身後的人拖下老遠。

可只有這一次,他放慢了腳步。

走上一級一級向上攀緣的石階,通往高臺之上王座的道路只有這麽長。

王背對着後方無數雙熾熱的眼睛,在王座前停下了。

“王啊。”

“王,王,國王陛下!”

“我們的王,埃利克——”

不知是誰起的頭——王懷疑是留在臺階前,離他最近的安塔希娅——頃刻間,零零碎碎、此起彼伏的呼喚聲就此彙聚在一起,聲浪如瀑般湧來,氣勢足以抵達天際。

“吵死了,催什麽呢,不就是停了一下麽。”

王說。

話音落下之時,他便回身,坐上了衆人為王準備已久的華麗禦座。

單單翹起一條腿,即使在如此莊嚴的場合,王仍斜坐着,右手托起微偏的頭,讓依舊沒有束縛的銀發貼着臉頰滑下。

“唔,好像就是十年前……對你們這些家夥說過吧。”

“跟着我的話,可能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哦。”

他一開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就立時消失。而在這個聽着冷淡的話音傳蕩開,傳到每一個人耳中之後,那更加震撼的聲浪便真正地響徹了天際。

王聽見了最為統一的那個呼聲。

還不能判斷是否合他的心,但是,此時出現在他唇角的笑意,卻是無法掩藏的。

在地面等候了許久,終于登上階梯的輔佐官大人在王的耳邊輕語:“陛下,您是否還有要向您的子民傳達的宣言”

“宣言啊。”

王似乎思索了一陣,才悠悠地擡起頭,俯瞰聚集在下方的黑壓壓的人群。

此時浮現于心的感覺很陌生,頗有幾分新奇。

但是,倒也不賴。

他肯定不可能說那些冠冕堂皇,亦或是只有排場的空話,長篇大論更是免了。

所謂宣言,其實便是他坐在這裏,要向所有仰望自己、憧憬自己的人傳遞的想法。

那麽,就言簡意赅。

“對于你們,只有一個要求。”

王的目光直視前方,将衆人渺小的身影全都囊括在熠熠生輝的金眸中。

可是,卻還有一個不足為道的小小細節。

輔佐官踏上層層臺階,恭敬地來到王的禦座前時,手中還牽着一個幼小的孩童。

那句正式的宣言說出之時,王其實是将目光往自己的身側稍轉,與那個被輔佐官牽住的幼童有過短暫一秒鐘的對視。

“以把守底線為前提。”

“盡情地,去做你們想做的所有事情。”

此刻映入所羅門空洞眼中的男人的身影,跟以往的任何時刻都不一樣。

華美的長袍代替了從不願改變的黑衣,雖然大體的顏色還是黑色,但鑲嵌上銀線貼合而成的邊,袍角與幾近觸到地面的下擺勾勒着赤色的花紋。

不會顯得繁複,反而會因為這幾種顏色的結合,為本就威嚴十足的男人增添幾分此前從未對外顯露的雍容和穩重。

就算平日許多人都說,除了把所有任務都丢給安塔希娅閣下的任性,埃利克陛下根本沒有王的樣子,大家都可以忽略身份的差距和他說笑。

但是,就在這一刻。

人們聚集在這裏,為王的風姿所震懾,又被徹底地征服。

只要跟随他,只要看着他的背影,只要相信他就好——在心間浮現的念頭就只有這一個。

因為他就算高高在上,也不會放開自己與下方之人的距離。他的強大不僅僅顯露在外,還發自于心。

沒有任何挫折能讓他猶豫,沒有任何艱難能阻止他前進,因為,他絕不會服輸,也從不會放棄。

這樣的一個男人。

這樣的一個王。

若是未能謀面還算正常,但,真正直面他時,又有誰能夠不被如此霸道,可偏又如此溫柔的一個人傾倒?

起初還沒有發現,畢竟被像月光一樣傾撒下來的銀色長發遮擋住了。可是,在結束與所羅門一瞬的對視後,男人轉開了淡淡的目光,卻是稍稍勾了勾指尖。

托着頭的那只手,指尖勾起了一縷發絲,往旁無比自然地拉了拉。

格外細微的小動作,沒有驚動任何人,所起到的效果,也就是讓旁邊還是在望着他的所羅門因此看見了,之前被頭發擋住了的男人的耳垂。

戴上了。

是昨天所羅門閉着眼睛,直直向前指出的那一件飾物。

恰巧是最不起眼的,跟男人的發色一樣都是銀色,但幸好,還是有更小的一點點綴。

只有米粒大小的寶石被打磨得光滑铮亮,墜在被銀穿過的耳垂下面,就如凝固住的血滴,流轉着鮮活的赤色。

男人雖然還是直視前方,但他的眼角餘光,似乎還是沒有遺漏掉所羅門的臉。

撩起發絲的那根手指又晃了晃,輕敲在耳邊。

就好像在說:喏,瞧瞧,你選的。我覺得一般般,不過,還是給面子地戴上了。

要讓所羅門理解他這個動作的含義,亦或者直接明白他心裏在想什麽,就太過于強人所難了。

所羅門的反應總要慢上很多拍才能跟上。他看到拉着自己的紫發女性,也就是第二個記住名字的安塔希娅剛好在點頭,點頭的原因卻不知道是什麽。

那麽,沒有影響。

他也學着點頭,面無表情。

接下來,為什麽會有更加不明所以的畫面映入眼中,就更不知曉原因了。

所羅門發現,沒有正眼瞧向自己的男人似是又有了別的動靜。

民衆的歡呼聲很大,足以蓋過其餘稍小些的聲音。

而男人在笑。

先前将太陽略蓋些許的雲層終于後知後覺地飄到一旁,讓被壓抑已久的明媚光線能夠更為廣闊地普照大地。

這之中,就有好幾道華光投落到最高的王座上。男人的銀發沒有融化在光芒裏,只是變得更加溫暖。

眸子微斂,嘴角勾起。

他的面龐是柔和的,溫暖的。

他的像是被此情此景以及身邊之人取悅到,而不禁露出的笑容,自然也是。

*****

結束的僅僅是白天的儀式,第一次舉辦的全國性的最盛大的節日還沒有結束,夜晚到來,歡慶才剛剛開始。

還是那個廣場,占地方的高臺已經被撤下了,換成了由木柴搭起的篝火。火焰熊熊燃燒,足以照亮這一大片黑夜。

人們也還是圍在這裏,只不過,跟白天不同,在這兒吵吵鬧鬧的根源,是已經開始的才藝表演。

無論是誰,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只要有可以登臺表演的才藝,就能在衆人面前展現。

起初只是民衆們的自發表演,但在王過來湊熱鬧之後,就變成徹底的狂歡了。

平時要忙着處理政務,已經許久沒有好好放松過的王的輔佐官,是最先被鬧騰的人們推到最前面去的。

“等、等一下……我沒說不願意表演啦,但是,是王告訴的你們我很會唱歌嗎——啊啊,我真高興。”

安塔希娅被推上去後,先是小小地錯愣了一下,随後就表現得相當落落大方了。

她很願意用自己的汗水來換取人們的開心,不過,為了給安然坐在前列等着聽歌的王一個驚喜,表演的形式要稍微換一換。

美麗的少女安塔希娅,不僅歌聲動人,她的舞姿同樣優美。

伴随着人們主動加入的伴奏樂聲,暫時丢下輔佐官的重任,在躍動的火焰前提起裙擺翩翩起舞的安塔希娅又變回了那個活潑而熱情的少女。

輔佐官的舞蹈點燃了衆人的熱情,于是,下一個被強烈要求也上去表演的人,自然就是他們“無所不能”的王了。

埃迪也不負衆望——毫不講究地盤腿坐在地上,只穿了半天的華袍又變回了那不變的黑披風,他坐着就是坐着,一動不動。

“表演什麽的都是小孩子的事兒,我就不摻和了。”他直接把所羅門推了上去,看那表情,一點也沒有負罪感。

所羅門和他差不多,站着就是站着,臉上盡是麻木。

周圍的人倒是絲毫不覺得呆愣愣站着不動的白發小孩兒破壞氣氛,相反,他們的喝彩聲反而更大了,全都在為“內向”的耶底底亞加油打氣。

“不要怕,耶底底亞,我們都很期待你的表演啊!”

“來吧,唱一首歌,還是像安塔希娅大人那樣跳跳舞,都是可以的嘛。”

所羅門:“……”

他對于這越來越熱烈的氛圍并沒有感覺,更不會手足無措。

只是覺得很奇怪。

心頭的那只有些微的“困惑”不知何時放大了,所羅門環視了一周,目光最終還是落到了那個男人身上。

埃迪也盯着他,過了半晌,忽然向他招手。

所羅門走了過去。

下一刻,身體就騰空。奇怪的來源,這個總是做着無法理解之事的男人在起身的同時,把他舉了起來。

“算了算了,呆頭呆腦地像什麽樣兒。”

他舉着他,像是玩鬧一樣把小小的孩子抛起,接住,又在原地轉了幾圈,權當做表演了。

在玩鬧的全過程,視野裏其餘的事物都在晃動,都在旋轉。唯一不變的,也就是所羅門始終定定地注視着的這個男人含笑的臉。

轉完了圈,埃迪就抱着所羅門坐回去了。可是,還沒有滿足——主要是還沒有看到王正兒八經地“表演”,人們哪裏會輕易放過他呢?

“王!您的才藝呢,快點表演啊。”

“還是那個理,做什麽都好,總之快讓我們看看你的英姿呀。”

王:“我的才藝,做冰雕?少來,這麽個好日子,我是不會動武的。”

王:“鬧得再大聲也沒用,我絕對——”

王:“…………真是服了。行了行了行了,都住嘴,吵得我頭疼。”

埃迪又站起來了,把所羅門暫時撇下,徑直走向前去。

背景聲并沒有因為他那沒有多少威脅力的阻止減弱,反而更加吵鬧起來。

他确實沒什麽才藝,便偷了個懶,把真正多才多藝的安塔希娅叫了上來,讓她接着跳舞,自己則在她像蝴蝶般翩跹起舞之時,微笑着拉住她的手。

多熱烈。

多喧鬧。

多——亮眼。

燃燒的篝火明明沒有這般刺目的亮度,可默默将這一幕收入眼中的所羅門卻是疑惑地發現,自己的雙眼有些發澀,自己的胸口有些發燙。

這光亮是什麽。

這溫度是什麽。

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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