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埃迪确實沒有一直把所羅門養在帕帕拉。

畢竟是別人的兒子, 還是未來的以色列王,親爹給夠了撫養費,到了合适的時候, 也就該還回去了。

“拔示巴在找我鬧啦, 說什麽發現所羅門不見蹤影,讓她整日以淚洗面……”

大衛喝了一口酒, 從表情和語氣來看, 似是頗為無奈。

明明所羅門都“失蹤”四年了, 親媽才像是剛發現一般來找他哭訴, 也不怪大衛會無可奈何了。

這四年裏, 埃迪偶爾也會到以色列的皇宮來。

為的不再是索要撫養所羅門的報酬,而是跟大衛王閑聊。

大衛是個很有意思的人,雖然性格簡直是埃迪的相反面,年齡差距還這般大——不僅是內在,外表年齡也是——但,埃迪和他還是頗為投契。

所以,心血來潮的時候,過來和大衛喝酒, 還是不錯的。

屏退了他人後, 他們邊喝酒邊聊天, 聊得最多的, 當然就是所羅門了。

“在你那裏,他可以只是耶底底亞。”

這是某一次酒醉後,大衛醉醺醺地說漏嘴的一句話。

那時埃迪剛要擡起的手一頓, 側目望來,只見臉上已然顯現出一絲蒼老的王幽幽地嘆氣,嘆息聲輕得幾乎聽不清。

大衛,心底裏或許也有那麽一點後悔吧。

讓好好的一個兒子變成這樣。

這點悔意平時是絕對看不出來的,就只有在夜深時分,喝醉了酒之後,才能勉強吐露一絲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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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迪聽見了,就把要給大衛倒酒的手收回來,轉為沉默的自飲。

待到大衛清醒,他也不會提及夜裏有這麽一次失言,權當做無事發生。

然而,又不好當做自己真的沒聽見。

大衛的真實想法或多或少給了他一點觸動,以至于回去再看着這個從始至終都沒有情緒表露的“耶底底亞”,心中總是有點不是滋味。

“行啊,那我明天就把他丢回來,頓時少了一個大麻煩。”

聽到大衛今天提前的這番話,埃迪的手又難以察覺地頓了頓,但嘴上還是這麽無所謂地說。

“別。”大衛又道:“只是讓他回來露個臉,你沒事就過來看看,或者再把他接走,過段時間又送回來也是可以的呀。”

埃迪:“……你的算盤打得還真好啊”

大衛毫不謙虛:“還行,還行還行。”

埃迪用一聲冷哼表達了自己對如此精明的大衛的鄙夷,但出乎意料,他并沒有反駁。

因為那本來就是他想做的。

把耶底底亞送回去,不等于他的計劃就要終止。還沒有從神那裏把“神寵愛的孩子”搶走,他怎麽可能中途放棄呢。

至少目前為止,他的這個突來的興趣還沒有出現淡下的趨勢,說不定,還能夠更為長久地持續下去。

他們臨走之前,安塔西亞聽說王要将耶底底亞送回親人那裏,免不得依依不舍。

“我以為,王要将耶底底亞培養成您的繼承人,結果還是……要送他離開啊。”

“不過,既然沒有被放棄。那麽,還能回到親人身邊,是一件值得為他高興的好事。”

“怎麽可能,我一開始就說過,不會一直養着他啊。好了,不要磨蹭了。”

埃迪看着安塔希娅秉着這是最後一次的想法,蹲下來給所羅門編起了辮子,嘴上說着,卻沒有出言阻止。

她終于不再給頭發又長又蓬松的所羅門編那種粗大的一條麻花辮了,而是照着埃迪曾經随手弄的那個樣子,先把白發分成三分,取三分之一編起一條。

發尾那兒向後翻折了一下,用一個銀環箍住,就成了不會輕易松散的結。

安塔希娅本來是想要用金環的,因為覺得很襯耶底底亞的膚色,但想到王不喜歡黃金,便換成了銀。雖然銀環鑲在白發間顯得不那麽起眼,但總體效果,看上去還是很不錯。

“希望離開之後,你還會記得這裏,記得帕帕拉在你心中留下的一切。”

又過了兩年,十九歲,已經不能稱作少女的帕帕拉執政官輕聲對所羅門說出了自己最後的期待。

四年的相處,即使所羅門對誰都是那麽冷淡,可對安塔希娅而言,“耶底底亞”就是她最疼愛的弟弟,她衷心希望他能夠幸福快樂。

可是,帕帕拉在“耶底底亞”的心中,真的留下了痕跡嗎

就算有,可能也相當微弱。

但在這裏,無論是安塔希娅,還是埃迪,都對他懷着可以讓其他人分外不解的希望。

将只是作為神的工具誕生的空殼,變成有感情,有心的真正的“人”——

簡直是不可能成功的空想。

可他們,就是想要怎麽做。

“以後又不是見不到,我還會帶他回來的。大概,隔個一陣。”埃迪又開口了。

“之前也是我疏漏了。如果決定要接下這個攤子,除了讓他學會感情,其他方面,也要教一教才行。”

這也就是埃迪一聽大衛委婉的要求,相當爽快就同意了的原因。

他的野心太大了,想着既然決定要做,就要做到最完美的程度。光讓所羅門學會人的感情還不夠,他突然生起了一個更有興趣的想法。

所羅門會成為一個“合格”的王,這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事實。那麽,埃迪真正想要的就是,讓學會人的感情的所羅門——徹底地脫離神的控制。

他要憑借自己的意志回應他人。

他要憑借自己的意志,成為一個英明的王。

明明還沒有收到多少成效,目标倒是越來越高了。埃迪想到這裏,也是不禁一笑。

這笑不是自嘲也不是苦笑,而是悄然之間,一時沒能收斂住,從而讓人得以窺見的一分傲慢的輕笑。

“要走了。”

埃迪從安塔希娅手裏把所羅門接過來,徑直将又長了個頭的小鬼舉起,讓他們的視線可以平行。

“雖然你不是我的國民,但那些話你也聽到了。所以,也對你生效。”

“要記住哦。一點都不允許忘記。這四年的時間沒有被浪費,你得慢慢地,讓我感受到這個愉快的事實确實存在才行啊。”

那些話……是指的什麽

所羅門一開始還沒有回想起來,但沒過多久,莫名地,怔怔地注視着男人近在咫尺的這雙熾熱的金瞳,他的胸口又開始發燙,像是被這雙眼裏永不熄滅的火焰給灼燒到了。

只有一點點,但火苗果真鑽進了他的胸膛。

他明白過來“那些話”是什麽了。可能,就是兩年前的登基儀式上,埃利克當衆發表的宣言。

——無論何時,做你們真正想做的事情。

這個“你們”之中,竟還包含了不是帕帕拉人的所羅門。

如今,宣言又成了暫時分別的提醒。

埃迪肯定不會允許所羅門輕而易舉地把自己說過的那麽重要的話忘記,所以,再提醒一次,務必要讓他深深銘記。

“大概就是這樣。耶底底亞,知道了麽”

“……”

所羅門若是遵循本心,一絲不茍地回答不知道,顯然會引發什麽不大美妙的事情。

而他本來是要遵循本心的,但是,在說出絕對會讓男人生氣的那三個字之前,有一絲視線越過了男人的臉,看到站在男人身後微笑着守望他們的紫發女性。

在王(大概)看不見的地方,安塔希娅不着痕跡地做着口型,教耶底底亞說“知道”。不然,下一刻這孩子就要被王兇巴巴地掐住臉了。

好。那所羅門就回答:“知道。”

埃迪:“哼。”

假裝沒發現這兩個小家夥當着他的面耍的小心思,埃迪跟安塔希娅說了一聲,就将所羅門帶走了。

就如大衛酒醉後所說那般。

在帕帕拉時,所羅門可以是耶底底亞。

但是,當他離開帕帕拉,重新回到仿佛一無變化的以色列皇宮,他就只能是所羅門。

……

……大概。

就只有極為短暫的時間,他可以暫時變回“耶底底亞”。

時隔幾年,回到本應該一步不離的地方,所羅門的日常生活仍然沒有多少改變。

日複一日,沒有半分波折。

他從早上開始待在書房獨自學習,守着磚頭厚的書,真的是從早一直看到晚。

期間是由仆人按時送上午餐和晚餐,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緊踩着時間流逝的節奏,沒有半分偏移和改變。

所羅門自己也生活在這一日一日毫無變化的無形的屏障裏,在極其自由的環境過了幾年再進來,完全不需要适應,畢竟他本身就是為這個枯燥而死寂的空間而生。

然而,這個罩子将他罩得這麽死,讓所以看到這一切的人不禁閉上嘴,移開眼,卻無法阻止——有一個肆意妄為的男人無視這一層分明脆弱不堪的屏障,擅自闖入進來。

在某個知曉一切卻睜着眼當做不知道的王兼親身父親的刻意縱容下,每隔個十天半個月,再長點就是一個月,隔壁國家的國王就會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所羅門居住的宮殿中。

沒有人發現,他把所羅門輕輕松松地抱起,帶着這個一點也不可愛的小孩兒翻過了皇宮外圍似是塗抹着濃厚陰影的高牆。

埃迪有的時候會直接把所羅門帶回到帕帕拉去,待個幾天再送回來。

有的時候不會跑那麽遠,就帶着所羅門在皇宮外面的都城四處晃蕩,順便尋找不知道有跑到哪裏去的盧卡斯。

“知道我為什麽要帶你出來嗎?”

不知道。

“哎,耶底底亞,猜一猜,今天我要帶你去哪裏?”

猜不到。而且,為什麽要猜?

所羅門越來越發現,跟這個男人待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會産生諸如此類的“困惑”。

“困惑”也在越發地增加。

“所以啊,就算不知道,你也要給我說句話,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麽……”

又聽到了這句話。

地點是宮殿的房頂,時間則是月明星稀的深夜。

到了睡覺的時間,可所羅門卻坐在房頂上——準确地說,是男人的腿上。他整個人剛好可以被男人寬厚的胸膛擋住,不會被從後而來的寒冷夜風吹拂。

但是,夜風卻将更濃郁的酒香吹到了他的鼻尖。

所羅門聞到的酒的香氣自然來自于緊貼在身後的男人那裏。

自從被安塔希娅委婉地建議“不要帶還沒長大的耶底底亞去酒館喝酒”之後,埃迪就不在身邊還有個小鬼的時候去那些地方了。

他改成了自己喝自己的,只把安安靜靜的所羅門放在腿上。

“耶底底亞。”

“嗯。”

“我沒來的這幾天,你這裏,有發生什麽好玩兒的事嗎?”

“……”

“只要你覺得有點意思,或者只是覺得有點奇怪,什麽樣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說一說。來,快點回憶一下,想到了麽?”

“……”

這一次的沉默持續得相當長。

埃迪對所羅門總是有着放在過去絕對不敢相信的耐心,可能是因為,所羅門是唯一一個由他來主動關照的孩子,連奧茲曼迪亞斯都沒這個待遇。

可他這麽有耐心,再一次等了如此之久,所羅門還是沒有回答他。

不回應,表情也沒有變化,就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一樣。

“……啧。還是不行嗎。”

“還得再等一等啊。”

實際上所羅門是聽到了的。

——還是,不行嗎。

這一句話也聽過了無數次。

尾音之後極輕的氣聲似乎叫做“嘆息”,所羅門只是面上沒有變化,心裏卻如此默念着。

他認真地回憶了,但還是沒有從中翻找到符合男人所說的标準的可說之事,所以,就什麽也沒說。

即使男人告訴他,不管知不知道,也要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他也還是沒有說。

很奇怪。

“困惑”,又是這個奇怪的感覺。

所羅門聽到了男人的嘆息,心中的不解又增加了一點。

他顯然是無法自己察覺到不解的來源的,但事實卻是——內心深處,雖然只有很微小的一點,可他确實是為了不讓男人發出這聲嘆息,才選擇不開口說話的。

不知道自己心間悄然滋生的東西象征着什麽,不知道自己要采取怎樣的措施,才能讓這個男人不再說出“還是不行嗎”這樣的話。

在這樣的情況下,所羅門只能緩慢地,下意識地摸索。

這一晚過後。

剛巧,男人或許是遇到了什麽事情,過了比之前長了很多的時間才回來。

足足有一年。

隔了一年,埃迪才重新出現在所羅門的面前。

來之前,他是準備好了解釋自己為什麽隔這麽久才過來的理由的——遇到相對比較麻煩、必須由他出面解決的事,所以沒辦法,解決完了之後他不是立即就趕過來了麽。

這個理由,解釋了等于沒解釋。但鑒于埃迪不想多說到底發生了什麽,就只能這樣了。

這麽說,能不能讓被他放了這麽久鴿子的耶底底亞滿意啊。

他的心裏其實還是稍稍懷着這麽一個遲疑的。

“我要送點什麽東西,去哄哄他麽?有這個必要嗎,沒有吧……唔,還是送一送?”

埃迪習慣了送看得順眼的人禮物,這算是他慣常的用來表示喜愛和欣賞的方式。

然而。

關于耶底底亞大概,也許,并不會覺得被他放了鴿子這一點——埃迪也不是不知道。

他選擇性地忽視了。

猶豫了一陣,結果還是給一年不見的耶底底亞準備了禮物帶過去。

至于“禮物”具體是什麽,在這裏先不予以透露,他很想要給耶底底亞一個驚喜。

按照慣例,埃迪大搖大擺地進了皇宮,先跟已經混成好友的大衛打了聲招呼,之後才不緊不慢,去找耶底底亞。

由于心中似是稍有些急切,他沒能及時察覺到大衛的欲言又止,以及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

“耶底底亞!人呢,我來了哦。”

埃迪也沒指望所羅門能熱情地歡迎他,因為一直以來,熱情的都是他自己。

可是。

在看到一年不見的所羅門的那一瞬間。

他的臉上,自踏入宮殿以來就浮現的淺淺笑容,就一下子凝固了。

下一刻,笑容徹底消失。他眼中那可以稱作“溫柔”的光芒也立時褪去,如有寒冰在瞳孔中淬起。

“你在做什麽。”

埃迪問。

聲音莫名地泛出冷意。

“怎麽了?”

回應居然立即就響起。而且,這個嗓音還沒有脫離稚嫩,淡淡疑惑的情緒也摻進了裏面。

這就是埃迪所看到的畫面了。

坐在書桌後,雙腳已經可以落在地面的白發少年在他出現之時,就及時地擡起了頭。

所羅門一眼望見了他。

然後,在埃迪給出解釋,把禮物交給他之前——印象裏永遠都只有一個表情的少年,竟是勾起了嘴角。

他向他露出了一個格外燦爛的笑容。

“好久不見,我十分想念您。”

他還這麽說。

就表情而言,這個笑容确實十分完美,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恰到好處。随後的話語也是最适合在這個時候說出的,沒有哪裏存在漏洞。

——只除了一點。

他的笑不是發自內心的笑,僅僅是最純粹的一個“表情”。

他說想念他,卻沒能顯露出哪怕一丁點類似的情緒。

只是在僞裝。

“……”

埃迪一時沒能開口。

他看過來的眼神太過于複雜,以至于保持着最完美的笑容的所羅門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麽男人要這樣看他。

沒有嘆息,也沒有了那句“還是不行嗎”。

可是,男人卻說:

“你在幹什麽,耶底底亞。”

“在我面前。”

果然沒有嘆息。

但從男人的眼裏透露出的,卻是比嘆息更要讓所羅門感到無措的“失望”。

“——你也要裝嗎?”

“……”

所羅門不知道原因。

因為沒有人能夠教他正确的做法,他的細微變化全都藏在心裏,就連最希望看到他的改變的男人都察覺不了。

他會的就只有觀察,學習。

被男人稱作“僞裝”的能力就是最近學會的。

所羅門學得很快,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變成了跟正常的人類相差無幾的如今的樣子。

然而,他還是不知道。

——為什麽呢?

所羅門從他人那裏學來的微笑消失了,變成了最熟悉的如鏡面般毫無波瀾的平靜。

——觀察失誤,還是學習的過程中,出現了沒能發現的問題。

男人走了過來,受步伐和面上晦暗不清的表情的影響,披風向後蕩起的卻是冷凝的弧線。

——到底是為什麽,沒能讓這個男人滿意。他現在的情緒又無法理解了,好像不是失望。

——那麽,要怎麽辦。

——要做什麽,才能……

所羅門總是這樣。

如果他把這些迷茫的心聲吐露出來,讓男人知道,肯定會得到截然不同……不,應該說,更溫柔,更熱烈些的待遇吧。

總是不給出反應,時間短還好,時間長了,可是會被最開始還關心着他的人放棄的。

假設有一百個人想要對他傾露善意,那麽,這之後就有九十九個人會對這麽一個無法溫暖、也無法改變的人形的工具失望,不會再管他。

可是——

被放棄了無數次的所羅門,運氣就是有這麽好。

那一百個人中唯一不會放棄他的人,已經被他遇到了。

埃迪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瞪着這個只是一會兒功夫沒管就學會歪門邪道的臭小子,擡起來的拳頭,卻是半晌都沒能揍得下去。

不能說他心軟。

只能怪這個臭小子的眼神,實在是太無辜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錯事,錯在哪裏就更不用說了,所以,呆呆地望着面露怒意的男人,眼裏就只有茫然。

“混賬小子,讓你不學好!”

罵肯定是要罵的,但接下來,埃迪還是伸出了手。

他掐住了所羅門這張迷茫又無辜的臉,扯着臉頰,狠狠地往旁拉。

“到底在着什麽急。高興的時候要露出怎樣的表情,悲傷,失落,憤怒的時候,又是怎樣……這些東西,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學會的,要讓我慢慢地教你啊。”

跟以前的無數次一樣,他把臉蛋被掐得通紅的小鬼抱了起來,徑直往外走,徑直離開了壓抑的皇宮。

還記得,第一次被他抱起來的時候,所羅門就只有很小一點兒,可以輕輕松松地兜在懷裏。

後面長大些了,但也還是可以塞在懷裏,頂多從脖子邊漏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再後來,再後來。

埃迪再把所羅門抱起來,就要用上一些力了。

而且,以往的用單手托住他的姿勢已經不能再用,會顯得非常奇怪了。

因為現在的所羅門前不久剛滿十七歲,就已經長得挺高了,還頗有些壯。

白發褐膚的年輕人徹底脫離了幼年期,無論是身形還是長相,都有了成年人的輪廓。他穿的袍子就有不少的重量,還一層層那麽複雜,埃迪再這麽抱他,走不出幾步就要踩到拖地上去的袍角,只能換一個姿勢。

當然了,最重要的還是……所羅門早就過了适合被人像抱孩子一樣抱着的年紀了。

雖然埃迪比他高也比他壯,但那個感覺,還是很奇怪。

——好吧。

兩個當事人都不覺得這樣有問題。

所羅門是不會對此産生任何想法的,而埃迪卻是覺得,耶底底亞是他好好養大的孩子,抱一抱怎麽了,抱他不是應該的麽?

雖然,他換了姿勢後,還要對所羅門說:“知道麽,在我老家,像這樣抱着人的姿勢,叫做‘公主抱’。”

橫着被埃迪抱起來的所羅門關注點卻有些不對:“可是,我不是公主。”

“只是叫名字而已,沒有針對你。”

埃迪不以為意,順口道:“唔,你比我想的要重得多……真是麻煩啊。”

“……”

所羅門還是沒有開口。

不過,從這個新奇的視角向上望去,他那琥珀色的眸子裏,卻是隐隐有一絲恍然在閃動。

因為他很重,所以感覺麻煩——這句話的意思。

是覺得很累嗎?

那麽,明白了。

等到埃迪下一次再來的時候,選擇回應男人的“要求”的所羅門,就這樣,抱起了他。

因為是破天荒的——堪稱驚喜的主動,很幸運。

他沒有被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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