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豆漿 第十三
關于後山的地形,鐘從餘在知道要約架這事的第一時間內,就已經在網上了解了一個大概——這裏可能是一個廢棄工程留下的“遺址”,一面靠人工開發抛了光,另一面還是原始的模樣。
總之,它就是個半身不遂的危險地帶,老媽子口中禁止靠近。
但越是這樣,就越吸引腦子進水的人靠近。
他們可能把大半輩子的智商都提前用來發明這些花樣作死技巧了。
眼瞎的都能看出來,顧遲腿上爆出的那一股沖勁兒是毫無保留的。
簡直是不要命了!
踩着地面跨越的整個過程,鐘從餘都躲在樹後死死地盯着他,不允許一絲一毫地視線從身上脫離,他的每一個細微動作改變,都能引起自己心髒跳動頻率的徒然改變。
“太沒用了,居然差點站不穩了。”鐘從餘心道。
那一刻,顧遲感覺像是甩掉了多年積壓在身上的包袱,整個人頓時輕松了起來,他不用去思考今晚要在什麽時間點之前做好晚飯,來回一趟花費的時間,小紅帽那混賬老爸什麽時候回家,也不需要糾結明天睜眼後遲到的一節課還是兩節,以及怎麽提前溜走去小學門口蹲點。
有尖叫聲,有鼓掌聲,有吆喝嗤笑聲,和以往打架的時候像有點像,但也又不太一樣,更多是被風聲掩蓋。
此時此刻,他只需要盡情跨越,向前奔跑。
說實話,這個想法雖然有點傻逼,但也挺抒發壓抑的。
人嘛,該瘋的時候不瘋,那就不是人。
是萬年王八。
“死魚眼看見了肯定會笑我。”顧遲的腦袋裏面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話。
死魚眼就是他給鐘從餘新起的外號,之前叫的小魚兒聽着太肉麻了,目前還不合适。
從這裏,到大龍哥位置,只要半分鐘不到。
也就是意味着,鐘從餘從懵逼狀态到反應過來顧遲他們要幹嘛,只用了三十秒的時間。
其實是斷崖。
這群人就站在山體的斷崖邊兒上,顧遲的加速方向完全是沖着斷崖而去,在這之中,他會先抓住大龍哥,讓兩人一起掉下去。
除非角度特殊臉足夠黑讓頭着地,否則這個高度壓根沒法摔死人,它并不是九十度直面傾斜,伸展出來的岩石塊和樹枝還給他們提供了在半空中抓住力點的機會,如果不斷手斷腿,甚至可以抓着向上爬……
有個看熱鬧的問道:“串哥,這咋比賽啊?”
王大串的目光凝重地看着對面,雙手撐在腿上支起身體:“比誰先完整地上來誰就贏,走吧,我們去幫忙加點戲。”
光是看人爬懸崖有什麽刺激的?游戲都還分簡單困難,不設置一點人為障礙,說不過去吧?
什麽小石頭啊,飲料瓶子,帶刺兒的樹丫子等東西,統統往下砸,砸不到人是技術不好,缺少看點,砸到人才算本事,最好還能把他們砸下去。
這就是群架的樂趣。
與此同時,鐘從餘也悄悄地繞到了斷崖底下。
其實顧遲也不傻,他在撲下去的前一秒,就先用手上的棍子給大龍哥五顏六色的區域悶頭一棍。
大龍哥眼冒金星了不到一秒,雖然痛得夠嗆,可多年混混經驗撐起了反應的及時,他抓住了一個凸出的藤條,侃侃穩住身體,位置比顧遲稍微靠下一點兒,時不時地能吃到上面人蹬下來的土渣子,眼睛都很難睜開。
大龍哥大罵:“你丫的耍賴!”
“我有嗎?”顧遲踩在一塊石頭上,性質惡劣地向下比了一個中指,“是你自己蠢,規矩沒說不準提前來一棒槌。”
王大串在上面看得熱鬧,挑準位置給五顏六色來了一記可樂瓶:“遲兒,不要臉又上升到一個高度了啊!趕快解決了上來,帶小紅帽接新女友去!”
顧遲咬着牙:“雖然謝謝誇獎,但站着說話不腰疼嗎?你有本事自己來啊!”
王大串表示了解,又往下扔了一塊石頭。
大龍哥被砸的嗷嗷大叫。
上面兩方人士已經快要打起來了。
比賽之前就說好的,顧遲輸,小紅帽就乖乖出來挨一頓揍,大龍哥輸,小太妹雙手打包奉上當女友。
其實在場的每個人都提心吊膽的,包括大龍哥和顧遲,僅僅是在下落的時候穩住身體這一個項目就已經把人折磨得夠嗆了,還要頂着地心引力對自身體重帶來的壓力往上爬。
什麽時候才能爬到個頭呢?
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呢?
什麽時候日子才能好過一點兒呢?
這裏沒有裁判,沒有制度,只是一鍋再也無法過濾幹淨的渾水,混賬們比的就是誰更加混賬。
四肢酸麻酸麻的,突然沒力的情況也就是腦袋抽筋的事兒。随時可能發生。
顧遲的右腳剛踩上一塊石頭,還沒使勁兒,它就松動了,咕嚕嚕地物理分解然後一滾,導致整個人都被往下帶了一段距離,滑到了和對手齊平的位置。
好險!
這種和壁虎相同的姿勢格外破壞美感。
大龍哥看見別人遭殃,暗自竊喜,當場在喉嚨裏籠絡了一攤口水,沖顧遲吐去。
顧遲:“……”
可惜這攤口水的啓動裝置動力不足,在半路上就泯滅掉了。
這樣的場合上,總給人一種要豁出去的快感。
腳下空蕩蕩,心裏卻沉甸甸的。
腦袋裏面想着其他事情。
邁出這一步,解決一個麻煩,再邁出一步,又是一個難關的消失,他在用自己這個年齡階段獨特的思考和方式解決問題。
顧遲吐出一口氣,兀自笑了起來。
“真是腦子有病。”鐘從餘暗罵一聲,他剛剛被顧遲那一手滑吓了個半死,心一橫,對自己說道別再躲下去了,丢臉就丢臉吧。
再怎麽也比丢了人命強。
“顧遲——!”鐘從餘仰頭,雙手攏着嘴巴喊道,“別擔心,我在下面接着你!”
這個聲音自下而上地穿透了過來。
顧遲吓得一身毛汗:“卧槽!你,你怎麽來了!”
鐘從餘說話很少這麽大聲,他的聲音向來聽起來蠻好聽的,冷冷淡淡,少了煙火氣,又多了一種底氣。
“看着上面,別回頭,腳下有我!”
“我說……”顧遲心頭上的開心按鈕不知被什麽東西按下了,興奮得緊,開玩笑道,“學神,你靠得住嗎?”
鐘從餘:“你可以盡管試。”
“都這種時候了,能別怼人嗎?快,說點好聽的逗逗我!”
鐘從餘深呼吸了一口:“靠得住。”
“只要我在,就一直靠得住!”
“媽的!”顧遲滿口髒話的毛病目前還改不會回來,“你這小子怎麽讓我怎麽高興呢?”
王大串也來了勁兒,在上面指揮着:“按住按住!把他們的人按住!不準跑,繼續砸,下面有我們的人就夠了,大夥今天讓弟弟抱美人兒,我請大家吃烤串!”
鐘從餘聽到顧遲用笑腔說出的那句話後,突然感覺臉上熱熱的,他把袖口扶手臂上,眼睛牢牢地看着那個線條分明、強而有力的背影,很好看,仿佛下一刻就能抱住一個滿懷的人。
好奇怪啊……
明明已經吓得雙腿打顫了……
但手就是感覺能接住。
必須接住。
顧遲的體力大約還剩下一半,大龍哥也不是什麽好打發的貨色,就目前的情況來,顧遲顯然處于優勢。
可斷崖的路程才剛剛開始。
鐘從餘居然從書包裏面翻出來一只仿真弩,實打實的材料,很貴的玩意兒,看來是早就準備好的。顧遲想不到他有這個愛好,還和自己挺有默契,腦海之中的起步落步完全一致,一瞄一個穩,簡直是完美配合,木箭打入不軟不硬的山體縫隙中時,也正好加固了落腳點。
準一個,又準了一個!
王大串看傻了眼。
手心在不斷地冒汗,而上面高漲的傻逼出聲讓鐘從餘想起第一次“看見”顧遲的時候。
也是在打架,也是在幹混賬事兒,揪着別人的領口死揍不放,還怕老師發現。
可他偏偏不讨厭這個“傻逼”。
什麽時候開始的?因為什麽?這算什麽事兒呢?
顧遲低頭看着這一根根被及時送來腳下的東西,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兒。
這場比賽從鐘從餘叫自己名字那一刻起,性質就悄然改變了。
兩個人的想法在此時融合到了一起:明明挺好的一個人,當初幹嘛和他鬥氣啊?
作者有話要說:
文明鬥毆,請勿模仿
其實我個人覺得這個鏡頭無法實現,當然,技術身材和臉的問題占了一大半(煙……
反正,我,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