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豆漿 第十五

一場傻逼與傻逼之間的較量下來,傻逼們沒有被傻死,反倒是誤傷了一個聰明人。

鐘從餘覺得自己自打來到此地,智商就如同洩閘的洪水,川流不息地漏個不停,并且還有越漏越快的征兆。

遲早有一天,他會變成與傻逼同類的“低等生物”。

環境,就是這麽玄妙。

人呢,就是這麽奇特。

“放開,別拽着我。”鐘從餘用另外一只還算完好的手一巴掌拍開顧遲,“我說了別碰我!”

“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死倔?誰教的?你是醫生啊?反抗無效,你說的‘不用’才是真的沒用。”

顧遲無視他的一切反抗,巴掌落下來也硬扛着,只管背着人往前小跑,步子穩穩的,手掌的位置繞開傷口放得恰到好處,一看就是習慣了這個動作。

鐘從餘氣急火燎,大吼了一聲:“顧遲!”

顧遲側頭:“叫我幹嘛?”

“放我下來!”

“不放。”

“你到底放不放!”

“肯定不放!”

說實話,顧遲其實沒這麽好的脾氣,他早在鐘從餘第一次頂着冷臉說木魚話的時候就想揍回去了,現在完全只是控制着窩火不發作。

有什麽辦法呢?

人是自己壓的,十幾雙眼睛都看着,起身後就拍拍屁股揍人恐怕不太好吧,那豈不變成了那些玩過一次就不負責任的種馬男了?而且鐘從餘也算是個鄰居加同桌的熟人,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老爸說,做人要給自己留點餘地。

以免變成鐘從餘這樣的“怼天日地”。

這有點難辦啊……

顧遲覺得自己上一次動腦筋是在八百年前,光是啓動那些生了鏽的齒輪就耗費了大半體力,終于,讓他憋出一句:“好了別鬧,這事兒你沒經驗。”

鐘從餘聽得一愣一愣的:“……經驗?”

很好,人騙到了,接下來該怎麽編呢?

顧遲支支吾吾了半天:“嗯,對,你絕對沒經驗。”

“我給你講啊,這手斷了,要麽就是骨頭錯位,要麽就是骨頭裂了。你要是不去醫院,現在感覺還能忍,等到了晚上,你睡着了,稍微一個翻身小動作,傷口就會順着裂縫一直蔓延,從手道胸口,然後再到腳。不出三天,整個人都變成碎碎冰,然後咯嘣嚓了!拼圖大師都沒法把你拼好!”

鐘從餘:“……”

吓唬誰呢?幼兒園的三歲小朋友嗎?

顧遲瞧見他不說話,心裏得意:“怎樣,還敢說不嗎?”

鐘從餘選擇性忽視了他自成一派的理論,難得地搭了一句:“了不起,你怎麽知道的?”

顧遲:“好說,因為打架鬥毆,我經常斷胳膊短腿。”

話音剛落,這一次,鐘從餘就真的閉嘴了。

然後一路沉默到了醫院。

顧遲還在沉浸在忽悠到了學神的快樂中,自信心爆滿,剛給王大串發消息說自己晚上不會去吃,讓他記得關注一下小紅帽的夥食問題,下一刻,就被一個小護士劈頭蓋臉地罵了過來。

“是你帶他來的嗎?家屬還是朋友?”

顧遲頓了頓:“同學。”

“你們這些都幹得什麽事兒啊!”

顧遲:“啥?”

“右手踝關節骨裂,現在已經包紮好了,自個兒去看吧,待會兒交費。記得三天之內不能碰水不能使勁兒,然後定期來醫院換藥。”小護士的年紀看上去不比顧遲大多少,卻非要裝出一副老成的樣子,“年紀不大,還要學打架,出事兒就出事兒吧,我看路上折騰出來的傷口都趕得上再裂一次了!”

顧遲沒聽明白她的意思:“這位姐,你在說什麽?”

護士:“你們哪個安全衛生老師說骨裂之後可以随便移動的?自己不會固定,120三個數字是留着等過年的嗎?!”

“白眼瞎兩個人都長得這麽好看了!”

鐘從餘出來的時候,果真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倒吊車”。他往門口這麽一戳,裹了一點泥土的外套就這麽虛虛掩掩地搭在肩上,白色的紗布一塵不染,明明是不太顯眼的衣服,愣是被他穿出了存在感極強的視線感官。

鐘從餘:“你不用跑一趟去交費,我剛剛已經順手了。”

顧遲:“……”

他剛剛不會聽到了吧?

那自己剛才大刀闊斧說的經驗豈不是被當場啪啪打臉?

神啊……給點面子吧……

鐘從餘卻沒有多說一個字,直接走到跟前:“回去了。”

顧遲感覺自己的四肢已經僵硬成了一尊石像:“哦,好,嗯,那個,你手,疼嗎?”

“你說呢?”

這三個字的含義就很廣闊了。

比如鐘從餘現在心裏想的是不太疼,還能忍,沒關系。

而顧遲的腦海裏卻已經抓狂到了極點:“怎麽辦?那眼神肯定表示痛死了,完了完了,現在讨好還來得及嗎?不過我為什麽非要去讨好他?靠!”

幹脆愁死得了。

可誰知道“福不雙至,禍不單行。”

鐘從餘和顧遲在家裏的廁所門口站了快十分鐘,針對“如何讓傷員洗澡”這個問題進行了一番深刻的讨論。

滾了一身的泥,如果睡覺前不洗澡,那以潔癖出名的鐘從餘可能會一掌把自己劈暈在地上。

鐘從餘:“給我找個袋子,套着洗。”

顧遲:“大哥,你省點心吧,二次感染,你想發炎啊?”

鐘從餘的臉黑到了極點,第一次發出急促的語調:“那你說該怎麽辦?!”

顧遲拿着這個問題也欲哭無淚,他覺得自己今天不僅經歷了身體上的極度刺激,同時還承受到了心理和智商的傷害,可謂是一箭三雕,腦殼疼。

鐘從餘這個人,真是一個行走的招邪體!

顧遲眼角一跳,視線在四周環繞了一圈,用大拇指按着太陽穴:“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就是有點難得的說出口。

鐘從餘無縫隙接下:“講!”

“你進去脫衣服,手舉着,我來幫你洗。”

鐘從餘:“什麽!”

“放我下來!”

顧遲早猜得到他的這個反應,所以在一邊說話的同時,一邊取下毛巾,把鐘從餘攔腰抗起放進了浴缸裏。

後背上毫無贅肉負擔的脊椎和浴缸來了個親密接觸,疼得他發出一聲悶哼,居然忘了爬起來。

緊接着,顧遲乘人之危,飛快地從牆上取下花灑,擰開水龍頭,然後按着鐘從餘的肩膀制止住掙紮,嘩啦一下,除了手,将後者從頭頂淋了個遍。

顧遲挽起袖子褲腳說道:“好了,認命吧,把衣服脫了,你自己讓我講的。”

但凡鐘從餘有一點兒機會,估計顧遲已經被他打得趴下了。

兩個大大咧咧的少年,其實做起事情來還挺細心的,為了不沾濕右手的包紮,可謂是小心小心又小心。而那幾絲類似于憤怒和歪曲思想的心緒也跟着安靜了下來,順着主人的意願,一起投入工作中。

顧遲又耐心了十分鐘,後來實在是無法忍受了——鐘大爺很不配合工作。

“把手擡起來。”

“仰頭,喉結別亂動!”

“眼睛閉上,我要把頭發上的泡沫沖了……你是毛毛精變得嗎?學習不帶脫發?”

“……”

累死了,伺候人簡直累死了!

鐘從餘就這樣僵坐着一動不動,就在顧遲準備把他當啞巴擺弄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問道:“你一直都在幫別人打架?”

這話聽起來,怎麽有點像那些黑幫電影裏面非主流的無影殺手呢?

畫風不對啊!

顧遲卡了一會兒的動作,突然明白過這家夥是在和自己套話題:“呵呵,是啊,家裏窮,只要別人給錢我就給命呢。”

鐘從餘一本正經地回答:“一次多少錢?”

顧遲:“……”

顧遲:“人民幣二百五,支持支付寶和微信。”

“好了,自己擦一擦身子。”他把毛巾擰幹後砸在了鐘從餘胸口上,“假的,二百五太便宜了。”

“我沒和你說過,我有兩個從小玩到大的鐵哥們,一個是那個胖子,叫王大串,就是下午拉你起來的那坨,在學校讀高三。還有一個比較小,小學四年級,你也見過,我們叫他小紅帽,大名魏如鴻,算是我和胖子一灘屎一灘尿拉扯大的孩子,他老爸有毛病,愛打人,這次也是為了他的事兒我才去的,我也只給他倆和我老爸賣命,算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

其實還有些事兒,不過他沒說,只是大概介紹了一下。

顧遲:“你的換洗衣服放在哪兒?我去你屋裏幫你拿。”

鐘從餘的神經立馬又緊張了起來:“不用,我自己去。”

“你是打算裸/奔嗎?”顧遲笑道,“你等我一下就好。”

可就在這時候,丢客廳裏面的電話突然響了。

顧遲有點強迫症,不先處理鈴聲會心髒瘆得慌,他一手抓起自己的衣服扔給鐘從餘,指了指示意将就穿着,另一手就接了電話。

王大串的聲音從聽筒裏面爆炸式的傳出:“喂?遲子你看見小紅帽了沒?人呢?我都在們口等了大半天了,小兔崽子跑哪去了?平時這個時間早就回家了啊!”

顧遲心裏咯噔了一下,是不太好的預感。

還沒等他回答,手機就又發出“滴”的一聲,顧建宇的電話也插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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