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可樂 第七
顧建宇指定的那件羽絨服從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看都不是什麽稀罕貨, 甚至領口還有些漏毛,顧遲真的搞不清楚他大老遠地打一通電話到底是圖什麽。
不過,除去這一件事, 顧建宇并沒有其他反常動作。
初三過後他就回來了, 帶了當地很多特産, 雙份。
這件事情也算翻篇。
王大串被迫在初六提前返校補課, 他頭天晚上又掀了自家櫃門,準備偷酒來找顧遲吐苦水。但這次他剛走到走廊, 冷風一吹,啞然片刻,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麽在這兒?!”
鐘從餘:“我為什麽不能在這兒?”
“不是。”王大串掏出手機來看了看時間,“兄弟,你重點方向偏了, 我不是說你不能在這兒,我是在感嘆你為什麽半夜一點半依舊能出現在這兒?”
鐘從餘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護崽的狼, 還是那個回答。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兒?”
這貨确實夠倔的,不堵死人不回頭。
顧遲知道鐘從餘那臭脾氣,這樣下去估計要炸地球,他只好先插/進兩人中間接酒, 然後解釋道:“他在幫我補課。”
“……啊?!”
王大串此時此刻的表情比剛才看見鐘從餘的表情還要震驚千百倍, 他顫顫巍巍地說道:“不是,遲子,那個,你還是我的小遲子嗎?你把遲子怎麽了?”
“去你的!”顧遲将就着手邊的熱水到呼到他臉上, 後者凍僵的肉瞬間恢複血液流動, 顧遲說道,“你這啥眼神啊?我就不能好好學習了嗎?”
……顧遲确實沒有好好學習過, 十七年來都沒有。
雖說綜合各個方面不難發現他其實挺聰明的,但他就是不用在正軌上。
所以,在看到顧遲規規矩矩地穿着厚重睡衣,衣領扣子老實扣到最上面一顆,立挺鼻梁上虛虛地架着眼鏡,鏡片反射出書桌上臺燈溫和的光,周身味道幹幹淨淨,以及那些非詭異雜志和十八禁小畫本的時候,王大串突然對鐘從餘投去了崇拜的目光。
果然,世上沒有遮天樹,只有一物降一物。
王大串立馬站穩拱手:“外挂兄!您就是我王大串的再生父母,對我有天大的恩德,我家遲子以後的後半生幸福就在你手交到裏了!”
鐘從餘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想把這個類似于球體的靈長生物從窗戶扔出去,臉已經在方才黑了百分之九十九,但這剩下的百分之一還沒來得及加載成功,就被這句話給吞了回去,變成了一個大寫的零。
鐘從餘認真地回答道:“哦,好。”
顧遲:“你哦個屁!”
臨近開學的那幾天,往往是廣大學子集中哀嚎的季節,在這個時候,班爸爸的被關注度會創歷史新高,成為站在流量頂峰的男人。
可鐘從餘這位“爸爸”最近備受冷漠。
顧遲端了一杯熱奶茶遞在他面前,一擡下巴:“來,幫我試試口味。”
“你做的?”鐘從餘沒嫌燙手,直接小心翼翼地捧起來抿了一口,“還可以。”
顧遲提着嘴角笑了一下,就差把鼻尖翹到天上。
這貨嘴裏的可以,那是相當不錯了。
“你來得正好,我想給你說一說這道題型,我最近刷試卷的時候總是看見,估計會成為新考點,你也要學。”鐘從餘開啓唠叨模式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講作業,“你在看什麽?”
顧遲心裏有鬼,被這句話吓得不輕,立馬跳起來把手機往身後一藏:“沒!沒什麽,和你沒關系!”
鐘從餘:“我要看。”
顧遲:“哎,小餘兒你別鬧,真的沒什麽!”
“卧槽你踩着我的腳了!”
狹窄的卧室禁不住兩位身高一米八少年的折騰,沒有堅持到五秒鐘就宣布罷工,讓桌子腿先絆倒他們,然後直接砸去床上省事兒,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鐘從餘看着斯斯文文的,白色襯衫往身上套去甚至還有會顯得有點漏風,可誰也想不到體重居然不輕——顧遲被夾在他和床單的中間,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兩眼一黑了。
“我不欠他了。”顧遲心道,“上次我壓他的債還了。”
而這時候,手機屏幕突然亮了。
手機其實還被顧遲牢牢握在手裏,但在剛剛下墜的時候,由于失重傳來導致人下意識想抓住某個東西的慣性,讓鐘從餘和顧遲的手牢牢抓在一起,手腕手指尖相貼,掌心和掌心之間就只塞了個鐵塊頭,稍微震動,觸感清晰無比。
第一次在相互清醒的情況下近距離觀察,兩人頓時倒吸一口氣,都看紅了臉。
還好有短信打岔。
【顧爸爸我愛你,是我們之前有眼不識泰山,你不僅拯救了祖國的萬千花朵,還為他們打下了新的生存天地,為了報答,約個時間K歌走着——代表全班的易可愛】
爸爸的寶座什麽時候輪到大學渣顧遲了?
鐘從餘很敏銳地察覺出不對:“這是什麽意思?”
顧遲躲避着他的目光笑道:“呃……嗯……那個……”
“你又在搞什麽鬼?”
鐘從餘的眼睛很清澈,也很深,當他一直盯着某個人看的時候,會讓此人渾身難受,仿佛被一眼拔了個光,将全身上下所有的秘密都剝離在他面前。
顧遲的自我評價都不是一個堅守原則的人,崇尚見機行事,見風使舵,沒到半分鐘,便事無巨細地交代了老巢。
“不是什麽大事兒,就你之前教我寫的寒假作業還記得吧?我整理了一下答案發群裏,人要善良助人為樂對吧,你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開學就被勒令回家補作業對吧。”顧遲邊說邊笑,為了掩飾尴尬,還将就着姿勢把手放到鐘從餘身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地拍打着,“小餘兒乖,你最好了,誰叫你是大佬呢?”
最後這句話就像是桶一冷水,給鐘從餘直接從頭淋到腳。
不僅滅了火,還讓他忍不住地哆嗦了好幾下。
鐘從餘心道:“這樣也好。”
顧遲總是坐在班級最角落的位置,由于前科累累,老師愛找他麻煩,他自己也不懂得消停,每天都為了那麽一些人奔波來各大馬路小巷裏,完全脫離班級和同學,顯得格格不入。
顧遲是個很好的人,也很會交談,但就是缺少契機。
鐘從餘有時候甚至會很自私的想道,你如今想要照顧的人都沒了,你還把自己丢到外面幹嘛呢?不累嗎?
你就不可以圍繞着班級,圍繞着學習,甚至是圍繞着我轉嗎?
顧遲半邊身子都被他壓麻了,很艱難地開口道:“小餘兒同志能不能起來發呆?”
鐘從餘猛地被拉回當下,看到近在咫尺的臉,彈簧似的蹦跶站好。
“其實……,還有幾張試卷我也做好了,你不介意的話也可以……”
“可以什麽?”顧遲活動着發麻的手腕,連問三次後,才終于明白過來鐘從餘這小子想要表達的意思——他同意顧遲把自己的答案發去班裏,甚至還主動提供更多資源。
顧遲用看着兒子長大的眼神看着鐘從餘:“哥們,我很欣慰,你終于學會做人了。”
鐘從餘沒管這麽多,轉身找去試卷的中途,滿腦子想的只是希望這東西可以幫你。
高中生的友誼很好解決,只需要在趕作業的時候送一份答案。
“不過晚上我要和你一起去。”
“啊?”顧遲被這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給吓得有些懵圈,“去哪兒?”
鐘從餘:“唱歌,我答應了顧叔,得盯着你。”
顧遲:“……”
他就知道這貨沒有這麽好打發!
七班的一群猴崽子就這麽在寒假的最後一天晚上聚集到一起,熱熱鬧鬧地蹿進了某條違背食品安全系數的美食街KTV包廂內。
樓下有打麻将的老大媽,喝酒劃拳的老大爺,買老鼠藥的小商販,由于隔音效果不佳,還伴随着跑了十萬八千裏調子的青藏高原。
想着即将開學的地獄日子,他們一進去就開始鬼哭狼嚎,決定今晚放肆浪蕩,不醉不歸。
直到看到顧遲背後跟了個鐘從餘。
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易七二差點當場跪下磕頭:“父皇你,您大駕光臨,有何貴幹啊?”
鐘從餘擺擺手,沒回答,直接大佛一般地坐到沙發上,對顧遲道:“你玩,我等你。”
……
這還叫人怎麽玩?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咕了兩天,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