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呂鳳仙一愣,立刻上前一步,露出笑靥:“在下颍川太守呂布,呂鳳仙。”

司馬徽微微颔首,含笑道:“昨日夢中忽聞府君将至,請恕德操待客不周,沒有換衣前來拜見。”

呂鳳仙連連搖手:“我并不在意這個,相反,我倒是覺得先生躬耕于田野必有不同的收獲。”

司馬徽神情曠達:“确實如此,治田猶如治國,農事亦是天下事。”

這話算是說道呂鳳仙心裏去了。

“先生說的對。”

司馬徽将呂鳳仙迎進院中。

院中樹下安放一榻,榻上放着古琴。

呂鳳仙道:“方才是先生在彈琴?”

司馬徽:“彈琴抒發心情的時候,忽聞府君在門外嘆息,想必府君聽明了我琴中之意,也在為此發愁。”

呂鳳仙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懵的一逼。

你說啥?你剛剛彈了啥?

我只是順嘴嘆了口氣,怎麽就是聽懂你琴中之意了?

呂鳳仙老老實實道:“先生,布不同音律。”

司馬徽笑容溫雅:“那請問府君如何治理颍川。”

呂鳳仙簡單道:“殺賊匪,治農桑,尋人才。”

司馬徽笑道:“府君還說沒有聽懂嗎?”

呂鳳仙:“……”

合着你琴裏說的是這個?這麽多事情你是怎麽用幾個琴調表達出來的啊?

我是真沒聽出來啊,求你信我!

呂鳳仙不得不再次說明自己不通音律。

司馬徽一臉“府君大人,您就不要再謙虛了”。

呂鳳仙:“……”

見她神情不對,司馬徽轉而道:“府君為颍川百姓所做的一切,這些日子徽都看在眼裏。”

呂鳳仙調整心态,“先生可知我來此的目的?”

司馬徽拜倒:“徽願為府君效力。”

呂鳳仙連忙扶起他,溫聲安撫他。

司馬徽被她扶起後,就立刻後退一步,有禮有節。

呂鳳仙又提起他所夢到的仙人,經過司馬徽的描繪,她發現這人正是于吉。

呂鳳仙不明白這人為何處處幫着自己,難道就如他所說,為了将來救他一命呢?

此時,司馬徽偷偷打量呂鳳仙神情,見她似乎認識這位夢中仙人,他的姿态不由得更加低了。

夢中,于吉說起了呂鳳仙雖是女子,卻一直堅信自己是男子,而且還得到陛下承認的事情,司馬徽雖然驚詫,但也理解,這才沒有在呂鳳仙面前太過失禮。

兩人坐到榻上閑聊。

既然說到招攬人才,司馬徽便主動說起一事。

他先道:“颍川學風深厚,士子頗多,之前黨锢一事,府君應有所耳聞。”

司馬徽嘆氣:“黨锢涉及到的颍川人士頗多,颍川荀氏,颍川陳氏,家中出色子弟甚多,但多因黨锢,無法出仕。”

呂鳳仙若有所思,緩緩道:“若布說此事布可以解決呢?”

司馬徽一驚,連忙道:“府君不可!黨锢是因朝廷官員與宦官争權導致的,非府君能左右,府君實力尚弱,應韬光養晦,不宜此時出頭。”

呂鳳仙知道他是在為自己考慮,不由得笑了起來,“先生誤會了,布的意思是……雖然無法讓陛下撤回成名,但是,我可以向他們問策,免于受到陛下的責罰。”

司馬徽緩緩道:“陛下與府君……”

呂鳳仙低頭摸了摸鼻子:“我曾在京師偶遇陛下,陛下很欣賞我。”

“但是,我這官職得來還是因為我曾救過陛下。”

呂鳳仙笑道:“所以,只要我不是犯了大錯,陛下都不會跟我計較。”

司馬徽慢慢搖頭,提醒道:“聖心難測。”

呂鳳仙緩緩點頭。

司馬徽:“陳谌、陳紀皆德才兼備,陳紀遭遇黨锢後,決心著書立說,閉門不出,陳紀之子陳群年紀尚小,便已有才名。”

“荀衍、荀谌、荀攸亦有不凡之處,荀彧年紀雖小,卻處事有方,早有‘王佐之才’的美譽,荀悅一直托病隐居,卻被荀彧敬重,府君不妨考教一二”

呂鳳仙心道:我只知道戰場殺敵,怎麽去考教他們啊。

她重新捋了捋司馬徽提到的幾人,好奇道:“先生為我介紹的人似乎都過于年輕了。”

司馬徽微笑道:“待時機至,他們也到了可以為府君出謀劃策的年紀。”

呂鳳仙眼皮一跳:“先生的意思是……”

司馬徽撥動琴弦,“叮”的一聲,如斯裂帛。

他問:“将軍明白了吧?”

呂鳳仙:“……”

對不起,完全聽不懂。

呂鳳仙苦笑:“先生不要難為布了。”

司馬徽點頭:“看來府君已經懂得徽方才的琴中之意了,府君切莫謙虛了。”

呂鳳仙:“……”

我不是,我沒有,我是真的聽不懂啊!

“府君若是只任用颍川的人才,還是想用天下的人才?”司馬徽轉頭問。

呂鳳仙:“自然是天下。”

司馬徽:“那府君就要開經立學,吸引天下名士。”

呂鳳仙撫掌道:“布正有此意,先生可願與布一同回府衙詳談。”

司馬徽爽快應下,他抱起古琴,轉頭對呂鳳仙道:“可以走了。”

呂鳳仙懵了一瞬,四處看了看:“先生不需要整理東西嗎?”

司馬徽微笑道:“有府君足矣。”

呂鳳仙被人如此信任,心情激動的要命。

“好好好,我會好好照顧先生的。”

司馬徽轉身吩咐小童收拾好家,別忘了收割他種下的麥子。

小童連連點頭。

司馬徽就這樣抱着一把古琴,平靜淡泊地跟随呂鳳仙離開。

一站到門外,司馬徽意識到自己失策了。

門外只有一匹老馬。

司馬徽道:“我後院還有一匹毛驢,我騎着毛驢上路。”

呂鳳仙搖頭:“騎驢颠簸,騎馬能好些,更何況我這匹老馬跟随我多年,極通人性。”

司馬徽:“……”

呂鳳仙握住司馬徽的手,笑道:“先生不是說有布足矣,那先生就請一直在布的身邊。”

她瞪大眼睛,目光灼熱,言辭懇切。

司馬徽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還真是頭一次。

若是平常太守這樣說,只能昭示她對他的重視與喜愛,然而,呂鳳仙并非平常太守,她非但是女的,還容貌過盛,說出這樣一番話,無論是誰也無法招架。

還好司馬徽修道多年,心如止水。

他掙了掙自己的手,沒有掙脫開。

“府君……”

呂鳳仙拿過司馬徽的古琴,綁在馬背上,而後請司馬徽上馬。

她哈哈大笑道:“布想與先生共騎,一起看看颍川秋日收獲的景色。”

她随手掐着腰,揚着下巴,神采飛揚道:“布為官就是為了見此景,民衆安居樂業,百業欣欣向榮。”

司馬徽拱手:“府君謙遜文雅,愛民如子,德才兼備,颍川有府君,定有大同之日。”

有文采的人就是會誇人。

呂鳳仙臉頰熾熱,忍不住大笑出聲。

笑完之後,她還是将司馬徽硬生生扶上了馬背,自己輕松一躍,坐到了司馬徽身後。

她從司馬徽兩側伸出手,拉住缰繩。

司馬徽:“……”

這情形太過詭異,不敢動……

呂鳳仙道歉:“我這匹老馬有些時候過于任性,我怕它撂蹄子的時候,将先生掀下去,便只好如此,還望先生不要見怪。”

司馬徽:“……”

我說見怪的話,你現在能放我下去嗎?

在呂鳳仙的視線下,司馬徽保持着隐士高人的微笑,緩緩道:“徽無妨。”

“只是,府君到達城中的時候,能否放徽下來自行行走,徽也想看看城中景象。”

呂鳳仙自然同意。

于是乎,呂鳳仙載着司馬徽一路狂奔回城。

司馬徽用袖子擋住了自己的臉,仍舊維持着平靜的表面姿态。

府君……請不要再靠過來!

……

進了府衙,荀彧早已站在門外等候,雖然個子不高,還是積極努力地要扶司馬徽下馬。

呂鳳仙直接搶了他的活,将司馬徽輕飄飄地扶了下來。

司馬徽與荀彧寒暄,呂鳳仙根本插不上話。

夜晚,呂鳳仙提着自己的枕頭,慢悠悠地朝司馬徽的房間走去,中途遇到還未睡的荀彧。

荀彧的視線從她手中的枕頭移到她的臉上,又移到她的枕頭上。

“将軍……這是……”

縱使荀彧足夠聰慧,也實在不敢妄加揣測……總覺得她的回答,他不想聽呢。

呂鳳仙笑呵呵道:“今日司馬先生剛來,我還有好多話想跟司馬先生說,便準備跟司馬先生同榻而眠。”

她揉了揉額角,遲疑問:“據說這樣可以增進彼此關系,也能成就一段佳話,司馬先生只得我以名士之禮待之。”

荀彧一時語塞。

是他太年輕了嗎?這個時候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哦,名士之禮就是同榻而眠?

荀彧抿了抿唇,“德操已經睡下了,将軍現在去容易驚醒他,反倒不好。”

“哦。”呂鳳仙乖巧地點了點頭,顯然将他這番話聽了進去。

以為她終于打消了“同榻而眠”的念頭,荀彧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然而,一轉頭的功夫,她竟然提着枕頭,繞過他,進了他的房間。

荀彧:“……将軍!”

他急匆匆喊了一聲,額頭上甚至冒出了冷汗。

呂鳳仙回頭,疑惑地看着他,坦然道:“怎麽了?”

呃……唔……

荀彧捏緊藏在衣袖中的雙手,緩緩問:“将軍來彧房間是……”

“哦,哈哈,我想要跟你聊一聊,也想要關心關心你。”

荀彧面露為難:“将軍……”

呂鳳仙直截了當道:“司馬先生今日到來,以後還會有其他人前來,荀小先生是真正的君子,我只是怕以後顧不上小先生,讓小先生心冷。”

她燦爛一笑:“所以,我就先來幫小先生暖暖心啦。”

她上前一步,對荀彧道:“無論布以後手下有多少謀士,小先生永遠是布的小先生。”

這已然算是一句承諾。

荀彧微微垂眸:“彧何德何能得将軍如此青睐。”

呂鳳仙:“小先生值得。”

荀彧雙手顫了一下,低聲道:“那是因為将軍未見我的兄長,我的弟弟……”

呂鳳仙按住了他不斷顫抖的手,爽朗道:“就算是所有姓荀的都在我的麾下,我也只認荀小先生一人。”

她的目光在燭火下格外明亮,瞳孔似乎會發光。

她說:“畢竟,我的荀令留香只給了小先生你。”

荀彧的心髒轟然一熱,脖頸甚至被逼出了一層汗。

士為知己者死……說的就是他現在的感受吧?

安撫完荀彧後,呂鳳仙接着問起荀彧接下來要舉薦的人才。

荀彧緩緩道:“此人負俗之譏,不流于世俗,卻多謀略,有經天緯地之志。”

呂鳳仙眼睛更亮了:“如此奇士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陳群的父親陳紀就是陳元方,不知道大家課本學沒學過“陳太丘與友期行,期日中。過中不至,太丘舍去,去後乃至。元方時年七歲,門外戲。客問元方……”這段文言文,這裏的元方就是陳紀。

呂鳳仙:元方,此事你怎麽看?

陳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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