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壓寨夫人

“這小妞真他娘漂亮,那脖子啊手啊白嫩嫩的,跟玉一樣。真想摸摸。”

“是呢,昨兒夜裏咱寨主過來瞅了好久,也直誇好一個妙人兒。”

“完了,那就是準壓寨夫人啊,我還指着寨主把她賞給我呢。”

“去你的,說什麽夢話,難得有人入寨主的眼,咱得對夫人放尊重。”

“……”

壓、壓寨夫人?

意識清醒之際,聽着耳邊衆多靡靡人言,江繁綠一顆心絞成一團,果然落匪窩了。完了完了。

深深的抵觸感,讓她堅決不想睜眼。

然倒底恐慌,一對靈動的眸子卻是微轉不停,連帶着倆小眼皮一塊兒翻啊湧啊……是以周遭三五個山匪不約而同一句:“夫人您醒啦?”

“……”江繁綠猛然睜眼驚坐起,“哪兒來的夫人,各位壯士莫要亂喊!”

然後山匪又一句:“哎呀,夫人聲音真好聽。”

江繁綠眼神一顫,差點再暈過去。等手扶着床穩了穩神,她才發覺自己正歇在間陳設簡單的小屋裏,倒也總比上回流光寺那地窖好。只眼前這幾個捆着黑頭巾,胡子拉碴的山匪看着着實有點發怵。

下意識,她往床裏邊挪了挪,外側立即響起個極為雄渾的聲音:“夫人醒了正好,咱寨主吩咐,等您醒了就帶您去見他,嘿嘿。”

“……”

這就要見匪頭子了?現在裝暈還來得及嗎?心裏暗暗叫嚣,江繁綠萬般無奈地下床,只覺兩條腿都有些發軟了。

再看窗外天色,原已是第二日了。不得不驚嘆那婆婆茶水好生厲害,也不知是下了多少猛藥,明明她才抿了一小口,這便睡了一天一夜……移時站定,江繁綠瞟一眼前頭:“各位壯士,我還有兩名同伴,一男一女,請問他們是否也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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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聲調高的道:“夫人別急,有什麽想問的,待會兒見着寨主再問。咱哥幾個怕說錯話,嘿嘿。”

“……”嘴還挺嚴實。

江繁綠閉了閉眼,深感無策。不想再睜眼,視線一片昏暗,有人在她眼睛上也蒙了條黑頭巾。

哎,原這些匪窩并不像話本裏那般蠢鈍吶。

黑暗中,方向被某山匪所牽引,江繁綠感覺自己走過了一段異常漫長的道路。不知過了多久,頭巾終于被摘下,一瞬刺眼過後,好似是個房間一角,她右側有面灰牆,左側有曲折的屏風。

便是個簡易過道,江繁綠試探性往前走幾步,身子一過屏風,迎面走來一七尺壯漢,濃眉大眼,形容粗犷。一身勁裝下還隐約現出緊繃的肌肉線形。

吓得江繁綠連連後退。

偏那壯漢又迎過來幾步:“小姐醒啦?”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眼下江繁綠瞧着這壯漢,總覺得他一副色相。她怯懦地問:“這位可是匪頭,啊,不,寨主?”

“正是。既小姐醒了,我就帶小姐見……”

“不妨告訴寨主,我這什麽壓寨夫人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着先前滿腦子被灌輸了壓寨夫人的思想,江繁綠現下徑直斬斷了那寨主之言,只問,“我祖父江淮,寨主可聽過?”說着還狠皺眉頭,特意拿出副霸道氣勢。

只聽匪頭不假思索:“沒有。”

“……那我爹爹江遠山,寨主可聽過?”

“沒有。”

“……”

大事不妙。

江繁綠真真欲哭無淚,那想來她哥哥江餘顯,這寨主便更沒聽過了。果然,天高皇帝遠。往日在皇城,憑她江府再如何有官威,現也拿不到這祈臨山來了。

腦子裏繞過十八個彎,江繁綠最後輕咳了咳:“那銀城周晏西,寨主總該聽過吧?”畢竟這位寨主,您都把他貨給搶了吶。

不負所望,這回寨主終于點了點頭。

江繁綠雀躍,果然還是富貴主的大名好用。

故而接下來,她孤擲一注:“這便好了,因為寨主務必要知道,他周晏西自第一次見我便心悅我,愛慕我。為我癡,為我狂,還為我跳河。即便我想要他的命,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連刀子都自個兒備好,咔嚓一下自我了結。且他死了,魂魄也得跟着我,守着我,不離不棄……所以倘若寨主真膽敢擄我做什麽夫人,我奉勸寨主定要做好準備,等着周晏西來鏟平祈臨山,再将寨主抽筋扒皮,千刀萬剮。”

一口氣順溜說完,江繁綠見那寨主目瞪口呆,難道真起到什麽威懾作用了?

正狐疑,忽又見寨主身後隐約行來一人,穿着身棉布袍子……等等,這袍子怎麽有些眼熟?

周、周晏西!

好了,這下換她自個兒目瞪口呆了。且同時,周晏西已行至寨主肩側,冷冷看着她道:“江小姐倒是着實會利用人。”

那笑意躍入她眼眸,還怪刺眼。

“哈,哈。”江繁綠幹笑幾聲,“周公子平安無事,真好真好。”可真笑得口幹舌燥。

好在尬意未消,她看一眼周晏西神态嚴肅,也不像是那般小氣要揪她小辮子的樣子。

因着早間在匪窩起來,腦袋上的胡帽已是不見。當前正臊得厲害,江繁綠下意識便勾起自個兒一縷齊腰的青絲繞在指尖,不停繞啊繞啊,哎,這丢人的一幕趕緊過去吧。

“寨主,我們繼續談事。”相比江繁綠,周晏西似是毫無情緒變化。目光從對面纏發的小動作上收攏回來,還稍顯冷冽。

他只邊走邊同寨主道:“剛剛小爺承諾的,一字不變。”

江繁綠手足無措,也只好默默跟了上去。才知屏風外,原寬敞透亮,桌椅俱全,俨然一個議事廳也。再看了看正中一方長桌之上,兩盞茶正熱着,想必剛才周晏西一直都在這兒呢。

跟着她安靜地在周晏西旁邊落座,有人給她也上盞茶,她卻再不敢喝。

眼神柔柔弱弱看向周晏西,卻聽他又開始散起家財:“小爺在南郊外的良田屋宅,寨主都可傾數拿去。昨兒那幾十箱皮毛,也全贈于寨主和各位弟兄。就連制衣的裁縫,小爺都樂意替寨主請幾個來。”

“……”江繁綠聽得是一愣一愣,再暗瞅一眼對面寨主,笑得是一抽一抽。

然周晏西總歸到哪處皆是安然閑适,運籌帷幄的姿态:“只兩樣,第一,寨主得放了兩位小姐。第二,幫小爺劫批官家的貨。”

“官家,哪個官家?”寨主舉了盞熱茶,似也不懼燙,一口氣全部喝掉。

“城內張知州。”

只聽周晏西聲色堅定,模樣卻十足的随意,嘴角還略微上挑。

寨主黝黑的面頰一繃,忽地噤聲。

其實別說寨主,旁邊江繁綠聽了周晏西這話,都心肝兒略顫。如何又扯到張知州了?張知州又有什麽貨要劫的?

稍後,周晏西悠悠然也喝口茶:“本來小爺自認不是善人,往日知道些暗地裏見不得光的勾當,只要不侵犯小爺利益,小爺也懶得管。就比如張知州中飽私囊,吞了朝廷撥給難民的銀子,還上書說是難民拿了錢依舊落草為寇。”

“瞧知州吃相這麽難看,不知寨主氣不氣得過?從去年秋日至現今,寨主跟官府久磨,損失了多少弟兄。其實一切盡歸知州一人貪婪,害得這祈臨山若幹人淪落至此,吃不飽穿不暖,還受盡銀城罵名。”

“眼下小爺出謀,寨主出力,只要劫了知州那貨再去宋通判那兒洩點風聲。要不了多久,聖旨一下,銀城自換知州。且小爺向來與通判交好,自然給祈臨山争個将功補過,洗脫冤屈的機會。想來寨主必定不願這山中子孫,代代為寇,如此一箭雙雕之計,寨主何樂不為?”

大段的洋洋灑灑,引得滿室寂靜。

良久,江繁綠堪堪理清頭緒,聽對面一句極致低渾的聲音:“知州偷運的什麽貨?我又憑什麽信你?”

“他運的貨,左右都是個死罪。以往官家內部查不出,也不敢查。等寨主劫了,自然知道是些什麽東西。”即便穿着身村野棉布,但周晏西渾身似是依舊攏着貴氣,眉眼一低一沉,盡是淩厲,“至于寨主憑什麽信小爺,小爺想着眼下,寨主大可放了兩位小姐,把小爺捆起來作人質就是。”

“小爺外頭自有人接應寨主,待大事一成,寨主再還了小爺自由,總歸安全妥當。且要不是張知州之女張婉綁了人丢到寨主這兒來,想來小爺在這寨裏一刻不會多待,更不會為這祈臨山做何謀劃。還望寨主,識時務者。”

“罷,早聽聞銀城周晏西本事通天,跟他做生意百利無一虧。今兒我就信少爺一回,也不必說什麽人質了。”決斷做定,寨主右手中指倒扣桌面三聲。

江繁綠還在細思方才張婉綁人之言呢,倏然餘光處快速奔來一身影,仍然裹着件漂亮輕裘。

“沈表妹!”她大喜,旋即起身拔了腿正要迎上去。

卻見身前,沈月之猛地奔過來,一把撲入旁邊周晏西懷中,聲中帶泣:“晏西公子,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

倏忽間,江繁綠心頭一梗。

作者有話要說:

阿水:買了醋,江小姐吃不吃?

綠綠:不吃,打死不吃,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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