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死灰複燃
秦昭的怒吼抵達耳際,江繁綠閉了眼,靜待冷硬的利箭将她刺穿。
最好,也刺在她心口,讓她能感受下周晏西是如何的痛感。
不想那箭終未發出。
因為千鈞一發之際,前方上空一個“走”字,乍驚滿林飛鳥。
原是林珂來了。
她似是一早埋伏在棵參天的銀杏之上,這瞬穿着與樹幹同色的衣衫從天而降,在後方一招偷襲将一個侍衛刺倒。
“平樂,快走!”劍快如風,她又一并将平樂身上繩索劃斷。
平樂會意,忙哆嗦着身就往跟江繁綠相反的方向逃跑,以分散敵人勢力。
然秦昭立即大吼:“一個都不許走!”她手中弓箭正已調轉方向,對準平樂便是一箭。
那箭本破風而去,勢若雷霆。
所幸逃不過林珂眼尖,在同剩下一個侍衛打鬥之際,她右手一劍揮去,直将那箭斬成兩截,斷落在地。
可倒底分、身乏術,正于這空當,那侍衛得着機會一刀砍向林珂左肩。林珂受痛,一道血口即刻顯現,鮮血橫流,浸潤衣衫。
好在平樂已經跑遠,她咬咬牙,繼續握着劍打鬥,畢竟秦昭帶的侍衛顯然是将軍府裏的高手,絲毫不容小觑。
只她未有注意,秦昭手中大弓又搭上了只新箭。
作為将軍之女,不說身經百戰,但至少也熟通各種殺招手段。眯了眯眼,秦昭将箭迅速對準了林珂左肩血口,下一剎,便能叫林珂傷上加傷,必死無疑!
裂帛之聲恍在耳畔,她眼中殺意盡現……殊不知箭發之際,身後一把匕首悄然貼上她脖頸。觸感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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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倒底低估了江繁綠。
她素來都看不起文弱無能的世家之女。但此刻,江繁綠明顯威脅到了她命運。
“秦昭,如若不想試試割喉的滋味,馬上讓你的侍衛住手!”壓聲在秦昭耳邊下令,江繁綠順勢又緊了緊手中匕首。
鋒利的刀片也随之更深陷秦昭頸部皮肉。好似只要再稍加一點力量,便能輕易割破那埋在皮肉下的喉管。
“住手,住手!”秦昭無奈,只得對前方大喊。
那侍衛更無奈,擰眉停下了手中長刀。便在這息,他身側,林珂白着臉,眼中殺意盡顯。
仿佛又回到了曾經在将軍府打打殺殺的日子。刀口下舔血,夾縫中求生……獰笑着,她趁機擡手,一劍封喉:“好走不送!”
話落,侍衛重重倒地。
死亡來得太快,快到他連表情都來不及轉換。
也快到秦昭發瘋:“林珂!你這賤人!”
“秦昭,其實我早就想說了。”林珂白了秦昭一眼,捂着傷,慢慢走過去,“明明你該尊稱我一聲,知州夫人。”
待走到秦昭身前,她卻發現方才還怒火沖天的秦昭又突然冷靜下來,眼底悠悠爬起一絲陰鸷笑意:“哼,你以為你們安全了嗎?不,還沒完呢。”
“你什麽意思?”林珂不解,随後移開視線,在江繁綠怔愣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她猛地回頭,只見平樂折返而來。
且平樂身邊,又多了三個黑衣侍衛。
随即秦昭發出勝利的笑聲:“想不到吧,這周圍都是我的人。你們插翅難逃!”
一種無聲的響應,黑衣侍衛們脅迫着平樂徐徐拉近了距離。他們手中的刀劍,都似在蠢蠢欲動。
巨大的逼迫感迎面而來。
更糟糕的是,林珂的傷口仍在不斷流血,倘若一直放任下去,定會失血而亡。江繁綠意識到這一點,不禁流着淚哀求:“珂姐兒,你走吧,求你了。”原本她今日決意赴死,再不願拖累旁人。
可偏偏林珂,相當固執:“綠綠,我不會丢下……啊!”
話未說完,慘叫聲起。秦昭竟趁林珂虛弱分心之際,狠狠向林珂傷處踢踹一腳。
林珂應聲倒地。
看得江繁綠一陣揪心:“珂姐兒!”
短暫一刻,秦昭又趁此發力,用手肘往後猛撞江繁綠腹部。江繁綠吃痛,手上的禁锢一松,秦昭立即飛身逃脫,回到那幾個侍衛身邊。
只先前匕首倒底貼得緊,擦身之際,她脖子被劃過一道細痕,流下一行鮮豔。
“江繁綠,憑你,難防我一身武藝。”恣意上揚着嘴角,秦昭擡手掠過頸部刺痛,又帶着那鮮豔含入口中。
這樣的血腥味,讓她笑意愈加瘋狂:“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說着,那殺人的弓箭又在她臂膀中展開。
而此刻江繁綠正跪在地上使勁按着林珂左肩止血,她不在意自己生死,只是無比自責:“珂姐兒,是我連累你。”
“不,不怪你。”彼時林珂已痛地滿頭大汗,面色青一塊白一塊,卻仍不知哪裏來一股氣力,猛地拽着江繁綠肩膀,一把抱住了江繁綠。
耳邊好似晃過什麽,江繁綠一怔,再看懷中林珂的右肩背,已直直插入只長箭。
“珂姐兒!”
一聲哭喊,刺破長林。
江繁綠雙眼幻作深淵,死死凝視着前方秦昭:“你自幼都是她陪同着練劍,你如何忍心!我求求你,放過她……大夫!去尋大夫!”
“哼,從她背叛我那日起,她便是注定要死的。”宛若地域最兇惡的羅剎,秦昭又拉開了她的弓,“現在,該你了。你會和她悄無聲息地離開這世間。”
話畢,第三只箭迅疾發出。
江繁綠還來不及閉眼,便看着那箭直抵自己頭顱……思想意識都在這一息凍結,唯獨腦海又閃過周晏西音容笑貌。
“佛祖在上,一定要記得我的請願。”
她這麽想着,眼前那箭卻已不知何時被另一只箭擊破。
再恍悟,她的思想意識又回來了。以箭破箭,多麽熟悉的招式。
“晏西!”猶如死灰複燃,江繁綠驚喜地回頭,果真看見周晏西搭着弓騎馬而來。他的眉毛,他的眼睛,無一處不真實生動。
且同以往一樣,只要他來到她身邊,她內心便會充滿希冀。
“晏西,救救珂姐兒!”不知道自己臉上倒底是哭還是笑,江繁綠看着那越來越近的身影,依舊抱着林珂不斷重複,“我們去找大夫,大夫。”
“好,我們這就去,馬上去。”
“還有平樂,救救平樂。”
“好,我保證,平樂不會有事。”
滿眼充斥着憐惜,周晏西一觸及江繁綠便将她橫抱起身。無需下令,緊随而來的阿左也快速從江繁綠懷裏接過林珂,抱人上馬趕去濟世堂。
但江繁綠心中仍然擔心:“晏西,我們也去濟世堂吧,我想守着珂姐兒。”再度回到周晏西溫暖的懷抱裏,她害怕失去,雙手緊緊拽着他衣襟。
“好,你想去就去,有我守着你。”周晏西依舊有求必應。
江繁綠終于安心。
後頭周晏西走得很快,她餘光裏,銀杏也掠去得很快。
且除了銀杏,她還看到裴衍和一衆暗衛,他們手中的刀劍都染着血,似是剛經歷過一場盛大的打鬥。
以及離開杏林的那刻,身後秦昭不甘的嘶吼也一并遠去。
她想,秦昭終究淪為了輸家。
濟世堂二樓一間廂房。
不知過了多久,江繁綠一睜眼,自己竟躺在了一張床鋪之上。
床頭,還有個平樂喜極而泣地猛撲上來:“小姐,你終于醒了,太好了!”
“我如何睡着了?”明明說要守着林珂,自己卻睡死過去。
江繁綠略羞愧地推開平樂:“乖乖,你可有受傷?珂姐兒眼下在哪兒?”
“準确來說,小姐不是睡着的,大夫說是餓暈的。”
抹去眼角淚花,平樂不急不慢地答話:“我沒有受傷,小姐不必擔心。至于知州夫人,她雖傷勢有些重,但未傷及肺腑,現已上了藥,在隔壁靜養呢。不過姑爺交代了,等小姐醒來須先吃些桂花糕,才準去看望知州夫人。”
說着,平樂還真拿出幾塊桂花糕裹着油紙遞給了江繁綠。
“我好像确有些餓了。”點頭承認自己餓暈的事實,江繁綠接過糕點細嚼慢咽,“不過姑爺人呢?”
“姑爺之前都在這兒守着小姐的。直到方才裴衍來了,他二人可能議事去了。”
“裴衍來了?現在什麽時辰了?”
“酉時。”
“……”
江繁綠一臉不敢置信。所以說,她是從早間暈到了太陽落山。難怪瞧着窗外天色暗淡,一陣後怕,她忙又往嘴裏塞一塊桂花糕,咀嚼速度也驟然加快。
平樂旁觀得滿意,這才笑眯眯領着江繁綠去了隔壁廂房看望林珂。
那廂房格局不大,門又是虛掩,是以江繁綠尚未去推,便聽見裏頭情意正濃。
首先是陸嶼的聲音,微有薄怒:“堂堂知州夫人,怎還這般受制于人?竟瞞了我這般久。我官正二品,與鎮國将軍同級。他日見了秦昭,只有她向你行禮的份。當然,約莫以後也見不到了,我必要請聖上治重罪于她。”
其次是林珂的聲音,讨好之意:“嘿嘿,這還是你第一回 在我面前擺官威。不過我擔心你這文官太弱,随便一個麻袋套上去就完事了,實在不敢拿你冒險。畢竟秦昭那人心腸狠毒,說得出做得到。而且這些事我也不想你知道,怕你,厭惡我。”
轉而,陸嶼語含笑意:“哪又來厭惡之說?你今日替江繁綠擋了一箭,當是還了長崖山射的一箭。此般秉性純良,我自是以你為榮。”
可緊接着林珂又交代一句:“說來我還有件事瞞着你,其實我還給綠綠下過毒。”
陸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