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愛妄想症(DeClerambault)

第二章/情愛妄想症

近半年,淡墨很少會夢到盛清和,所以他偶然入夢,她連夢裏的每一絲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不敢忘,忘了他的模樣,竟然傾其所有都記不起來。而她也不敢回S市故地重游,只好自己想象。

夢裏雨簾密布,雲霧低垂。

忘了帶傘,她百無聊賴地站在書店檐下等雨停。

突然視線內蹦進一顆石子,一擡頭,就看到他撐傘從風雨裏走來。

她一躍貼到他身上,他卻不停地往下拽她,恨不能退避三舍。

她知道他生氣,氣她陰天不知帶傘,氣她降溫不知添衣。那個時侯他那麽啰嗦,比南姨對她的囑咐都多。

一睜眼,清晨的日光卻已是明媚四射,和夢境反差甚遠。

到了醫院,索鎖已經清理好辦公室,對照着預約記錄對她說:“今早第一個,是上次那個De Clerambault(情愛妄想症)患者,淡醫生,我現在每周最盼他來。”

淡墨知道她的心思:“索鎖,記得要尊重病人的*權,不要把他的故事當做笑料、談資和別人分享。”

索鎖撇撇嘴:“我知道,可是他真得很逗。”

淡墨揉揉她的腦袋:“小心他以為你也愛上他了。”

“才不會,他幻想的那些深愛他的人,都是國內一線女星,顧栖遲和夏冰冰那種,我這種小蝦米他才懶得關注。”

經索鎖一說,想起細節來,淡墨還真得有些頭疼。

患有情愛妄想症的病人,都以為自己正和某人談戀愛,或者有人正深愛着自己。他們認為自己鐘情的目标正通過某些眼神,或是其他小動作來巧妙地向自己表達愛意。而往往現實中,病人和這些目标人物很少或者幾乎沒有過接觸。

一旦他們走到對方生活中,卻沒有得到他們理想中的回應,就會認定對方變心,背叛自己,進而惱羞成怒,做出一些騷擾、綁架甚至于謀殺對方的違法行為。

病人鐘林來的時候,他的母親作陪。

淡墨單獨和鐘林進行交流。沒有第三者在場,鐘林顯得格外健談。

“淡醫生,栖遲昨晚通過電視直播,向我表白了。”

他一臉驚喜,淡墨只好微笑,然後問他:“怎麽表白的,她對你說了我愛你?”

他竟然嬌羞起來:“她對我笑,我知道她想說愛我。”

他甚至問淡墨:“淡醫生,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向她求婚。”

不等淡墨開口,他又接着說:“我得先告訴她,雖然夏冰冰喜歡我,可我不喜歡夏冰冰,我不想栖遲誤會。”

*****

送鐘林出去之後,淡墨再度向鐘林的母親提出讓鐘林入院的建議,并不意外,再度遭到鐘林母親的拒絕。

“淡醫生,我不希望鐘林和別人的孩子有明顯的不同。他是我的兒子,我不希望別人提起他,用詞是他是個住進精神病院的瘋子。”

“況且他來這裏挂診,我一直告訴他是為了緩解他的工作壓力。”

索鎖在一旁插話:“可是伯母你要知道,入院之後不僅可以跟進對鐘林的治療,還可以防止他出去傷害別人。”

一句話,激怒了鐘母:“他不會傷害別人,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孩子。”

鐘母離開之後,索鎖紅着眼問淡墨:“我錯了嗎,他生病了治療難道不應該嗎?”

淡墨蹙眉:“精神病患者的家屬,長期承受高壓,他們的心理防線很脆弱。索鎖,他們都是有感情的人。”

索鎖扁嘴,眼圈更加紅了:“阿姨那一吼,好像我是要害鐘林一樣。”

淡墨不善于安慰人,拍拍索鎖的肩膀,留給她空間自愈,去找徐行例行查房。

一推門,卻看到昨天那個稱自己有精神病的說要追她的叫言許的男人正笑容清澈的立在醫院廊道裏。

******

崔亭那個不屑一顧的眼神,一直在紀式薇腦海裏揮之不去。

連同他那句話:“那種男人你也睡?”

她知道荊州不是個好男人。當年和她在一起時劈腿收場,後來和另一個女人結婚,竟又不知檢點被妻子發現出軌,所以離婚。

可是她醒來後,複健完畢。那個男人竟然跳出來說是她孩子的父親。

沒有多少人知道她已經醒來,更沒有幾人知曉她曾在其間産子。

父母為了保護她,在征得她的意見之前,從未試圖追究孩子的父親是誰,未曾将等等和他們懷疑的數個對象做過DNA檢測比對。

即便等等的出生,讓他們覺得那般難以置信。

她一直知道崔亭說得話是對的,荊州實在是個糟糕的男人。

也以此哀嘆自己當初識人不清。事故發生前的那些天,她曾經的确是有要去見荊州的想法,因為那天他打給她的電話,語調帶着明顯的醉意,說要自殺。

可她最後到底有沒有聖母上身去見他?依照她的脾性,後來直接告訴他他自殺身亡她會送挽聯去殡儀館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可萬一不幸,荊州是孩子生父。

他們有在一起的可能嗎?

不可能。

紀式薇确定。

不管是四年前,還是現在,她喜歡的,從始至終都是那個毛捋不順的崔亭。

再無其他。

**************

讓紀式薇意外地是,她剛剛想起崔亭,耳邊突然乍破尖銳的喇叭聲,她下意識地往車前一看。橫插過來一輛白色保時捷,攔住了她的去路。

從車上下來那人還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和她記憶裏他永遠溫和清俊的樣子相去甚遠。

“下車!”

崔亭發話,紀式薇只好乖乖照辦。

他将她塞到自己車的副駕駛位,加速離開。

拿不準崔亭的想法,紀式薇只好試探着問:“我們要去哪兒?”

崔亭迅速回複她的話:“去紀家。”

紀式薇不知道現下這是什麽狀況:“什麽意思?”

“告訴你爸媽他們,我是等等的父親。”

他這一句話,讓紀式薇忍不住皺起眉頭。

“崔亭”,她下意識地喊他的名字,“你驗過等等的DNA嗎”?

他一臉剛毅,紀式薇欲言又止:“萬一真是我那會兒變壞濫情了呢?萬一我真得不止睡過你……我不想讓你背黑鍋……別去我家。”

“在你眼裏,你的兒子等于黑鍋?”

崔亭突然打方向盤急停路邊:“我欠你一個解釋。四年前,你出事之後,我被我爸強硬地發配去北非巴林。等我回來,你已經醒了過來。”

“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并不在你身旁,這是我無法彌補的過去。”

“我相信你……那天,我只是一時生氣。你甚至懷疑荊州是那個人,多過懷疑我。”

紀式薇了解他,可她還是覺得自己必須強調:“別去我家。”

他解釋了許多,她卻依舊堅持。

崔亭看她的眼神着實不善。

紀式薇咬舌,她要怎麽告訴他,她爸媽如果知道她喜歡的,是比自己大八歲的崔亭,也許會拿刀剁了她。

*******

淡墨着實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叫做言許的男人嘴裏論調那麽奇怪,看她的眼神卻那麽清明坦蕩。

她拿着病歷本,只停頓看了他一眼就轉身往一側的辦公室走去。

她自認昨天才第一次見他,彼此之間沒有任何交情,着實沒有和他打招呼的必要。

言許卻在身後叫住她:“淡醫生。”

她從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禮貌地回頭:“你好,言先生。”

不等她轉身,短短兩秒的空檔,他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前:“我要找人,希望你能幫忙。”

這着實是個怪人,淡墨摩挲病歷本的硬夾,想告訴他右轉公安局或者左轉偵探社,說出口的話卻是連自己都意外的:“你要找誰?”

言許臉上又挂着淺淡的笑:“武則天。”

淡墨頓時有些氣憤,她明明是在很正經地和他說話,他卻開玩笑一般:“我問的是那人的姓名。”

“她離開我之前,我總是這麽叫她。”

淡墨抱臂審視他,嘴邊帶着譏笑:“很多人還想找喬布斯談論人生。你要找一個死人嗎……還是說這是一個綽號?世界上明确知道姓甚名誰的人你翻天覆地都不一定能找到,何況只是個綽號。再說,言先生,我為什麽要幫你?”

言許的眼神依舊萬年不改的清明坦蕩,說話的語氣非常理所當然:“我在追你,我以為我們算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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