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間自是有情癡
值仲春夜間夜間,風恬月朗,下玄月透過斑駁搖曳的樹影,灑下了滿地清輝。镌刻了何人的溫柔,溫柔了誰人的绮夢?真是應了那句話,清光獨把良宵占,經萬古纖塵不染。
夜深卻無眠,鄢然黯然立在窗前神思。恒衍,這是他的名字。除此之外,自己一無所知。他說要報答自己,就把自己帶到了他的府邸。可自此之後,他卻是不聞不問的。
這樣,難道就是他報答人的方式?思索良久,卻是無果。披了件外套,鄢然便向漾池邊走走。
行至池邊,只見恒衍孤身一人坐在在池中心的漾月亭,默然地自斟自飲,神情有幾分寥落。
月色如水,金樽潋滟,愈發襯得那俊美之人的蕭索神色。他眉頭緊鎖,鄢然卻不知他為何此般孤寂,究竟是為人還是為事?又是為何人?是為何事?忖度片刻,鄢然斂裾踩着玉石階梯一步一步行至小亭中。
恒衍并未擡頭,淡然道,“夜闌人靜,鄢姑娘可是循着酒香走來的?”
鄢然順勢坐下,以手支頤,輕輕開口,“四美具,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可願讓我暫且充當一回佳人,與君笑飲千萬場,不訴離殇。”
“千萬場?”恒衍聞言嘴角漾起了些許笑意,斟了杯酒遞與鄢然,“此酒烈得很,鄢姑娘還是少喝為妙。”
鄢然伸手去接,手指觸及間,恒衍感受到她指尖的絲絲涼意,不禁蹙眉,徐徐道,“已是仲春時分,鄢姑娘的手為何還如此涼?”
“額...”思及是冰魄的緣故,鄢然急忙解釋道,“是我自己體寒的緣故,從來..從來就是比較畏寒的。”
“哦?是麽?鄢姑娘還是應當心身子。明日,還是吩咐惜兒多準備幾身厚實的衣裳吧。”恒衍又飲盡了一杯酒,緩緩道。
鄢然笑着應答,豪爽地一飲而盡。酒雖烈,但入口香醇,回味甘冽。默默地自斟自飲,也不言語。
恒衍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終是也未說什麽。
二人皆是沉默不語,周遭一片寂靜,偶有風拂過樹葉時發出的瑟瑟聲,更顯得此時的靜谧。
許久,久得連鄢然都驚詫他是否已悄然睡去時,恒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鄢姑娘可有求而不得之物,亦或是有心愛之物被他人奪去了的?”
鄢然有些恍神,略思索些,方答道, “自然是有的,世間之事哪能具是圓滿的。”頓了頓,眉眼漾起了笑意,開玩笑道,“不過...也不多。我也不是那麽的弱,哪能凡事皆讓人給搶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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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恒衍擡頭向鄢然望去,只見她略有些緋紅的臉頰漾出了一個足以傾城的笑靥。笑靥如花,卻比花嬌豔,讓人,忍不住地去愛憐。
“不過,”鄢然沉思片刻,輕咬着嘴唇,認真地開口,“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這些,不都是命裏的定數麽?”
恒衍有些沉思,神色飄渺,執杯久久未飲。眼眸深處,滿是蕭條之意。似是蘊含了蘊含了紛飛大雪,又滲出獨釣寒江的千萬孤獨。
睡意緩緩襲來,眼皮也愈來愈沉重。漸支撐不住,鄢然趴在青石玉桌上,昏昏欲睡。半晌,恒衍從渺遠的思索中回過神來,扣了扣玉石桌,輕輕開口,“鄢姑娘,更深露重。你還是回房歇息吧。”
“就一小會兒,就讓我在這歇息一小會兒...”鄢然央求道。聲音漸弱,呼吸趨于平穩。
恒衍又喚了兩聲,卻沒有得到應答。無奈,他起身将鄢然抱起,輕輕地緩緩地,怕是驚擾了她的美夢。連他自己也詫異自己此時的動作。
環抱着鄢然柔軟的身軀,恒衍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心安之感。她淡淡的體香混雜着清酒的芬芳萦放下繞于恒衍,散落的發絲掃過恒衍的臉頰,挑起了他內心的悸動。走得慢些再慢些,只願這是條沒有盡頭的路。
可凡事皆有終點,終是走到了鄢然的閨房,恒衍輕輕地将她放下,心底深處卻浮起一陣失落。
他為她掖好了被角,俯身在她耳畔低語:“有些東西,是我的,我便要分毫不差地奪回來。就算是放棄,也得由我說了算。”明明是如此決絕的話語,說得卻如同情人間最溫柔的呢喃般。
說罷,恒衍頭也不回地決絕地邁出了房門。
初次相見,恒衍心中已有所盤算。對于鄢然,他不過是将她看做為一件籌碼。只是,當時的他,并不知在這場博弈中,自己下的賭注有多重,重到至死前想起,依舊是心底深處難以言明的殇。
終是,徒喚了枉然......
次日清晨,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幾縷陽光穿過雕花的窗戶,落在地上斑斑駁駁的光影。窗棂上的幾只鳥雀,唧唧喳喳地叫喚着,此起彼伏,相互應和。
大好韶光中,鄢然恍恍惚惚地睜開了眼。不慌不忙地伸了伸懶腰,揉了幾下眼睛,伸了幾下腿。這之後,才算是真正地清醒過來。
盤腿坐在床榻上,她揉了揉了散亂的頭發,努力回想昨日的情形。不由得佩服,自己的酒品竟是如此的好。在飲完那樣烈性的酒之後,竟是不哭也不鬧,還能順着原路回到房間倒頭就睡。完全沒發生戲折子中常演的什麽“借酒撒潑”或是“酒後亂性”。
正想着,梓兒在門外輕輕地叩門,溫和有禮道,“鄢姑娘可是醒了?奴婢方便進來麽?”
“噢,方便方便。你進來吧。”鄢然應答後起身,坐在梳妝臺前,伸手抓了抓自己蓬松散亂的鬓發。
梓兒端着一盆水,走到紫檀雕花桌前。動作輕緩地将水盆放置在桌上,詢問道,“姑娘,奴婢可以伺候您梳洗了麽?”
鄢然起身走到梓兒身邊,從她手中接過溫熱的毛巾,對她說,“你不必伺候我的。梳洗這種事,我自己也是可以的。”又不好意思地補充道,“其實,我在這,也是寄人籬下的。”
“可是...”梓兒為難地開口,“公子吩咐過奴婢,要好生地伺候姑娘。這個,只怕...”
鄢然接過她未完的話,寬慰她,“這有何妨?你家公子又不是長了千裏眼順風耳,我若不告訴他,他又如何能知道。”瞧見梓兒忸怩的神色,又抿了抿嘴道,“我不是很會梳頭。勞煩你等會為我梳個發髻,可以麽?”
梓兒忙不疊地點頭,笑着應答,“姑娘稍等,容奴婢出去準備一會兒。”不一會兒的功夫,她便端來好些東西:梳子,發簪,耳環,步搖,簪花...竟然還有十幾朵還沾着晨曦的露水,嬌嫩欲滴的花朵。
“咦?”鄢然好奇地指着這十幾朵花,問道,“這個是?”
梓兒亦是好奇地瞧着鄢然,開口詢問,“姑娘,莫不是晉國人?”
“這個...”鄢然心中一驚,面色上卻是故作鎮定,“我,我的确是初來乍到。”
“哦...”梓兒一副了然的神色,替鄢然解惑,“今日正是晉國的花朝節。傳言,執掌百花的仙子降生在這一日。故在這日,百花競妍,争奇鬥豔。而每一位未出閣的姑娘,在這日,都會在頭上簪一朵花的。一來,是為了向百花仙子表達自己的敬意。二來,卻也是各位姑娘以此來表明自己尚未結親,望在花會上覓得一位如意郎君。”
“原來如此。”鄢然表示自己受教了。
花朝節?按捺住內心的喜悅和激動,鄢然開口詢問,“那,那這個節日是不是很熱鬧啊?”
梓兒聞言,正在費力地解一绺打結的發梢的手頓了頓,笑盈盈道,“那是自然。奴婢尚未進府之時,每年的花朝節都是人山人海的。數千盞花燈照得黑夜如同白晝一般,很是好看。如今,只怕是更熱鬧了。”
鄢然心中歡喜,催促梓兒動作快些。又拾起一朵開得正豔的白色山茶花,遞給梓兒,讓她替自己簪上。然後,道了聲謝,便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的奔向恒衍的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天,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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