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只願君心似我心
走出千煙閣,鄢然如釋重負,而不時拂來的晚風也使得鄢然的靈臺稍微清醒了些。
她默然跟在恒衍身後,任左手被他緊緊地攥住。瞧着他冷凝的一張臉,鄢然有些疑惑他究竟有什麽好不高興的。明明是自己舍身救他,念着他重傷未愈便替他擋下了那三杯烈酒,卻換來他這樣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
這真是一位別扭的人啊!鄢然在心中暗自腹诽。
走了有些路程,醉意又有些襲來。鄢然腦袋昏昏悠悠的,走路也有些晃晃悠悠的,仿佛随時都會轟然倒下。
實在是支撐不住,她瞧見不遠處有一青石凳子,便歡快地拉恒衍跑去歇息。跑至青石凳前,她歡快地往凳子上一坐,将臉埋入懷中,悶聲道,“我,我的頭有些眩暈,你容我在此歇歇。”
剛閉上眼,鄢然就被恒衍用力地拉了起來。鄢然嘟哝着嘴剛欲抱怨,就被他攔腰抱起,直步往前走。
躺在恒衍的懷中,鄢然先有些茫然失措,他先前不還是很生氣的嗎?明明剛剛自己怎樣求他他也是不理自己的啊?唉,果然他就是一個別扭的男人。
銀月冷輝洩地,襯得恒衍本就清冷的臉龐更加冷峻。鄢然亮晶晶的眼眸對上他幽深的眸色,疑惑地問道,“你和那錦衣男子相識麽?你們,究竟是什麽關系?”
恒衍并未做聲。
鄢然锲而不舍地問道,“傾何?當初你也将我錯認成了她,她到底是誰啊?她是那人的心上人嗎?”
“呀!”鄢然若有所思地驚呼一聲,“怪不得他用劍指着你,你,你莫不是搶了他的心上人?!”
恒衍仍是不做聲。
鄢然等了許久也未等到恒衍的回答,無趣地閉上了眼睛。靜默了許久,鄢然回想起曾經偶然在宮中學得的一首曲子,輕哼道,“花易敗,人易老。莫倚傾城貌,嫁與有情郎。與君相約百年好,誰若活到九十七,奈何橋邊等三年......”
歌聲輕柔,如嘤嘤低語,卻是韻味悠長。
鄢然漸有倦意,閉着眼睛輕哼。恒衍低頭瞧着她緋紅的臉頰,欲說些什麽,卻終是咬緊了雙唇。
深深的夜色之中,漫漫長路似是沒有盡頭。或是說,他暗中是希望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抱着她,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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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已放慢了步伐,但不知不覺,他已是将她抱至閨房中。
恒衍輕手輕腳地将鄢然放置床榻之上。
望向鄢然有些緋紅的臉龐,他不禁有些動情,連之前對她兀自飲進三杯酒的惱意淡了許多,低頭柔聲問道,“剛才為何要替我飲下那三盞烈酒?”
“那個...”鄢然将唇附在他耳邊,淺笑盈盈,“我還不是怕你酒後亂什麽,輕薄于我。”此時的她因烈酒的緣故而雙頰緋紅,清麗的面容竟是有幾分的妖嬈。
溫熱的氣息夾雜着淡淡的酒香,萦萦地繞在恒衍的臉邊。聞言,他沉聲道道,“我若不醉酒,就不能輕薄于你麽?”明明是這麽不正經的一番話,卻說得這麽正經。
“呃...”鄢然不知如何作答。
是因着酒的緣故,還是自己本身就是傾心于他的,日後的鄢然無從知曉。只是當時,她忸怩地答道,“也不是不可以。”
言畢,垂上了眼簾,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弱弱地道,“那...那你...輕薄我吧。”
恒衍輕笑了一聲,打趣道,“如今是你醉了,我若輕薄你,你不是吃虧了麽?應該是你趁着醉酒輕薄我,這樣你才不吃虧。”
“哦?是麽?”鄢然腦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恒衍說得有無道理,但秉着不吃虧的心态,鄢然揚眉道,“那我...我就,就輕薄你了啊?!”
瞧見恒衍未有任何異議,鄢然便猛地一下靠近他,将自己的唇緊緊地貼緊恒衍有些冰冷的雙唇,卻未有下一步的動作。緊緊地貼了好久,久到她呼吸漸有些急促了。覺着自己已不吃虧了,鄢然才擡起頭來。剛一擡頭,她卻被恒衍反身壓在身下。
恒衍對上鄢然有些迷茫的眼眸,調笑道,“這樣,你就占夠了我的便宜麽?”
鄢然有些不解,心想便宜不就是能占到這種程度嗎?又在暗自糾結,難不成便宜還能更深一層的程度?為了掩飾自己的無知,她故作大度地說,“額,夠了夠,你的便宜我占夠了。”
恒衍按住心中的躁動,低笑一聲,“你還可以再占些。”
“可..可是我不會了。”鄢然低眉不好意思地地答道。
“無妨。”恒衍難得地柔聲細語道,“我教你。”旋即,他吻上了鄢然的唇畔,慢慢地深入她的嘴唇,輕柔地引導鄢然與自己回應......
鄢然猛地一下擡頭,喘息着問道,“你,你是喜歡我的,對嗎”
恒衍一愣,對上她的眸子,認真地回答,“對,我喜歡你。”一字一頓,莊嚴得如同一個諾言。
“那,那我也喜歡你。”鄢然羞澀地補充道,“也許,也許我就是因着喜歡你,我,我才會救你的。”
恒衍聞言,好似放下了許多的顧忌,更深地吻了下去。
許久,恒衍才放開了鄢然,她止不住地喘息,臉上飛了幾抹紅霞。
夜如輕紗,月色朦胧,窗外鳥兒安靜地栖息。鄢然枕在恒衍的手臂上,輕聲問道,“執子之手,與爾偕老。你一輩子都不會辜負我的,對嗎?”
恒衍寂然不語,輕吻上了鄢然臉頰邊淺淺的梨渦,低聲道,“睡吧。”
就這樣,鄢然枕着恒衍的手臂,沉沉地睡去,安心地睡去。
瞧着鄢然安詳的睡顏,恒衍忖度良久,終是決意起身離去,卻發現自己的袖口正被鄢然牢牢地拽着。恒衍就這樣半坐在床榻邊,未進一步動作,一動不動的,似一尊雕像,卻比雕像還要靜默。
檐水的積水滴滴答答,斷斷續續地滴淌,房裏的燭火“噼噼啪啪”地燃着,直至“啪”的一聲燃盡。約莫過了兩個時辰,鄢然才翻了個身,松開了恒衍的袖口。
恒衍神色莫辨,起身為鄢然掖緊了被褥,便轉身離去。走出房門的一剎那,恒衍回頭望了望仍是一副安詳神色的鄢然,似做出了什麽痛苦萬分的決定,右手緊抓住門框,神色凄惶,卻終是狠心離去。
與君相約百年好,誰若活到九十七,奈何橋邊等三年......鄢然私以為這是平生所聽過的最美好的誓言,可那是的她卻并不知曉,誓言誓言,以口為媒,卻偏偏是,有口無心。
一夜酣眠,宿醉仍是未消。
等到鄢然恍惚地醒來時,已是日上高頭的時分。剛睜開眼,她便瞧見梓兒已端着銅盆立在一旁多時了。
鄢然不好意思地起身,接過毛巾,“實在是抱歉,叫你久等了。”
“無妨的。”梓兒擺手道,“這本就是奴的職責。”又将桌上放置的醒酒湯遞給鄢然。
鄢然接過醒酒湯,道了聲謝。她邊吹邊對梓兒說,“你候了許久也挺累的。喏,這有位置,你先坐這吧。”說着還拍了拍自己的床榻,将被褥往裏面移了移。
“這...”梓兒推辭。
“沒關系的,你就坐下吧。”鄢然将勺子含在嘴裏,伸手去拉梓兒的手。差一點,她就将整碗藥酒灑在被褥上。
梓兒無法,只得坐下。
“咦?你如何知曉我昨日飲了酒呢?”鄢然疑惑道。
“是公子今晨吩咐奴的。說是姑娘昨日飲了許多烈性的酒,叫奴好生地照顧。”
“哦,你家公子...啊?!你家公子?”鄢然想起了昨日的情形,不由得被藥嗆住了。
梓兒趕忙起身地去拍鄢然的背,幫她順氣。
“無妨無妨。”鄢然拍着胸口,氣總算是順過來了,“你,你還是坐下吧。”
小口小口地抿着略有些苦澀的湯藥,鄢然恍神,昨日之事,究竟是真有發生呢?還是自己的醉酒後的臆想呢?心有不甘,鄢然試探性地詢問梓兒,“梓兒,你今日來我房中可有瞧着什麽人?”梓兒一貫醒來地早,若是昨日的事是真,那麽她一大清晨來自己的房間必會遇着恒衍。
梓兒聽聞鄢然的話,卻是驚詫地擡眼望向她,愣了半晌,猶疑道,“公子有令,姑娘的閨房尋常人等是不得擅自入內的。”言罷,又忿然道,“莫不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小厮闖進姑娘的閨房,冒犯了姑娘。”
“沒,沒有。”鄢然亟不可待地解釋,又胡扯地說自己是眼花了,約莫瞧見了一抹身影。
聞言,梓兒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輕聲道,“姑娘昨日酒喝得那樣多,今日眼花也是難免的。”臨了又加上一句,“公子今晨還叮囑奴婢晚些再喚醒姑娘。”
“恒衍?”鄢然聞言有些咳嗽,接過了梓兒遞來的一方手帕,擦了擦嘴道,“你今日遇着恒衍的時候,他...他可是...在自己的房中?”
梓兒接過了湯碗,疑惑地瞧着鄢然道:“公子自然是在自己的房內。姑娘可有事欲找公子?”
“無...無事。”鄢然趕忙地回答。
如此說來,昨日種種,不過是一場夢罷了。夢中如何,夢醒之後,了無印痕。不知為何,她的心底深處卻是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個小洞,自己怎麽也不不上。這種感覺,應是失望吧。可是,自己為何要失望呢?鄢然黯然沉思許久,終是一點一點地拾起昨日的二人在夢中的對話。
她問:“你,你是喜歡我的,對嗎”
他答:“對,我喜歡你。”
她回應他:“我也是喜歡你的。也許,也許那日我救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
雖說夢中發生的事并不作數,但腦海中回想起的一幕幕又如此的真切,真切得連他的喘息聲也記得分明。而且,雖是虛渺的夢中,鄢然卻覺着她的回答是發自內心的。不是因着醉酒,不是因着一時沖動,而是因為,自己本身就是喜歡他的。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是在客棧中的舍身相救是在漾池邊的把酒暢飲還是...鄢然并不清楚,只是,“我喜歡你”這句話,仿佛早就深植于心中,昨日才一不留神地順着嘴說了出來。
“姑娘,”梓兒喚了一聲,打斷了鄢然的思緒,“你瞧着是這支金步搖好呢,還是這只流蘇簪子好些呢”說完還将這兩只都擺到鄢然的眼前。
“呃...這支。”鄢然随手的一指。在梓兒替自己绾發的時候,她故作不經意地問道,“你在恒府應是呆了許多年吧”
“奴從記事起就來到了恒府。”梓兒笑着應答。
“那...”鄢然目光掃向別處,裝作更是不經意地問道,“那你可知,恒衍他,他是否已結親了?”
“這個...”梓兒深思熟慮了一番,才緩緩開口,“奴實在是不知道。”瞧見鄢然溢于言表的失望神色,又補充道,“不過,奴呆在恒府多年,卻并未見公子往府中帶回一位姑娘。”
“所以說,恒衍他第一次帶回的女子就是我麽”鄢然急切地詢問。
“自然。”梓兒瞧見鄢然一副喜不自禁的神色,抿着笑意回答道。
鄢然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心中暗喜。但若是進一步的計劃,她卻并不清楚。一切,還得從長謀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