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其實到達鴉國之前,犬牙真覺得路會越走越順。畢竟他們從島上出來了,也順利過了關,甚至找到了阿金,還贏了幾把。雖然轉車很累,天氣很冷,但這都是可以克服的,比在流放島上幹活和在硝煙中狂奔好上不懂多少倍。
但當他們真正來到鴉國之後,犬牙的想法變了。
火車只在熊國最邊境的城市停下,下了車再往邊境走一段,便見着一個巨大的玻璃隔板。
那隔板是熊國的人建造的,隔板後有持槍的警衛巡邏。反倒是鴉國那邊一望無際,人跡罕至,沒人把守也沒有隔離。
犬牙知道了,這是熊國在防止鴉國的人偷渡過來。
犬牙花了兩天時間在邊境城找了個小旅館住下,觀察了周圍的環境,并稍微打聽了通往鴉國的方法。
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
好消息是從鴉國到熊國難,但從熊國過鴉國就容易很多。每天晚上都有兩趟煤車從熊國往鴉國去,早上再折返回來。
早上入境,一定開廂檢查,車上所有人都必須經過搜身,清點貨物,檢查證件,以免他們偷偷攜帶鴉國的毒品,或用箱子塞了幾個沒熊國護照的家夥。
但晚上運煤出境就容易多了,警衛一般不看,直接放人過關。
如果犬牙想走,那晚上十一點左右在邊境的一個中轉站等,給司機塞點錢,買一個小空位蹲着。
這是好事,犬牙也當即決定就用這方法過去。
但也有壞消息,壞消息就是進去之後,再從鴉國出到相鄰的熊國、蛇國、狼國,都非常麻煩。
這是一條單行線,就像從外頭進監獄容易,但從監獄出來卻比登天還難。
現在相鄰的三個國家都建了那種玻璃罩,狼國和蛇國更誇張,不僅有玻璃罩,前邊還拉着電網。網是在他們國家境內的,偷渡客甚至還沒碰到電網,就會被其他國家的守衛當場擊斃。
犬牙問黑羽當初是怎麽走的,黑羽說當時來到鴉國,只有狼國的邊境有隔離屏障,蛇國和熊國都沒有。他的本意是先過蛇國,再從蛇國轉回狼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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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三國邊境之間的走私還是很嚴重的,就像現在的虎國和象國一樣。所以随便搭了輛私車,順順利利就跨了境。
私車載人跑貨是夜間的行當,到了晚上幾乎沒人管。那時候私車還很昌盛,過了十二點,等客的車燈幾乎彙出一條長龍。
熊國的人說是,那光景在幾年前确實出現過。但後來熊、狼、蛇三國對毒品的打擊越來越嚴重,跑貨的就越來越少。
何況有些在上述三國犯了罪的人跑到鴉國避個難,過了風頭又回去作威作福。那些散布到毗鄰國家的偷渡客基本都是鴉國人,其他三國的犯罪率就是靠鴉國人胡作非為,才一直居高不下。
于是狼國先有了措施,緊接着便是蛇國,現在熊國也一樣了。
鴉國衰落得厲害,人一窮,什麽都敢做。本來靠着毒品生意富得流油,每天只需要出出貨就能盆滿缽滿,一下子落差來了,沒人受得了。
鴉國又一直沒把教育和管理跟上去,差了附近國家一大截。這也造成他們紛紛往別的國家跑,混得好的自然不會亂來,混不好的,就開始打砸搶了。
犬牙和黑羽合計了一下,意見出現了分歧。
黑羽的意思是不要去鴉國,直接從熊國進蛇國。之前他沒有準備,所以去了被抓住,但現在他多了一個人,警戒性也提高了,盡快地穿過蛇國進入狼國,應該不成問題。節約成本,提高效率。
但犬牙不同意,他覺得黑羽低估了蛇國的警衛力量。蛇國都能夠跨越那麽多國家,在最南邊買下一個小島關他們這些囚徒,堂而皇之地建造什麽巴別塔監獄,更不用說國家內部的管理和維穩力量有多強大了。
他和黑羽不僅是沒有身份的人,還是從小島上逃出來的囚犯和奴隸。一旦被抓住,好一點的是重新丢回島上,壞一點的,則必死無疑。
犬牙相信老鬼的力量,他覺得先見到老鬼,了解具體的追查方向和制定方針很重要。他當了幾年的雇傭兵,他知道掌握的信息越多,越有利于他們求生。
讨論到最後,黑羽服了軟。
因為犬牙一句話把他堵死了——“你知道為什麽你浪費了那麽多年也找不到人嗎?因為你什麽都不知道,你除了聽命令,根本不去動腦子。”
這話給黑羽的傷害有點大,但他似乎接受了犬牙的說法,再不對犬牙的計劃進行反駁。
于是當天晚上他們在指定的地點等了半小時,登上一輛煤車後,晃晃蕩蕩地往鴉國進發。
熊國內個別地方的發展還是很好的,尤其是靠近邊境的城市,高樓大廈也很多。便利店和餐館開得到處都是,且徹夜無休,能感受到旺盛的人氣和生命的活力。
但一出了熊國,在曠野上行了幾小時,再繞進一片小林子颠簸了幾小時,真正進入鴉國之後,等待他們的卻是另一番光景。
鴉國的版圖又細又長,建築也很宏偉,有一種令人膽寒的威懾力。可以看得出之前它們曾經無比輝煌,燈一打,那光能把黑夜照成白晝。
但此刻燈光卻很稀少,無論是那些高大的建築物,還是街上的車燈和路燈,都稀稀拉拉,閃閃爍爍。路上也幾乎沒有行人,更沒有半夜還開着的便利店與超市。
偶爾一輛車從他們身邊飛馳,唰地一下,引擎聲在寂靜的街道上響得震天動地。
犬牙和黑羽讓司機在能找到住宿的地方把他們放下,司機想了半天,沿途經過一個汽車旅店,便開了車門。
犬牙問,前邊還有更熱鬧的地方嗎?
司機搖搖頭,“再走就是中轉站了,是我們卸貨的倉庫。”
不得已兩人只能在汽車旅館住下,嚎了半天才把喝得醉醺醺的老板叫醒,好歹要了一間房。
但這僅僅是開始而已,犬牙很快認識到,他來鴉國就是一個錯誤。
沒錯,這個念頭是在一周之後确定的。他們在鴉國尋尋覓覓,入了幾個場子,又找了不少人。天亮之後他們來到了邊界城市的市中心,再從一個城市的中心轉到另一個城市。
他們每天出入于賭場和妓院,也見到了不少像白面一樣的掮客,但無論怎麽打聽,都沒人聽說過老鬼。
老鬼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在別人的嬉笑和鼻音中與場子的喧嘩融在一起。老鬼還真是老鬼,骨架和肉體不見了,連魂都沒留下。
犬牙實在找得沒辦法的時候,甚至把老鬼的槍掏出來,他說這是老鬼給他的玩意,你們不要明明知道,卻故意不說。否則等我見到了老鬼,大家都不好過。
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即便他拿酒瓶砸在那些白面的腦袋上,即便他拿槍指着對方的太陽穴,可他們還是搖頭。
這個過程犬牙揍了不少人,也挨了不少拳頭。白面們極其兇狠狡猾,往往前一秒哆哆嗦嗦給犬牙和黑羽跪下,下一秒就有其他的同伴手持尖刀,堵在他們的小巷口。
犬牙單打獨鬥是不怕的,但人一多還是很慫。所以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問也不問了,跟着黑羽先跑了再說。
他和黑羽引起了一定的騷亂,而犬牙相信如果老鬼還在,他一定已經聽到風聲,并派人來和自己對接。
可很遺憾,都沒有。
他們浪費了整整一個星期,除了身上多了幾道疤之外,一無所獲。
犬牙想對黑羽說聲抱歉,他這次是真疏忽了。老鬼就是老鬼,藏得深,也未必還認當年的情誼。不出來見他,也很正常。
但黑羽卻沒有責備犬牙的意思,他透過窗戶,望着街道上一副破敗的景象,若有所思。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煙,直到抽掉半盒,才突然說——“你說老鬼還有兩個外甥,是嗎?”
“是,”犬牙有些沮喪地躺在床上,望着黴跡斑斑的天花板,“我和你講過,叫牛頭馬面。”
黑羽想了想,道——“那不要找老鬼了,試着找找牛頭馬面。”
“他們可能還在虎國。”犬牙說。
但黑羽不贊同,“你說過他們想繼承老鬼的衣缽,那肯定不會輕易罷手。即便曾經離開,很有可能也已經回來了。”
這麽一提醒,犬牙馬上按照黑羽的方式調轉了方向。說黑羽脫節,好像又不是太脫節。可說他靈光,有時候又天真得可怕。
但無論怎樣,這一次黑羽還真開了竅。把找老鬼變成找牛頭馬面後,不消三天,他們就見到了真人。
只不過在見到牛頭馬面的一刻,兄弟倆道出了一個令犬牙不解的事實——“老鬼從來沒出來過,我們一直以為他死在流放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