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九萬知道那個計劃,那是針對流放島進行的一次摧毀行動。

他對流放島有一點點認知,他父親還在世的時候,他們家也出過人和錢,所以聽聞小島被炸之際他還十分懊惱,他覺着計劃都成了一半,眼看着快要收益了,就這麽毀了實在是得不償失。

那個島是蛇老板父親進行一個重大的軍事研究的基地。

大約在二十年前,蛇老板的父親和自己的父親在那片海域中開采出一種特殊的材料。材料是淺褐色的,可以燃燒,燃燒時能發出像氫氣一樣的淡藍色火焰。

那時候他們以為找到了燃料的新品種,于是馬上派出很多航船和工人,當即進行大力的開采和收集。

可大概過了三年左右,海裏的原料開采得七七八八了,工人卻開始大批量地死亡。死亡的原因和時間點極度接近,幾乎全是在短時間內,多器官衰竭。

九萬的父親馬上警醒過來,停止開采并把原料送到實驗室。

實驗室鑒定出這是一種吸收人體細胞活性的東西,但組成元素是陌生的,結構式也未曾見過。九萬的父親以為這是一種新型的放射性元素,對人類弊大于利,便打算收手不幹了。

但蛇老板的父親卻不這麽想,他把原料帶到幾個軍事研究所裏做進一步的鑒定和甄別,研究了兩年,發現它是某種介質。

這種介質有十分寬容的存儲量,但仍然可以把吸收的生命力從中分離出來,也就是說它是一個非常好的容器。可關鍵是如何把這種概稱為“生命力”的東西——其中涵蓋細胞再生力、修複力、分化能力等——重新從中分離。

蛇老板的父親需要再次進行資金投入,并且要投入很多資金。他認為它可以變成一種新型的軍事武器,甚至可以改變當今的醫療水平。它是裏程碑式的,所以前期的付出十分必要。

但九萬的父親卻不敢輕舉妄動,他只是象征性地投入了一部分的資金,便再也沒有參與研究,也沒有再進一步地派人去開采。

後來又過了幾年,聽聞蛇父确實找到了分離“生命力”的方法,也建造出了一座基地,其中關押着大量的年輕人,讓他們成為第一批實驗品。

可不知何故,這樣的研究繼續持續了一段時間,蛇家突然要求炸毀島嶼。

到了這裏,內部的說法就很多了。

有人說是因為獅國內亂太嚴重,蛇家參與的研究善惡莫辨,很有可能被定罪,所以毀屍滅跡,把這個實驗和自己家族一刀兩斷,以求暫時的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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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是建築材料出了問題,那些年輕人不僅沒有被榨幹,反而突變成其他物種。他們在島上發生了暴亂,殺死了看守并要從島上返回陸地,進行大規模的報複。

當然還有人說是蛇父的研究招來了其他的東西,那東西進攻并占領了島嶼,無奈之下,只能無差別地殲滅。

九萬的父親卻都不認同,他唯一告訴九萬的,就是蛇父曾經給他打過的一個電話。

電話裏蛇父已經病重了,他說了一些奇怪的話,他斷斷續續地問九萬的父親——“你知不知道我和你是不同的人,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本身不是人,他們的先祖讓他們變成人,是為着有朝一日,實現更大的使命?”

九萬的父親聽得莫名其妙,但他隐隐地感覺到,那一個島嶼藏着的秘密比他想象的更為嚴重。他認為炸毀它并不可惜,只是沒有想過,蛇家如同陷入某種詛咒一般,竟在幾年後将其再次重啓。

而這一次重啓,規模更大了。

九萬從父親嘴裏知道的就這麽多,他也曾經和北風說過,甚至提過聽聞獅國有一支秘密隊伍在探查流放島的真相,那叫什麽火藥計劃。但很可惜計劃沒成,隊員幾乎在大浪中死光了。沒死光的也當夢魇一樣不再提及,不知道是命運還是金錢讓他們閉緊了嘴巴。

他當成雜談一樣說出來,說實話自己也不知道裏頭有多少是真相,有多少添油加醋。

而北風有自己的看法,北風的出身和九萬不同,只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他更看重個人的生命而非大勢所趨,所以他認為那島上确實是做着反人類的實驗。無論這個實驗最終會給自己的家族、國家甚至整個人類社會帶來怎樣的進步,歸根結底都是殘忍的。

只不過身為士兵多年,他知道自己的觀念并不重要,所以他也只是在做手頭的事而已,而對于整個計劃——他不發表多餘的看法。

不過他倆都沒什麽機會真正參與流放島,獅國鬧分裂的時候他們在部隊裏受訓,鬧得最兇的時候他們到別國領土上打仗,等到他們回來,已經塵埃落定,一切都有了最終的形狀。

“不知道留着這人有什麽用,”九萬說,“難不成留着他,還能讓他轉變觀念,從銷毀那個島,變成為那個島做事?”

“不知道,可能是吧,”北風說,“老蛇做事的手法不總是這樣嗎,能用就用,實在用不了才丢。那個人對流放島的情況肯定是很熟悉的,要真能說服他,讓他去管理島上的守衛,他更知道趨利避害。”

北風拍拍九萬的肩膀,讓他跟自己站起來。他要找個地方抽根煙才行,他對煙的瘾就像九萬對酒的瘾一樣,除非睡着了,否則隔幾個小時不抽,心瘾折磨得他難受。

何況先前從戰友病房出來,他的心情就很郁悶。住院樓下一層是他的戰友白板,他倆陪在白板身邊幾天了,也沒見白板有睜開眼睛的跡象。

白板是在三天前突然倒下的,那天晚上白板喝多了,腦子裏有根血管就不聽話了。他倒下的時候妻子也不知道,洗了澡出來才看到躺在卧室門口的白板。

送到醫院之際好歹讓他緩過一口氣,但到底能撐多久,誰也沒把握。

他的頭部在戰場上受過傷,也不知道那傷和現在的病情有沒有關系。

那時候白板是北風手下的一個班長,受傷時就在北風旁邊。他說沒事沒事,養幾天就好了。把他送到醫護所沒過一夜,第二天果然又回到了隊裏。後來也都沒發生什麽大問題,他也解釋自己只是輕微腦震蕩。

但現在突然來這麽一出,北風覺着是厚積薄發了。

北風和九萬有很多戰友都是如此,在戰場上沒事,下來了反倒有事。精神狀況,生理問題,各種各樣層出不窮百花齊放,甚至讓北風一度懷疑和平不利于身體健康。

所以他多次讓九萬戒酒,他說你戒酒,我就戒煙。

但每次九萬都說不,“我喝着估計還能活幾十年,突然間戒了,指不定十年都撐不過去。”

說的次數多了,北風也就不再提了。反觀自己戒煙也難,那就順其自然好了。反正他們順其自然了那麽多年,看似日子是越來越光明了。

當然,這樣的結果,便是要他們承受身邊人經歷苦難時的無能為力。

北風說白板也就這兩三天活頭了,廠子裏的事情先推一推,好歹陪他走完最後一段。

九萬也是這麽想,所以順便幫老蛇看着這看起來就沒力氣跑的人,也不過舉手之勞。

正當他倆站起來時,病房的門卻微微開了一條縫。只見黑羽已經從床上站起來,雖然渾身乏力,但還是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外挪。

他看到北風和九萬時愣了一下,眼裏有些警惕。

北風馬上扶住他,說——“黑石走了,他有些事要忙。你先休息,他明天再來看你。”

但黑羽搖搖頭,左右看看,又道——“我……我想找我朋友,我朋友住在哪一間?”

“什麽朋友?”九萬問。

黑羽有點不安,他的眼神變化了一下,略顯急促地道——“就是……和我一起送來的那個。犬牙,黑石說他沒事,他……他住在哪一間?”

“什麽犬——”

“哦,我知道了,”九萬剛想說話,北風就打斷了他,他看向黑羽,加重了握在對方胳膊上的力道,安慰——“你的朋友轉院了,前幾天情況有點不好,所以把他送往更大的醫院診療。沒事的,如果有事,我會讓你第一時間知道。”

黑羽愣愣地望着北風,兩秒過後,突然猛地掙開了北風的手。

他說你們騙我,媽的……你們騙我,我要見犬牙,我現在就要見犬牙!

北風趕緊攔住他,不讓他在醫院鬧亂子。九萬也跟着游說,說犬牙真轉院了,你得相信我們,晚上我給你和他通個電話,或者和他的主治通個電話,你先回房間,不然你再出事,我們也不好交代。

但黑羽不肯。他就覺得不對勁,從他睜開眼問黑石犬牙在哪時就覺得不對勁,現在黑石還趁自己睡着時走了,犬牙也不知所蹤——他不能回房間,他一刻也坐不住。

他害怕了,那種失去同伴的惶恐又從他的心裏漫上來。

但北風的力氣很大,硬是把他連拖帶拽地摁回了病房。

豈料黑羽屁股都沒沾到床邊,就猛地推了北風一下。他幾乎用上了自己全部的力氣,好歹把北風推離了自己。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做下一步舉動,九萬就失去了耐性,立馬從腰間掏出槍指着他。

“老實點,這是醫院。”九萬說,說着還不忘繼續喝一口酒。

“你真得等等,”北風走上前,摁住九萬的槍讓他放下,認真地對黑羽道——“別讓我們捆住你。”

黑羽呆住了,他以為自己得救了,但現在看來,他是被軟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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