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這一次突然襲擊的火力非常猛烈,打得四人措手不及。

四個人中只有北風随身帶了槍,其他三個人都沒有。北風一邊喊着讓他們找地方躲避,一邊瞅準時機朝屋外開槍掩護。

好就好在先前他們把窗簾拉上了,即便玻璃窗第一時間被擊穿,後方還有窗簾遮着,外面的人并不能對宅內一覽無遺,而看似那些偷襲的人不想暴露身份,不打算貿然進入屋內。

第一輪射擊結束後,犬牙和黑羽貼着牆壁坐起來,他們倆位于窗子底下,北風和九萬則一個位于左側大餐桌旁,一個趴在酒櫃附近。

黑羽的手臂好像被剛剛的一撞弄傷了,痛得不行,擡都擡不起來。他倆翻過身子,能借着晦暗的路燈看到北風的表情。

北風朝他倆打了個手勢,犬牙則明白了,他摁摁黑羽的肩膀示意他別動,自己慢慢地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掀開窗簾一條縫往外看。

結果他還沒能看清外面的情況,第二輪射擊又鋪天蓋地地襲來。

這一次的火力更加猛烈,口徑較大的子彈直接紮穿桌椅,狠狠地打入地板,或深深地紮入木質的牆面。

犬牙趕緊重新蜷縮回原位,而北風也不得不再一次移動位置。他附近的掩體基本上已經被打得千瘡百孔,即便外面的人看不清他們的位置,就這麽一波一波地掃射也有可能亂槍射中。

他們必須上二樓。二樓地勢上有優勢,反擊起來也容易。

北風繼續時不時地朝外頭開槍,但他子彈有限,只能趁着火力稍作停歇時掩護一下。他第二次向犬牙和黑羽打手勢,示意他們跟自己一起往二樓走。然後叫了九萬幾聲,九萬也從酒櫃後探出腦袋,朝北風點點頭。

酒櫃的位置距離樓梯口最近,九萬示意他們先走,他來墊後。

他轉過身子,麻利地把酒櫃打開,從櫃子裏取出兩瓶度數比較高的酒。起開瓶蓋,扯下衣服上的布料倒了點酒在上頭,再當做瓶蓋塞在瓶口上。

等到其餘三個人都做好了準備,他擦亮打火機,将兩瓶酒瓶口的布料點燃,迅速、準确地從窗口抛出去。

燃燒的酒瓶在窗外炸開,至少能讓最靠近窗邊的襲擊者往兩旁散去,與此同時三人一并行動,借着外頭的人沒法集中火力的片刻,貓着腰飛快地往樓梯口奔走。

等到黑羽和犬牙上樓之後,九萬又老練地做好了兩支燃燒瓶,故技重施,來為北風和自己争取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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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等到三個人都安全地上了樓,九萬也轉身跟上。但也就在這時,外面的人改變了策略。只見一個小小的玩意從窗戶投進來,啪嗒一聲滾落在地板上。

九萬大吼一聲,并迅速趴下。

話音剛落,小廳堂就發出劇烈的轟鳴。脆弱的木板紛紛被震出木屑和粉塵,櫃子上的酒也一瓶一瓶砸落到九萬身上。黑羽、犬牙和北風馬上卧倒,任由各種各樣的碎片和煙灰在他們身上蓋了厚厚的一層。

濃煙滾滾,響雷炸裂後,他們又靜靜地等了幾秒,可卻不見九萬跟着沖上來。

北風喊了九萬幾聲,耳朵因為近距離的爆破而不住嗡鳴,他根本聽不到九萬的回應——當然,也有可能九萬根本沒有回應。

北風趕緊讓兩人繼續往樓上走,而自己折返去找九萬。

槍聲又一次響了起來,漸漸地蓋過耳鳴,再次變得清晰。

北風在酒櫃旁邊發現了九萬,九萬先前根本來不及走動,只能原地趴伏,他的身上布滿了酒瓶的碎片和濕漉漉的酒釀,旁邊還有一個裂開的木桶,不停地往外湧着酒。

北風趕緊撲了上去,他不停地拍打九萬的臉頰,再用手探了探九萬的脖頸。

但還好,九萬只是被一個酒桶砸了一下腦袋,估摸着先前只是小小地暈過去了,但沒有中槍,一切都好。

他甩甩頭從地上爬起來,示意北風立即帶他往上跑。

北風也不敢停歇,見着九萬沒事,二話不說就架起他的胳膊把他往二樓帶。

等到了二樓,事情就變得更明晰了。他們倆也不知道從房間哪個角落掏出了幾支槍,還幹脆地丢給了犬牙和黑羽。他們一人位于一扇窗戶,将窗簾拉開一點點并進行快速的反擊。

犬牙和黑羽也不敢怠慢,操起兩杆槍做補充。

位于屋外的大概有十個人,如果加上兩輛車的司機,應該是十二人。

犬牙等人的反擊非常精準,很快就點射殺死了其中五個。另外五人馬上意識到戰局發生了轉變,留下兩人對着二樓的窗戶掃射,另外三人則迅速地往車上扛屍體。

這也是最讓犬牙看不明白的地方,他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寧可放棄進攻,也一定要把屍體扛上卡車,這樣的舉動直接導致第六個人也中槍了。

不過還好,那第六個人只是被射中了小腿,一邊踉跄一邊鑽進車廂,等到所有死人活人都裝上車後,兩輛車猛地開動,噴出一股濃煙,迅疾地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四人緊張地在窗邊等了一會,直到真的聽不到任何動靜後,才放松了下來。

再看外頭的街道,沒有路人,沒有多餘的車輛,萬籁俱寂,晨星閃爍。只有馬路側旁留下了一地的彈頭和血跡,證明着幾分鐘前,這裏曾發生過一場血戰。

犬牙沒事,他檢查了一下自己,肢體完成,只有幾處小的擦傷。

黑羽的肩膀脫臼了,他本來以為是斷了,犬牙摸了一下,說沒斷。然後讓黑羽咬着被子的一角,幫他擰了一下。

九萬也沒大礙,雖然腦門上被撞出一個包,但現在頭不暈也不想吐,剛剛的爆破并沒有給他身體內部造成影響。

唯一中彈的是北風。北風的手臂中了一槍,只是大家先前都沒有察覺。直到九萬讓北風幫自己倒一杯水,拍了一下對方胳膊時,才摸出鮮血。

九萬一見北風又是這樣一聲不吭,一下子就暴躁起來。北風讓他不要緊張,中的是小臂而已,他本來也是想定定神再說的,誰知道九萬就自己發現了。

九萬連忙讓北風把衣服脫掉,又拿來了醫藥箱。他糾結了半天沒有下手,最終還是北風擡起另一邊胳膊,說我自己來吧,你沒取過子彈,我取過。

犬牙接過了鉗子,他擺手讓九萬讓開,看了看北風,道,“你信得過我的話,我幫你弄吧。”

九萬和北風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北風猶豫了一下,把胳膊伸過去。犬牙也一樣讓他咬着床單,但北風搖搖頭說不用,動作快點,沒事的。

犬牙的動作确實很快,也很熟練,之前打內戰時雖然軍醫人手不夠,但基本上也會交給醫生去做,所以在部隊沒點亮這個技能。

反倒是當了傭兵之後,犬牙幫戰友和自己弄過四五次。有時候是完整的彈頭,有時候只是一點破片。幾次下來也熟悉了,就這麽一捆,一挖,一淋,一包紮。

不過即便如此,北風還是出了一頭的汗。雖然這不是大傷,但有時候傷到內髒了不怎麽痛,反而是淺表的皮肉布滿神經,痛得人暈暈乎乎。

九萬摟着北風,在彈頭取出來之後迅速地給他包起來,然後用力地捋着北風的後背,再給他喝了一點水。

等到四個人都整理妥當,一時間房間裏卻沒人說話了。

他們都對剛才的襲擊産生了莫大的疑惑,但誰都沒有把自己的猜測說出口。

最後還是九萬先說的話,他說——“今晚你們過我們那邊住吧,我怕還有第二波襲擊,人多了也不容易被各個擊破。”

黑羽和犬牙沒有異議,北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而直到他們兩兩一組躺在毗鄰的兩邊卧房後,北風才把房門關上,對九萬發問——“你說是誰?”

九萬冷笑一聲,一邊脫衣服,一邊漫不經心地道,“想連同你我一起幹掉的,還能是誰?”

北風聽罷,眉頭一皺,反問——“你說他?他怎麽敢?”

“過得憋屈了,什麽不敢。”九萬道,點燃一根煙,搖搖頭,“所以你看,他連個屍體都不敢留下,估計那些也是另外雇來的人,擔心我們順藤摸瓜查到什麽,告到他情人那裏罷了。”

其實北風贊同九萬的觀點,他也覺着除了黑石沒有人會這麽做。他和九萬結仇不多,尤其在公司走上正軌後,他們出面的機會就變得越來越少。何況他們是蛇老板很大的合作夥伴,而蛇老板即便有不滿意他們的地方,兩者仍能求同存異,和氣生財。

但北風沒有回應,他明白黑羽身份的敏感性,如果在這個時候把矛盾激化,那他和九萬都脫不了幹系。

九萬也沒有多談,把自己的觀念發洩出來後,便問北風的傷怎麽樣,是洗澡還是擦身。

北風說沒事,淋不到,稍微沖一下身子就好。

望着北風走進浴室關上門,九萬才回想起先前自己表現出的尴尬的生理反應。但北風向來不會讓他難堪,所以對方根本沒提,就像徹底忘了一樣。

九萬在房間抽煙等北風完事,心裏頭有點亂。雖然誰都沒表現出來,但到底發生了。他和北風的關系不再純潔,至少在北風眼裏,他已經是一個會對朋友勃起的壞家夥了。

不過這份疑慮并沒有持續多久,因為這個多事的夜晚沒有結束。

等到兩人都洗完澡之後還發生了一件事,讓九萬改變了想法,換了擔憂的內容。

九萬本來喝得就有點多,剛剛又打鬥了一場,早就精疲力竭。他以為兩個人也會和之前一樣瞎聊幾句就睡了,但似乎北風的手臂不太舒服,換了好幾次姿勢,最終翻過身和九萬面對面。

九萬感覺得到北風的氣息噴在臉上,為了不使身體又一次誠實起來,他沒有睜開眼睛。他的心跳得很快,他很想找回今晚之前對北風毫無雜念的狀态,可很遺憾,酒精作用,他不得安寧。

他就這樣閉着眼睛,假裝自己已經睡着。直到他感覺到北風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晃了晃。

“喂,睡了嗎?”北風問。

九萬佯裝含糊地應了一聲,順勢翻過身平躺。

北風沒有把手收回來,只是換了一邊肩膀,又晃了晃,“你真睡了?”

這一回九萬又得了機會,再次含糊地應一聲,轉身背對北風。

這就好了,這樣即便小九萬擡起頭來,也距離北風很遠,至少隔着大九萬這個本體,不那麽容易碰到。

北風安分了一會,然後他朝九萬的方向挪了一點,這一回,他把手搭在了九萬的腰上。

九萬的心都被提了起來,他趕緊搜尋着回憶,思索着北風是不是曾經也這麽做過——答案是肯定的。他們以各種各樣的姿勢抱過對方,畢竟有時候空間就那麽一點,不扭曲一下身體還擠不下。可今天晚上這一抱又實在太敏感,它蘊含着九萬所期待卻又惶恐的東西。

北風并沒有停止動作,他的胳膊在九萬腰上一會,竟緩緩地收緊。

此刻北風的胸口貼着九萬的後背,那種柔和的溫暖已經徹底地讓九萬起了反應。

可即便如此,北風還要繼續。他的手從睡衣的邊上進去,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貼着九萬赤裸的腹部。

九萬意識到情況的危機,如果北風的手往下一點,必然再次察覺出小夥伴的情況,于是他趕緊摁住了北風的胳膊,沉着嗓子問道——“你……你冷?”

北風的胳膊很明顯地僵了一下,然後停止了動作,他道——“不冷。”

“那就睡過去一點,”九萬往遠離的方向挪了挪,“我他媽都快被你擠下床了。”

北風聽罷,把手收了回來,真的就往裏頭睡了一些,為九萬騰出更多的位置。

其實九萬的內心是無比矛盾的,他對北風有反應,可卻又不知如何面對這種反應。他期望北風也對他有感覺,可一旦點破,他又不懂如何調整兩人之間已經形成定勢的關系。

以前軍隊裏是有這樣的先例的,在他們還是一個班的時候,一名戰友和先前的班長産生了這樣的暧昧。

那個戰友叫幺雞,新兵訓練才幾個月,幺雞就趁着半夜,偷偷跑到班長的床邊,親了班長一下。結果班長沒睡熟,立即就醒了。

班長不能接受這樣的關系,驚訝之餘更是憤怒不已,不僅狠狠地拒絕了對方,還嚴厲地處罰了幺雞。

那時候九萬還拿這件事開過玩笑,只是北風不笑,北風說幺雞沒控制住感情是錯的,但它不應該是笑談。

之後的幾年裏,幺雞再也沒有和任何一個男性産生過類似的感情。反倒是隔三差五就有人重提舊事,讓他變得越來越孤僻。

直到北風當上了班長再當上排長,幾次處罰在隊裏嚼舌根的無聊事件後,風波才漸漸平息。後來幺雞也用自己的兢兢業業和勇敢無畏回饋了北風,對北風無比崇敬與感激。

到了退伍之後,幺雞也是隔三差五就會來個電話。沒什麽事,通話時間不超過五分鐘。但北風知道幺雞是惦記着他們的,也始終惦記着同穿一條褲子的那幾年。

十三幺小隊裏人與人之間并不是一開始就是那麽和睦的,但總有一些小事把他們越綁越緊。

北風和九萬也是如此,雖然在入伍之前就是朋友,可畢竟沒那麽熟。

而進了部隊之後,每一次共同攻克的難關和每一次在困境中對彼此的慰藉和安撫,就像膠水一樣,以至于到了現在要把他們分開,那就得撕掉一層皮。

這也是九萬執意要把北風一起帶出來的原因,他已經習慣生活中有北風的存在了,他沒法想象失去對方的樣子,即便是失去白板,他也覺着那像一場夢。

但這兩者的感覺又有一點不同,不同在于他會尊重白板的意願,讓對方留在更适合的地方生活。可他不允許北風這樣,他只想北風在自己身邊,無論北風願不願意。

九萬把身子轉了過去,如果說這是他們之間早就存在的感覺,那即便今夜不點破,遲早有一天也會點破。他們已經三十多歲了,兩個人都不結婚,其中的原因雖然未曾深究,但到底大家心裏都有數。

其實北風也是交過女友的,在退伍之後,于九萬的撮合下和一兩個女孩來往過一段時間。每一次問北風感覺怎麽樣,北風都說“不錯”“還行”“都可以”,可最終總是不到一年就分手。

九萬曾經十分不解,而問那兩個女孩,女孩也說不知道哪裏不合适,反正就是沒在一起。

後來九萬也就不操心了,如果北風沒這心思,他萬不可能像給白板塞老婆一樣,硬是塞給北風。

所以九萬是摸不透北風的,北風總是悶悶的,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但九萬仍然覺得他需要說點道歉的話,畢竟對自己的兄弟勃起,這怎麽說都有些不好意思。

九萬開口了,他睜開眼睛望着天花板,突然道——“北風,我有話想對你說。”

“其實你不用試我,”北風也睜開了眼睛,扭頭望着九萬,竟搶先一步,冷靜又堅決地道——“你看,你反而讓犬牙和黑羽看了笑話,這多不好。”

九萬心裏咯噔一下,果然,北風也在想着這事,而如果九萬不提,對方大概也不會提。

九萬清了清嗓子,他想進一步解釋一下,可心裏頭千言萬語,出口的只有一句幹澀而蒼白的——“不好意思,我……唉,不好意思。”

“不要緊。”北風說,他把被子往上扯了一點。

“因為他前面在那摸我……你知道,摸那裏,我怎麽都會有點……”九萬啧了一聲。

他覺得自己說的沒問題,他們有過類似的經歷。

記得那時候退伍回來,九萬、北風、紅中、大餅四個人坐一個車廂。他們閑來無事在車廂打牌,九萬和紅中一激動就摸大餅的腿,尤其贏了的時候,他倆輪流興奮地在大餅腿上用力搓兩把。

大餅身高體壯,像一堵牆一樣,大家在他身上蹭蹭拍拍打打是常有的事。但那天也不知怎的,沒玩幾把,大餅突然就把牌放下了,很認真地對紅中跟九萬說——“你們不要摸我大腿,你們再摸我會勃起。”

當時大家都笑了,包括北風,但也都沒放在心上。所以和現在對比一下,那犬牙老摸自己大腿,九萬勃起也很正常。

只不過北風看似并沒有将兩者聯系到一起,他突然側過身子望着九萬,仔仔細細地打量着他的臉,好像在研究戰術地圖一樣。

片刻之後,他突然道——“我說了沒事的,我知道你對我有意思。”

九萬一聽就慌了,他趕緊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真沒那意思,我怎麽好意思,這意思怎麽解釋都不是那個意思。

北風摁住了他,搖搖頭,認真地糾正,“我也喜歡你。”

九萬的耳朵嗡地一下,好像有人在他耳邊同時擦亮了幾只打火機。與此同時腦子瞬間被格式化,變得一片空白。

怎麽形容那種感覺呢,就像一條內褲天天穿着,貼着自己的肉和最隐私的地方,你了解它布料的每一寸以及發黃的每一塊,然後突然有一天這內褲能發暖了,穿得蛋蛋和菊花一陣一陣溫熱舒爽。

九萬呆了幾秒,然後“哦”了一聲,默默地把頭轉過去,閉上了眼睛。

他想平複一下心情,深呼吸幾口。但很遺憾他剛吸了一半氣,就像鉚足勁頭一般猛地翻身把北風抱住,在對方的嘴上狠狠地、用力地吸了一下。

“你完了。”九萬有些喘氣,掐着北風的面頰咬牙切齒地道——“你怎麽能說這話,你……你搞砸了。”

“嗯,”北風答,“那就搞砸吧。”

九萬怔住了,今晚他是別想睡了。

木板房的隔音效果确實不太好,當隔壁傳來一些異動的時候,犬牙還是第一時間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他又好氣又好笑,說實話他敢肯定北風對九萬有感覺,但又十分驚訝這家夥竟然能憋那麽久。

扭頭看看躺在身邊的黑羽,犬牙自認沒有這樣的自制力。

黑羽很累,已經閉着眼睛睡了。但犬牙輕輕地叫一聲,他又立馬睜開了眼睛,警惕地望着犬牙,再警惕地朝窗口和門口的位置掃視。

“沒人,我就叫叫你,”犬牙說,說着把手伸到對方的枕頭上,“你睡我懷裏,行嗎?”

黑羽有點迷糊,點點頭枕了上去。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在犬牙的手臂上找到最軟的一塊。

“親我一口。”犬牙又厚顏無恥地道。

黑羽很想睡覺,所以只是盡可能快速地在犬牙的嘴上碰了一下,又翻身躺好。他迅速地閉上眼睛,呼吸也漸趨平穩。

他的頭發越來越長,越來越像剛被送到流放島的時候。不過他比幾個月前胖了一點,身上也沒有那麽多的污漬和新傷疤。

犬牙安靜地凝視着黑羽的睡顏,想着先前黑羽毫不猶豫地朝自己撲來的一幕。

犬牙沒有想過和任何人再産生這樣的交集,為對方擋子彈這種莽撞的行為只發生年少輕狂的歲月裏,而這些年他見過太多朋友、戰友在他身邊死去,他也漸漸地變得麻木和冷漠。

犬牙并不勇敢,他沒有一個士兵沖鋒陷陣擋槍口的覺悟。身邊能和他抱有同樣理想和信條的人也很少,人臉更新換代很快,快到來不及産生過深的羁絆。這或許就是他這種被抓壯丁去當兵,與北風和九萬自願入伍的人的區別。

犬牙确實見過很多人,所以他的猜測一點都沒跑。

北風喜歡九萬,已經喜歡很久了。久到在他們入伍之前就有了感覺,只是他習慣了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表露。

那一天晚上九萬問北風,你怎麽做到這麽不露聲色。

北風說也不是不露,你身邊人多,沒注意到我也很正常。

九萬笑了,“你是我上級,我能不注意到你嗎?”

“能,”北風道,“你和我家境不同,我能作為你上級,只有在部隊裏短短的幾年罷了。”

北風的感情在九萬看來或許是新鮮的,但未必是持久的。而若非九萬重視和北風的關系,北風也沒可能進入鋼鐵廠,沒可能接觸蛇老板,更沒可能像現在一樣住在別墅一般的小宅裏。

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只是九萬把他生拉硬拽過來罷了。

九萬親吻他,撫摸他,聞着他身上的煙味和一點點沐浴露的香氣。他們沒有插入,但只消用手觸碰着彼此,內心就已經徹底燃燒。

他們聽過對方的哀嚎和慘叫,卻是第一次得到彼此急促的呻吟和興奮的喘息。他們看過對方身體的每一寸,卻是第一次握着最私密的地方,讓精液射在朋友的掌心。

這是一種混合着尴尬和禁忌的美好,向來禁欲的北風皺緊眉頭,壓抑着喉管的聲音在九萬的耳邊說他有多舒服時,九萬真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他問北風那麽多年有沒有想着自己手淫,北風說有。

他又問北風有沒有趁自己睡着時撫摸,擁抱,親吻,北風也說有。

他還問北風,為什麽會把他當成性幻想的對象,他這種醉鬼到底有什麽吸引嚴謹、刻板的北風的目光,北風說不知道,但就是覺得九萬好,好看,聰明,始終都能以一種游刃有餘的姿态适應新的環境,無論是在戰前,戰時,還是戰後。

他喜歡九萬宣講時的自信,喜歡他玩牌時笑出的酒氣,喜歡他研究進攻方案時的專心致志,還喜歡他偷偷地跑來找自己,順便帶來幾句八卦時的鬼鬼祟祟。

這一切都讓北風着迷,而當他見到蛇老板之後,北風終于明白——九萬和蛇老板是一類人,他們自帶着吸引他人目光的技能,總能将旁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但九萬和蛇老板又有所不同,那不同是經過戰火淬煉的沉穩,是遇事的淡然和強勢的執行力,是獨獨屬于北風這個群體才有的堅毅和鎮定。

精液溫熱,在他們的小腹處形成暖暖的一塊。

九萬不是第一次抱着北風入睡了,但這是第一次那麽近距離地看着北風的臉,再放肆地用唾液弄濕彼此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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