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九萬幾乎與黑石同步,鎖定了犬牙即将進入的地下拳場以及參賽場次。
九萬平日裏愛賭兩把,和幾家拳場的老板也有往來。這一次他斷定黑石必然會規避老蛇旗下的拳場,而事實正如他所料。
比賽的傳單上并沒有寫明參賽者的名字,但一般簽下這種生死狀的比賽不需要名字,僅憑“打死為止”的噱頭就足以讓場子爆滿。
參與這種比賽的普遍是一些沒被選入能人異士行列的人和奴隸,他們要不急需用錢,要不身不由己。
所以基本上是在冬季的能人異士招募活動結束之後才會有人報名,而到了初春正好進行比賽。
先前說過,狼國人好戰。
血狼原先就是狼國的物種,這種動物在開春之際會有大型的搏鬥,新舊首領的更替也将在這個時候進行。生活在這裏的居民也染上了類似的習性,喜歡以一場大型的角鬥為新年洗禮。
血狼肉厚,做成肉幹儲存時間也長。所以後來到處都開始繁殖并飼養血狼後,血狼肉也作為常備食物,甚至運去了遠在南方的流放島。
但實際上真正具有血狼脾性的,仍然獨獨只有狼國人。
狼國冬天漫長且酷寒,資源匮乏。想讓身體熱起來,來一場打鬥是再好不過的。
此刻正是冬季最冷的日子,又是參賽人員最缺乏的時機,這比賽定能讓狼國人熱血沸騰,就像在茫茫的雪林裏燃起了一團篝火。
記得在境外打仗的時候,九萬和北風也遇到了一個非常嚴酷的冬天。
那時即便是隊裏最皮糙肉厚的大餅都凍成了傻逼,牙齒控制不住地打顫,話都說不清楚。
只有北風和九萬看上去還能适應,時不時還這走走那看看,确定大家的散兵坑都挖好了,确保裝備和補給發到了每一個人手上。
大餅問他倆為啥沒什麽反應,難不成已經凍麻木了,連感覺都沒有了。
北風和九萬說他們也冷,但這冷和狼國的冷沒法比。雖然他倆都不是出生在狼國,但在狼國待過很長時間,受訓參軍。那麽多個冬天就這麽熬過來,冷阈自然比其他人要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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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九萬和北風也有狼國人的脾性,只不過北風表現在外,對人冷漠,不露聲色。而九萬表現在內,看上去健談外向,爽朗坦誠,但比北風更容易狠下心腸。
北風第一次崩掉戰俘的時候,握着槍的手還是有些打顫的。
那些人已經投降了,在他眼裏看到的已經不僅僅是穿着敵國軍服的兵,還是一個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
他不由得去想如果自己也投降了會怎麽樣,是不是也會被人騙着轉過身去,然後被一溜的子彈紮進身體裏。
而九萬卻做得很自然,那一次他還沒等北風猶豫清楚,直接掏出手槍就把幾個人斃了。斃完之後還拍拍北風的肩膀,若無其事地跟他說今天晚上會有通知,指不定過兩天他們就能撤回去休養。
北風曾問九萬有沒有罪惡感,那些都是普通人,他們已經不會造成傷害。
但九萬說他從來不去想這些,既然是上頭的命令,那他們像機器一樣執行就完了。畢竟想了也沒有意義,對自己的心靈一番折磨之後,該怎麽做還得怎麽做。
所以當九萬打了幾通電話,及時地确定傳單上沒寫的參賽者中,确實有一人是犬牙時,他仍然能忍住不去幹涉和阻止。
“犬牙和黑羽會受到很嚴重的拷打,”北風提醒九萬,“如果再不通知老蛇,他們大概只剩半條命。”
“現在我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倘若我判斷錯誤,老蛇來了卻什麽都沒見到,那黑石下一個一定着重報複我們,”九萬搖搖頭,“犬牙他們扛不過去也得扛,要想活下來,不付出一點代價怎麽行。”
北風沒有被說服,他給自己點了根煙,想了想,又說,“如果是我遭遇這樣的事呢?如果我被抓了,你也會等着一箭雙雕的機會,而不是第一時間把我救出來嗎?”
九萬一聽,啧了一聲。
“我根本不會讓你遭遇這種事。”九萬不太喜歡北風作出的假設,別了北風一眼,語氣有點生硬,低聲罵了幾句,又提高音量反問道——“你說這話什麽意思?那我買根鏈子把你拴我腰上總行了吧?”
北風沒接話,這時候他不想和九萬吵起來。他錯開了目光,自顧自地抽煙。
當然,雖然表面上反駁了北風,但九萬自己也點了根煙深深地吸了兩口。
小房間裏煙霧缭繞,卻鴉雀無聲。
過了幾分鐘,九萬終于不耐煩地把煙滅掉,從兜裏掏出手機,雖然心裏有些不服氣,但還是撥通了老蛇的號碼。
犬牙在牢房裏待了兩天,他吃了一點東西,但越吃越沒有力氣。
他知道在盤子裏的東西有問題,不知道是面包還是水,但應該有藥,目的就是讓他變得虛軟無力。
這是當然的,黑石并不希望他真的在拳場上活下來。讓他上擂臺的原因是要他被人活活打死,以宣洩他挑釁自己帶來的憤怒。
黑石确實是老蛇的狗,是那一條會爬過去搖尾巴,舔老蛇屁眼的畜生。其實這些黑石不可能不明白,但別人和他明說,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兩天裏犬牙什麽都沒想,吃了就困,困了就睡。清醒的時候偶爾會猜猜黑羽怎麽樣了,不知道有沒有人及時把他放出去,有沒有人給他全面的治療和救助。
他相信黑石是會兌現諾言的,畢竟後者沒有必要把黑羽趕盡殺絕。他也隐約猜到現在為止仍然沒有人來救他,不是九萬和北風毫不知情,而是他們有着另外的顧慮,暫時不能有所動作。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說牢固也牢固,說淡薄也淡薄。
他和黑羽能憑着這一年的磕磕絆絆與相互攙扶,短時間內結為生死之交。黑羽為自己開槍殺人,現在自己又為黑羽兩肋插刀。而黑石和老蛇相依相伴那麽多年,隔三差五就躺在一起,兩人卻未曾推心置腹,一個控制着另一個,另一個又時時想着反咬。
犬牙曾經聽阿金說過,苦難時恩情很昂貴,能給你一抔米就已經把你當至親摯友,這感激你能記一輩子。和平時恩情卻很廉價,前一秒你剛把他從溝裏拉出來,下一秒他就能借着你的力爬上來,擡腳再把你踹下去。
所以對北風和九萬的不動作,犬牙也沒有記恨。北風能出言提醒他多注意,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犬牙的運氣到底用完了,他在生死線上走了那麽多年,每一次都絕處逢生、柳暗花明。
但這一回,恐怕他再難避過去。
于牢房內待着時,犬牙不太能感覺到時間的流動,他只知道自己是在夕陽西斜時被帶出去的。
牢房有一個小窗戶,高高地懸在牆面上。每一天犬牙就根據光線射進來的角度和顏色來判斷時間,而鐵門打開時,它正好在鐵門上打出一個漂亮的橙色的正方形。
他們給犬牙解腳鐐,上手铐,再戴上頭罩,押着他從升降機落下,再推進一輛車裏。
上車後犬牙仍然迷迷糊糊地睡去,直到有人把他從車裏拽出來,再一路往地下走。
犬牙始終什麽都看不到,但他能聞到周圍味道的改變。從遠郊的青草香,到馬路的煙塵味,再到酒館裏的酒和煙散發的腥臭,最後到地下拳場休息室裏壓抑濕悶的空氣。
這一路走來不知道花費了多長的時間,但犬牙沒在位置上坐多久,就聽到了屋外的吵鬧。
拳場和酒吧一般在晚上十點之後才活躍,先讓大家喝兩個小時熱熱身,過了十二點,節目才正式開始。
犬牙就這樣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聽着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人也越來越多。他的心跳一會加快,一會變慢。即便已經得知自己的結局,但在臨死之前仍然會無法自控地恐懼。
恐懼的力量何其強大,就算身上披着厚厚的軍大衣,犬牙仍然不停地哆嗦,又不停地冒冷汗。
當他的頭罩真正被取下時,他眯起眼睛适應了一下周圍的光線。
站在他旁邊的有四個人,一個看上去是拳場的管理者,他把一條大褲衩丢給犬牙,讓他等會換上。
兩個是持槍的侍衛,現在他們已經換上了便服。一人上前給他解手铐,一人始終舉槍對着他的腦袋。
還有一人,就是黑石。
黑石穿得很随意,看上去不過也是一個來湊熱鬧的顧客。他的皮衣還散發着一點點的油味,硬底靴面上一塵不染。
他掏出一包煙丢給犬牙,再抛給他一個打火機。
“享受一下吧,”黑石淡淡地說,“你剩餘的時間不多了。”
事後犬牙回想,那一天他一定擴充了腦容量。有很多他曾以為自己忘卻的記憶紛紛蘇醒,輪番地在挨揍的過程中于眼前閃過。
是的,他上場就是挨打的。
他換上褲衩沒多久,就被帶了出去。門一開,排山倒海的聲音和氣味就朝他湧來。他的耳邊瞬間充斥着幾乎把耳膜震破的喧嚣聲,鼻子裏塞滿了各種煙臭、酒臭和汗臭。
他們是沒有擂臺的,只有空出來的一個凹槽,像極了在流放島的坑洞。
光線打在凹槽裏,而觀衆則坐在黑暗中。
犬牙看不清楚他們的臉,只能依稀見到揮舞在他們手中的橙色煙頭,還有一個閃爍着熒光的指示牌。指示牌上只有代表他們褲衩顏色的标識,沒有參賽者的名字。
犬牙是紅色的,對方是藍色的。
他覺着自己像一只被關到籠子裏的蛐蛐,外面的人類拍着桌子叫喊,一下一下震着桌邊的金幣。金幣在他的耳畔碰撞着,發出既尖利又美妙的聲音。
和犬牙對壘的是一個體型差不多的男人,犬牙苦笑了一下,如果換成平時,或許他三兩下就能搞定。畢竟對方是沒法成為傭兵才來這裏,而自己可在傭兵團隊混了好幾年,還混得有模有樣。
可現在,犬牙卻像看到了怪物。
鈴聲一響,那怪物張牙舞爪地朝犬牙撲來,他像熊一樣朝前猛沖,将自己的腹部全部暴露在犬牙面前。
犬牙天真地以為這第一下總能擊中對方,畢竟一拳砸在毫無遮擋的肚子上,就像拿槍打五米外的氣球一樣簡單。
可誰知犬牙鉚足力氣出拳,拳頭砸在對方腹部的一刻,他竟像觸電一樣,頃刻間周身疲軟。那奇怪的感覺從小臂開始擴散,尖銳的痛麻竟一路攀上了他的肩膀。
仿佛一拳砸在了牆壁上,整個手臂都顫抖不已。
而對方只是稍微停住了腳步,見着犬牙這一拳一點力氣都沒有,反手就把自己的拳頭掃在犬牙的面頰。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犬牙的眼睛看不清了,兩耳也開始耳鳴。
不知道究竟是那些慢性藥起了作用,還是這一拳實在太正太有力,也可能兩者都有關系,使得犬牙的腦袋嗡地一聲炸開。
他不敢再貿然反擊,而是左右閃躲起來。
對方的拳頭雖然重,但靈活度卻不夠。每一次出拳收拳耗時很長,也不怎麽會用腿配合。犬牙大概知道為什麽他沒能被吸納走,這人就他媽一身的蠻力,和犬牙根本不是一個檔次。
可是似乎黑石就是故意安排這樣的人和犬牙交手,說到底這種人一旦抓住獵物,就會像瘋子一樣砸擊,即便犬牙比對方靈活很多,但只消中一拳,他就能因渾身被電流通過一樣的劇痛而恍神幾秒。
幾秒鐘對搏擊中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長了,他會讓犬牙躲不過下一次的進攻,從而更加恍惚,然後便是第三次,第四次——這是一個極其慘烈的惡性循環,犬牙将像一塊砧板上的肉,被對方一下一下捶成爛泥。
開場不過五分鐘,犬牙的臉上被砸了兩拳,每一拳都他媽砸得他滿眼金星,硬是從他腦海中生生地砸出人影。
第一拳讓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姑娘,第二拳讓他想起了刀疤。
他記得刀疤顴骨上也有一道這樣的疤,但不太顯眼。因為他臉上有一條更可怕的增生,蓋過了其餘小傷痕的風頭。
那傷看着像是用刀劈砍留下的,多年過去也沒有消退的跡象。
刀疤說這一刀是被他女人劃的,他這輩子遇到過很多女人,但只有一個最為生猛,也給他的心靈和肉體留下了永恒的烙印。
他說他有多愛她,就有多恨她。
愛,是愛她和自己一樣,坑蒙拐騙,無惡不作。他們會在酒吧裏做愛,在小巷裏做愛,在汽車旅館裏做愛,甚至在電影院裏做愛。
女人放浪地在他身上起伏,無所顧忌地呻吟喘息。而他則手持兩盞燈,馳騁得不亦樂乎。
在那個女人身上,他得到了這輩子沒法再替代的快感。可偏偏他又恐懼着這樣的愛意,讓他一天比一天更強烈地想逃走。
女人是在一天傍晚找上他的,那時候他已經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兩個禮拜。他的房門突然就被踹開了,當時他的身下還有另一人在嬌喘。
女人徑直地走了進來,也懶得罵人,左右看看,抓起旁邊的水果刀就朝他刺去。
刀疤自然躲開了,臉上只留了這麽一道疤。他一骨碌從床上滑下,二話不說便跳窗逃走。他連衣服都是後來一邊跑一邊偷的,就這麽狼狽地在外頭耗着,等到午夜過後,才戰戰兢兢地回來。
他是活下來了,但他床上那一個姑娘卻沒跑走。等他回來時,姑娘已經和床墊融為一體。她身上被紮了幾十刀,牆壁、桌面、地板,到處都是血跡。而躺在床上的她則皮開肉綻,不成人形。
持刀的女人也已經走了,水果刀也沒帶,任憑它紮穿姑娘的眼窩,直直地豎在那裏。
刀疤說這個女人是可怕的,但他還是愛的。他不想再見到她了,可是卻不妨礙他想着她自讀。
對方的一拳似乎把犬牙的顴骨砸裂了,那疼痛真就像被刀劈砍一樣。不過犬牙知道這不美觀,他萬不能得到像刀疤臉上的那條一樣,極其帥氣又極其醜陋的傷痕。
挨了兩拳過後,犬牙有些站不穩。他的肚子也被膝蓋狠狠地撞了兩次,然後一記勾拳讓他把舌頭咬破,再将他掀翻在地。
這時候,他的眼前飄過了另外的人影。
那人走過來,蹲下來,拍拍他的臉,伸出幾根手指,問他——這是幾?
那是白面。
犬牙笑了,這是白面和他真正有接觸的一次。
他們一起躲在小丘後面玩了點東西,犬牙不怎麽玩,整個人飄飄忽忽。一會像鑽入雲端,一會又遁入地下。
他覺着自己在開一輛過山車,方向盤太他媽靈敏了,每一次想改變一點點航道,都給他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
最終他閉上眼睛,恍恍惚惚地靠在草面。紮人的草地也變得松軟,就像一塊綠色的、厚實的天鵝絨地毯。
白面和旁邊的人覺着好笑,晃晃犬牙的肩膀讓他睜開眼睛。
然後伸出手指,這是幾?
犬牙說了個數字,其他人笑。犬牙改了個數字,其他人也笑。
犬牙抓住白面的手,一根一根指頭掰過去,再說了個數字,其他人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他歪歪斜斜地爬起來,地上有一灘惡心的口水和鮮血。
那怪物再次朝他撲來,犬牙側身一閃,自己踉踉跄跄地撞在壁上,讓那怪物撲了個空。
但他實在沒有力氣反擊了,血液循環的加快讓藥效更猛烈。他還想再走兩步,至少要保持位置的變換。可那怪物已經及時地轉過身來,調轉方向,再次毫不猶豫地朝他撲去。
而這一次,犬牙沒有躲過。
犬牙被男人撲倒,後腦勺磕在地面。男人立即跨開雙腿,騎在他的肚子上,左手掐着他的脖頸,右手則一次一次舉起,一下一下砸着犬牙的臉頰。
那一天犬牙挨了多少拳,他完全沒了印象。
他肋骨斷了,髌骨也受了傷。面頰更是痛得說話都說不成,更不用說他右手好一段日子都沒法撸管管,就差沒把他蛋蛋踢爆或把小鳥打折了。
他渾身都痛到不可思議,頭腦暈暈乎乎,追着藍天白雲翺翔。
他的眼前閃過更多的人臉,他們來來往往,站在旁邊看他,又從他旁邊離去。他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哀聲嘆氣。
老鬼說,你看,這就是不糊塗的下場。你糊塗了不就完事了嗎。一顆子彈送進腦子裏,你何苦遭那麽大的罪。
阿金一瘸一拐地走來,拍拍犬牙的額頭,點點他的胸口,不高興地罵道,我讓你和我辦金鋪,你不幹非得走。現在我活不好,你也一樣活不好。
刀疤也來了,他杵在犬牙旁邊,盤着手低頭打量,再踢踢犬牙的肩膀,他說我們在流放島再熬一年多,出去就又是一條好漢。非得逃出去幹啥,你覺着你真逃出去了嗎?
還有紅毛,還有三面熊,還有牛頭馬面,對了,還有第一次和他說尼布甲尼撒故事的高個子年輕人。
犬牙始終不知道那年輕人的名字,大家都叫他四眼。他不戴眼鏡,但他臉上永遠挂着一對仿佛十年沒睡好覺的黑眼圈。
他指指窗外,嘴裏啧啧作響,他說那就是尼布甲尼撒,他要走到天上去。
犬牙順着他胳膊看,看到精致的小飛機緩緩降落。看到它蕩起一片黃沙,讓廢料的包裝紙與煙頭翻騰。再看到它放下了旋梯,然後打開機艙的門。
男人手上的大戒指被陽光一照,一下一下閃爍着令人嫉妒的光芒。
但那光芒卻又一點一點抽離,他還沒來得及看清老蛇的臉,藍天白雲就不見了,廢紙和煙頭不見了,旋梯與小飛機也不見了,還有站在老蛇身旁的保镖、同伴,以及迎上去點頭哈腰的管理者,一個一個像霧氣一樣散開。
喧鬧聲又回到了犬牙的耳朵裏,他們喊着,叫着,罵着,直到一記刺耳的電流音逼着他們閉嘴,再砸下來幾個沒多少酒的空瓶。
犬牙猛然意識到,騎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住手了。
可是他還是看不清楚,所以他索性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