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江湖卷
——知道嗎?生命是可貴的,所以殺人必須是藝術。
冬日陽光從巨大的樹冠縫隙打下來,落在樹上斜躺着的白衣青年身上,他單手拿着白色的鬥笠,薄紗滑落,半個身子倚靠着樹身,長長的墨發散着落在半空中,彎了個優美的弧度,白衣人閉着眼睛,嘴角有一絲模糊的笑,如清流淌過冰冷的石橋,在陽光透析下仿佛失去了情緒。
這棵樹大而壯,他身下是層層疊疊的樹葉,陽光從樹葉細縫落下去,形成斑駁陸離的光影,囿于一角。
遠處是更遠更開闊的天高雲淡,清風吹起他的墨發,輕輕纏綿。
突然他睜開眼睛,身形一轉輕輕落地,便是神谪落入凡塵,擡眼望去,目之所及是古老的城牆——晨陽。
白衣人眉目疏冷如畫,戴上鬥笠,緩緩落下的薄紗遮住了他的面孔,他緩步向晨陽城走去。
晨陽城是前往樂城的必經之路,歷史悠久且古老,也算是繁華,素有“晨曦之輝”之美稱。
——這裏有一種花叫太陽花,每當太陽花開的季節,陽光也會格外眷顧此處,猶如異世。
白洛溪套好馬,擡頭大致看了下酒樓,便在小二的招呼聲中進了去。
他生的劍眉星目,很是俊朗,加之氣息受成長的環境所熏陶,顯得稍稍矛盾,貴氣而又潇灑着,瞬間便奪了酒樓衆人的目光。
腳步依舊,白四公子面不改色實則嘴角抽搐,徑直上樓找了一個臨街的位置坐下。
立馬有小二上來問他需要些什麽,他點了些好菜和好酒就揮退了小二,反正白四公子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錢這種低俗又高級的東西。
至于他現在為什麽會閑的蛋疼在這兒?
白四心中凄然。
如果江允随那混蛋沒有在樂城高調宣揚他回來了,你以為他會在這?
認真你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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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酒菜端上來後,他就一邊悠閑地啜着小酒一邊看着下方的人來人往。
此時大道上緩緩走來一個白衣人,雪白的鬥笠落下白色的薄紗,若隐若現只看到臉頰的大致輪廓,但緊緊是一個輪廓,卻也是極盡美麗的,引得人産生無限遐想。
通身氣質高華清貴,雅致清冷,猶如谪仙初降,是溺水彼岸一抹忘情的剪影,是回風流雪的墨染素白。
清冷中似乎夾雜着淡淡的溫柔,溫柔中又好似殘留着一絲漠然。
一步一步,像是在潑墨一場江山,步子仿佛是踩在人的心尖上,風吹起他的衣袂,若江雪寥落。
有仙人否,自遠方來。
大道上的人們紛紛停下腳步,皆是駐足行注目禮,有幾位姑娘便是看着就羞紅了臉,圍在一起低聲交談。
白四公子的目光也毫無顧忌地在那人身上打轉,反正那麽多人都在看又不多他一個,這樣想着,他的目光越發地肆無忌憚,眼珠子一溜一溜的,轉而得出一個結論來,倒是個難得的美人兒。
呃——
誰料那美人兒忽而就擡起頭,雖然隔着薄紗不知道他的視線方向,但白四公子心突然就一跳,為什麽他怎麽都感覺白衣美人就是在看他呢?
白四公子讪讪地笑了笑,移回目光不再去看,可餘光總是不自覺地偷偷地掃過,不一會兒,那人便消失于白四的目光之中。
白洛溪眨了眨眼,依舊看着街上的人來人往,不免有點失望,又覺好笑。
——
“可否搭個座?”
那聲音宛如浸潤在寒潭中的玉石,溫潤又清冷,如上泉水,養耳至極,聽的白四公子一陣顫粟。
聽到這種聲音是一種聽覺的享受,然白洛溪确是下意識警惕地握住放在一旁的劍,但同時也下意思地就回了一句:“可以。”
待回過神來他就回過身,看到來人雪白的衣衫,腦子當機,竟已出口:“美人兒?”
聞言,白衣人動作似乎頓了一下,繼而姿态優雅地在他對面坐下,白洛溪握劍的手越發用力,微微出汗——他剛才絕對沒有感覺錯,在他下意識地說出‘美人’二字的那一瞬間,有實質淩然的殺意。
雖然那殺意只出現了一瞬,但白洛溪也不敢放松警惕。
“我不喜別人稱我美人,你多大了?”
“虛歲十九。”白四公子見眼前的人并沒有再次露出那種殺意,且做了解釋,放心不少,握劍的手也松了些許。
江湖雖險惡,但也有情有義,多數人并不濫殺,烈酒作伴,凡事有度。
雲長風聞言,眼睛隔着薄紗看着眼前與他如出一轍般白衣的少年,女子十六歲及竿,男子二十歲及冠,将他稱之為少年也不為過。
旋即他的目光移向樓下,低頭看着人群往來,白色的薄紗垂在地板,氣韻自成,風吹動街道簾旌,市井如畫。
他将這看做一副畫,卻不知道他是多少人眼中的風景。
白洛溪也看着下方,心安靜下來,身邊的人身上有一種很平和的氣息,雖然清冷但卻透出柔和的寧靜。
白四公子敢摸着良心對天發誓,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現在他和美人走在了一起,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要和美人一同前往樂城。
哭,他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麽,反正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木已成舟了。
“你去樂城是去做什麽?”
白四公子騎着馬,問一旁同樣騎馬的雲長風,此時因為騎馬的緣故,他并沒有帶鬥笠,露出他的容顏來,冰雪融鑄,只看一眼,便有一種令人窒息而怦然心動的美。
這樣一個人,美在他身上已不是形容,而只是修飾詞。
怪不得要帶鬥笠,不然這一張臉加上這氣質要讓多少無知少女芳心暗許,卻終成落花散落一顆癡心。
不過,江湖上何時出了這等人物?
白洛溪心裏暗暗嘀咕着,卻聽到那人的聲音,“找人。”
“啊?真是巧,我也是去找人!”
“找誰?”
“江允随,你呢?”只要雲長風一問話,白四公子就腦子不夠似的下意識回答了,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就是後悔加自我厭棄,但他也不甘示弱,便反問道。
“沈璧陽。”天命薄上既然寫的是璧陽,再冠以沈姓,便是下一任忘塵谷谷主的名字。
本來以為雲長風不會回答的白四公子臉上是大寫的懵,有點受寵若驚,便一下子把家底全買了,“我叫白洛溪,三水洛,三水溪。”
見雲長風不說話,白洛溪有些着急地開口:“那你叫什麽,随便說個名都行啊,我總不可能喂喂地叫你吧?多沒禮貌啊,我都說了我名字了,你……”
“我姓沈。”
“都姓沈,那你和那沈璧陽是什麽關系啊?等等,我先招,我和江允随是兄弟,過命的交情,你能說了吧?”
“你不要不說話啊,呃,不要騎那麽快嘛,等等我呀沈公子……”
夜幕降臨,兩人找了一個小城入住,把馬綁在客棧裏的馬窖裏,用過晚飯,然後才回房睡覺。
側卧在并不舒适的木床上,突然一道淩厲的破空聲響起,雲長風耳尖一動,躲避地在地上打個滾後迅速起身,冷漠地看過去。
“争——”的一聲,剛才睡覺的床上正定着一把閃着寒光的冷刀,在月色下微微顫着。
頓時房間內就閃現出幾個黑衣人,身手敏捷,手中拿着鋒利的刀刃,齊齊向雲長風攻來,鋒芒立現。
雲長風手往後一轉使力拔起床上的刀刃,迎面一擋,冷兵器相交發出清脆冷銳的聲響,身形極速變化,旋身狠狠往上踢出一腳,踢落對方的兵器。
右手一撈接過然後手肘借力打過去,一片刺目的血紅。
雖是生死厮殺,但他一擡手,一落地,一轉身之間,白衣翩跹,如同信步成詩,雅致無雙。
“真是麻煩,想自盡?”
清冷悅耳的聲音在沉寂中響起,青年眉目如畫冰冷,他纖長白皙的手指挑起那位奄奄一息的黑衣人的下巴,然後狠狠掐住,阻斷了那人想咬舌自盡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