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魔爪伸向了更遠的廣元鎮,卻沒料想到在這裏徹底栽了跟頭。雖然他們行事小心,提前進城收集信息,蹲好了點,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然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總歸是有破綻的,最終被更厲害的人擒拿歸案。
對他們的處理情況葉少淵懶得關注了,他相信宋大人會做出公正的裁決的。葉少淵只覺得這些人愚蠢,怎的就這樣鼠目寸光,以為自己攀上月明教就萬事大吉了,就算月明教實力強大,那也不會是他們這些徘徊在邊緣的蝼蟻們能享受到的,以為僅憑一件衣服自己就能高枕無憂嗎,這樣狐假虎威,自欺欺人的做法實在是可笑至極。
想到這裏,他不禁想到自己,這個弱雞的身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打架鐵定也不行,萬一出點啥事,連自保都不能,可把人愁死了,不知道現在學功夫還來不來得及,改日問問乾安吧,他一定知道。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葉少淵在家閑了幾日就受不了了,原主本來也不愛出去倒也受得了寂寞,可是他不行啊,他才來多長時間,還不夠适應這樣的生活。再加上受過傷,之前是因為牽扯到案件,所以有時候不得不在外奔波,葉父葉母不多過問,現在閑下來了,葉父葉母自然希望他在家多修養。他享受這份父母關愛的同時也叫苦不疊,因為父母顧忌他身子弱,特意給他抓了幾服藥,讓祈春盯着他喝下去,然而他是個聞着中藥苦味就想吐的人,可愁死他了。
這日,宋乾安一大早來看他,碰巧遇上祈春給他送藥,祈春想着有別人在,葉少淵該會乖乖喝藥的,于是放下藥叮囑他了一聲就先出去了。可是祈春還是太天真啊,他剛出門,葉少淵端起藥,看着都要喝下去了,卻又皺着眉頭轉身倒在了草叢裏。
“怎麽倒了?”宋乾安以為是藥有問題就出聲詢問。
“難聞,太苦了,實在是不想喝。”葉少淵偏過頭不看他小聲的嘟囔着,“別讓祈春知道了。”葉少淵挺不好意思的,這麽大的人了,怕喝藥,宋乾安肯定要笑自己。其實葉少淵是想喝掉的,可是這味道一沖他就犯惡心,實在是忍不了就倒掉了,也顧不上別人笑不笑話。
偏頭一看,宋乾安果然眼含笑意,葉少淵這個氣啊,又不能發火,憋屈死了。正在心裏罵着呢,就聽見宋乾安叫他:“少淵,我帶你出去轉轉吧,老在家悶着也不好,還是得動動。”葉少淵聽見這話,眼睛都亮了,但還是故作淡定的點了點頭,随後跟着宋乾安去跟葉母交代了一聲便出門了。
考慮到之前的情況,擔心自己和宋乾安獨處會尴尬,臨出門時,葉少淵叫上了祈春,偷偷看了眼宋乾安的臉色,見對方并無任何不悅,他才放下心來。祈春到底還是個孩子,絲毫沒察覺自家少爺的小心思,屁颠屁颠的在前面跑着。
算起來,這還是葉少淵第一次來街上閑轉,之前多是有事在身或者是從人少的街道過去,今天這般體驗對他來說也算新鮮。他一路走走停停,看看各種小物件,倒也還算自在。宋乾安就在後面默默的跟着,走到一家茶樓旁,葉少淵停了下來,說祈春渴了,幾人就進去尋了一間空桌子坐下,等着點好的茶上來。
“聽說了嗎?城南張員外家失火了……”茶樓嘛,向來是不缺八卦閑談的地方,這不,幾人才剛坐下,亂哄哄的聲音就從四面八方塞進人的腦子裏,葉少淵整了整思緒,從裏面摘出來幾個關鍵詞拼拼湊湊才把事情給理清楚。原來張員外家昨夜着火了,好像損失還挺大,葉少淵忍不住好奇,又不好意思自己出面,就給祈春使了個顏色,祈春心領神會的去和人聊了起來。
這打探出來的結果倒是出乎幾人的意料,據茶樓裏的衆人說,昨夜張員外家忽然起火,火勢來得快,街坊鄰裏雖全力撲救卻還是沒能将火勢減小,也不敢冒然沖進去,最終居然只有張員外家的小女兒幸存下來。葉少淵心裏覺得奇怪,張家主仆一大家子,居然只有一人幸存,有些蹊跷,恐怕不是失火那麽簡單,但他也不敢冒然下定論,好好的點心也吃的索然無味,連宋乾安給他倒茶遞吃的都沒注意。
倒是祈春瞪大了眼珠子,他竟不知道兩位少爺關系何時好到這種地步了,之前二人可不見這般親近,興許是之前久不見面略有生疏……其實吧,宋乾安不過是見那人吃東西心不在焉,只知道吃自己面前的小點心,再加上那人本來就身子弱,所以就動手照顧着多吃點,看見祈春略帶疑惑的眼神,他還叮囑了兩句,讓細心照顧着。
說好了出來玩,但經過茶館這一遭,葉少淵心裏有疑問,整個人都玩不好,想了想,他還是決定親自過去看一看。
“乾安,我們去城南轉轉吧。”
“城南?怎麽突然要去那裏,那邊又沒什麽好玩的去處。”
“想去張員外家看看,我總覺得事有蹊跷。”
“那便去吧,父親肯定也在。”
已經快中午了,想到父親早上急匆匆出門,早飯也沒顧上吃,宋乾安買了些吃食,三人就向城南去了,走近張府,遠遠的就看見一座焦黑的廢墟,已經沒有明火了,只有一縷一縷的黑煙還在升騰,除了宋大人和衙役們忙碌的身影之外,還有些許人遠遠地在圍觀。廢墟旁的地上放着幾具白布蓋着的屍體,張小姐則呆立在屍體旁,許是受到的打擊太大,她整個人都失去了生氣,變得像一潭死水般安靜。
宋乾安去向自己的父親詢問火災相關的消息了,葉少淵見張小姐着一身濕漉漉的衣服,雖是初春,但天氣還是有些涼,怕張小姐再遭風寒而一蹶不振,便吩咐祈春去附近的成衣店買了件披風來。
“披上吧,自己多保重,莫要着涼了。”葉少淵邊說邊将披風遞給了張小姐。張小姐沉默的接過去,卻不多言語,葉少淵記得當初被山匪劫走時張小姐就受驚不小,畢竟是富貴人家的小姐,想來平生應該也未受過什麽挫折,但如今這接二連三的打擊紛至沓來,只希望她能挺住吧。正巧宋乾安在宋大人那裏套完話了,就也來這邊了,看見張小姐這樣,實在讓人不忍,就也出言安慰幾句,宋乾安看了眼張小姐輕輕的嘆了口氣,正要轉身走,卻沒想到張小姐輕輕的扯住了衣衫。宋乾安帶着疑問轉身,卻見瘦弱的女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想到對方也不過十幾歲的小姑娘,宋乾安不自覺的便放柔了聲音。
“可是有什麽想說的?你且稍安勿躁,待這邊處理完,你也去換件幹衣裳,說到這,可還有親朋好友在此?”
張小姐搖了搖頭,小叔叔雖還在,可是小叔叔和父親關系不好,這種時候,她不敢冒然過去投奔,想到這她紅腫的眼裏又蓄滿了淚水。
“既如此,那就先将就着去我家收拾一番可好,我讓祈春帶你去,我母親在家,待你收拾妥帖,讓祈春帶你去衙門,我們再細說,你意下如何?”聽他這樣講,張小姐輕輕點點頭,再擡頭眼裏的悲痛多了幾分決絕。既然天意如此,留她一條命茍活,那自己便定不能負了上蒼的這番美意,定要盡自己綿薄之力,找出那讓自家美滿生活支離破碎的罪人。
喚來祈春将張小姐領回家,宋乾安和葉少淵便繼續圍着廢墟仔細的研究起來了。
發現蹊跷,點出問題
午後,現場清理的差不多了,衙役早就将屍體擡到了仵作辦事的房裏,宋大人又囑咐幾個衙役時刻注意這周圍的風吹草動,安排好這些後才回了衙門。
晌午在現場也未能好好的祭一下自己的五髒廟,這會兒還真有些餓,吩咐廚房備些簡單的吃食,幾人草草的填飽了肚子。仵作已經剖析完屍體,帶着自己的發現來彙報情況了,宋大人正要差人去帶張小姐過來,沒想到張小姐恰巧就過來了,大約是考慮到男女有別,這次帶她過來的不是祈春,而是府上的一個小丫鬟。張小姐已經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不同于上次在山匪寨中見到的那樣怯懦膽小,也許是物極必反,遭此大變,她變得堅強大膽許多。
仵作是個老者,但身體還硬朗,多年與屍體打交道,他經驗豐富,才接觸到這些屍體就發現了幾人的死因并不是因為失火被燒死,而是另有原因。
“這些屍體表層都或多或少燒傷,雖看起來可怖,但這并不是他們死亡的真正原因。我看了屍體,發現他們是先被殺死,然後才受火燒的。”
“哦?此話怎講”
“活人受火炙烤焚燒定會呼救,或是用力掙紮,可是這些屍體壓根沒有這些跡象。再者,起這麽大的火,土木燃燒的灰塵煙氣四處漂浮,活人呼吸之間定會将煙塵等渣滓吸進口中,可這幾人口中甚是幹淨,由此可見,這幾人定是先被人滅口,為了毀屍滅跡,兇手才放火燒屍。”
“那你可否查出他們是因何而死?外傷,還是其他原因?”宋大人急忙追問道。
“不是外傷,我仔細檢查了屍體,除了燒傷之外,我未見他們身上有何致命傷口。至于其他的致死原因,我還需要仔細研究。不過目前來看,我覺得中毒致死的可能性非常大。”說罷,老先生又走了,繼續去和那些屍體打交道,去傾聽亡者留給人世間最後的聲音了。
有了這個發現,宋大人就好去調查了,他派出兩個衙役去鎮上的藥房詢問消息了,但凡有藥鋪賣出了可置人于死地的藥物就讓他們順藤摸瓜查出買藥之人,即使不是兇手,也有嫌疑。
張小姐到底是大家閨秀,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強忍着悲痛,該有的禮數一樣也沒少。
“令尊令堂已然仙逝,你節哀順變,現下也沒有人比你更清楚自己家情況了,你先大致說一說吧,可有什麽仇家,是不是尋仇來了?”宋大人命下人給張小姐沏了一盞茶,緩緩說着。
張小姐應了聲“是”也不再隐瞞,将家裏的情況事無巨細和盤托出。
張員外在鎮上有酒樓茶肆兩處,染坊布坊一處,與之配套的還有一處成衣店,算是鎮上數一數二的商家了。這幾處生意是張員外從父親手中接下的,張老爺子年輕時走南闖北,白手起家,和妻子相互扶持慢慢将生意做大。年輕時吃了太多苦,兩個老人家身體都不大好,張老太太先走一步,張老爺子沒多久便追随亡妻的腳步撒手人寰。走之前将酒肆茶樓等産業分給了老大,土地房屋等不動産則分給了小兒子。
張小姐說張府裏平日住着她們一家三口,加上管家和管家夫人,還有五個丫鬟以及六個小厮。管家負責一些大事情的調度安排,管家夫人和一個□□萍的丫鬟負責衆人的膳食。丫鬟夏荷照顧張夫人的日常起居,貼身服侍,秋雁是張小姐的貼身侍婢。冬枝和慧蘭就負責輕便一點的雜活,洗洗衣服縫縫補補之類的,至于六個小厮則包攬了其他的雜活。
說到這裏,衆人都發現了一個蹊跷之處,府上主子加上丫鬟小厮一幹人等,共有十六人,只有張小姐一人逃出來了,屍體卻只有十四具,先前他們不知道府上共有多少人,現下一合計,這個消失的人是誰可至關重要啊。
據仵作說,十四具屍體裏,老爺、夫人、管家、管家夫人都對得上數,五個丫鬟也都對,偏巧少了一個小厮。在座的人裏,只有張小姐認識他們,即便是衆人想照顧她的感受,情況緊急也容不得他們矯情。仵作揭開蓋着小厮們屍體的白布,雖說是都燒的焦黑,但大致體形還是可以看出來的,可即便是這樣張小姐也沒辦法準确的說出不見了的是哪一位,衆人只得壓下心頭剛剛升起的希望,期盼着去藥鋪的兩個衙役能帶回來什麽有用的消息。
宋大人本想按着賣身契去找這些小厮的家人或熟人,可這一把大火将一切燒得幹幹淨淨,何談找賣身契呀。思來想去,還是得等去藥鋪的那兩位衙役的消息。葉少淵和宋乾安也沒閑着,兩人又去了張府周邊轉悠,希望能從路人們的口中探聽到什麽消息。然而還未等到他們這邊打聽出什麽,藥鋪那邊倒是先有消息傳來了。
也顧不上在這邊打探消息了,兩人迅速回到衙門,宋大人,張小姐,以及兩個衙役也都已經到場了,衙役們跑了幾個藥鋪,店家都信誓旦旦的保證沒有售出過有毒性的藥品,直到在城東的易記藥堂詢問的時候終于問出了點消息。
易記藥堂的老板說是前幾日的一個陰天,一大早,天氣灰蒙蒙的,藥堂才剛開門不久,一個男子帶着滿身潮氣進了藥堂,說是家中鼠患嚴重,想買些□□摻在飯食裏好消滅他們,店主見他看起來像是無害之人,便沒有多想,給他裝了适量的藥劑,因為他左腿有些跛,所以對他印象深刻。
張小姐聽完這番話心中就明了了,家中常住的小厮有六個,偏巧有一位的腿有些跛,這位小厮叫陶立,是前幾年收入府中的,他做事倒也勤快,唯一的缺點就是嗜賭,但在張府這幾年已收斂了許多,張小姐沒想到竟是他對自己全家人痛下殺手,饒是她故作堅強撐了這麽些天,突然知道真相也還是心痛無比。她實在是想不通那人為何要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情。
“張小姐,你可知這陶立家中還有何人,家在何處,我想他就算要逃走也定會先跟家裏通個氣吧。”葉少淵說的話拉回了張小姐的思緒。
“我只知道他家在城北,家中還有老母親和一個妹妹。”
“既如此,我們便去城北看看吧,問問附近的鄉鄰,總有人知道他吧。”
查案城北
給宋大人說了一聲二人去找陶立的家後,兩人就去了城北。在廣元鎮轉了一圈之後,葉少淵對這裏已經多有了解了,整個廣元鎮的布局是同心圓狀的,也許是最初修建城鎮的時候就有此等規劃,衙門、最大的集市以及書院等都是在圓心那片區域分布着,為了方便管理,圓心以外的地方被劃分為四個區域,即城南、城北、城東和城西。兩人很快就到了城北,和城南相比,城北要顯得稍微寒酸點,最起碼他們目前接觸的這片區域就是這樣,低矮的房子擠在一起,小孩子在街頭巷尾跑跑跳跳的打鬧,看見有陌生人的到來,他們都睜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來人。葉少淵覺得這些小孩子很可愛,因為他們的狀态和自己在孤兒院的時候有些相似。
宋乾安見他對着小孩子們傻笑,不禁笑着搖了搖頭,随後攔下一位過路的大哥,向他打聽陶立的住處。那位大哥很熱情的給他指了路,道過謝後,宋乾安拉着葉少淵朝那邊走去。
按着那位大哥的指示,兩人又行了一段路,到了陶立家門前,大門虛掩,葉少淵走上前輕輕的敲了敲門,半晌,蒼老的聲音通過兩扇木門傳出來
“誰呀?”
“老人家,陶立在嗎,我們有事情找他商量。”
“要債的話你們請回吧,他不在,我老婆子也沒有錢,命倒是有一條,若是想要,你們且來取吧。”
“老人家,你誤會了。我們是他的朋友,今日來此處并無惡意。”
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一位老人從門內出來,渾濁的眼球帶着打量的意味将二人掃了幾遍。随後老人又轉身進屋了,只是沒有将門再次掩住,二人這才跟在老人身後進屋。
“大娘,我們是來找陶立的,他可有回來?怎的也不見小妹呢?”
“我看二位實在是不像我兒能交到的朋友,此來有何貴幹,就直說吧,不要說那些虛話了,勞心費神的。
聽老人這樣說,二人便把事情的原委說了,老人聽後一陣沉默,只說這事若真是自己兒子做的那他定是有自己的苦衷。他雖好賭,但人卻不壞,一定是有什麽難處才會做這些事情。
“那他最近有什麽反常的地方嗎?”
“反常?他前幾天送了些錢回來,叮囑小妹照顧好家,沒說幾句便走了。再者自從幾年前他欠債被打壞了腿之後就很克制了,只偶爾再去賭場,也不會欠下大筆債務,但最近又有人上門要債,我委實想不通這是為何。莫非他因此幹了壞事,那真是造孽啊!”老人家一邊說着一邊搖頭嘆息。
“那大娘你可知道他平常在哪裏賭錢?”
“這我倒不知,但那日我聽門外的人好像叫嚷着說是城南什麽的,隔着門,我也聽得不太真切。”宋葉二人見問不出什麽安慰幾句就走了。
“乾安,你覺得她說的話能信嗎?”返回的路上,葉乾安出聲詢問,和宋乾安讨論着。
“我看她不像說謊,我們得去賭場再問問,看看他為何又會欠下巨額賭債?”
天色已晚,二人先是回了衙門将探知的消息向宋大人彙報了,幾人商議後決定第二日宋葉二人同去賭場查探,宋大人這邊繼續尋找陶立的蹤跡,随後便分手了。
次日,兩人早早的碰面,一同吃過早飯後也不磨蹭,直接去了城南的賭場,城南算是有錢人的聚集地,賭場之類的娛樂場所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這家賭場就在城南最繁華的地段,二人進去之後先是暗中觀察了一段時間,而後發現了一些門道,但凡賭場都是有些貓膩的,賭場可不是什麽做慈善的地方,不會放着大把的錢流入別人的手中。看準時機,宋乾安一把抓住了那個做手腳的仆役,将他拉了出去,旁人只當是他們的私人恩怨便也沒有過多關注,但是知道些內情的仆役可不敢這麽淡定了,立刻就去通知了大老板。
賭場內太過吵鬧,且人多眼雜不方便問話,宋乾安将人拉出場子,那人死命掙紮,但是他那小身板怎麽能和會武功的宋乾安比,最終還是被拉到了旁邊的小巷子裏。葉少淵一直跟在宋乾安身邊,到了巷子裏,宋乾安也不抓着他了,二人将退路堵的嚴嚴實實的,然後便開始問話了。
“你做的事情我都看見了,若是不好好回答問題,我便廢了你這雙手,看你還如何作怪。”放了一番狠話将那仆役鎮住,宋乾安便開始問他正經問題了。
“你認識陶立嗎?就是張員外家的那個跛了腿的小厮?”
“不……不認識”仆役也受到了驚吓,說話都哆哆嗦嗦的。
“是嘛?當真不認識?”宋乾安說話的同時向前走了一步,捏住了仆役的肩膀。
仆役當下疼的臉色都白了幾分,只能趕緊出口求饒。
“我說我說,我都說,大俠你先放手吧,這不關我的事啊,我都是聽老板的吩咐做事的。”
“是你們老板吩咐你做的?那關于陶立,你了解多少?”
“小人對他知之甚少,他隔三差五的來,但是稍微玩一會兒就會走,從來不戀戰,我們都說他不算合格的賭徒。那日老板交代我若是陶立再來賭博就先讓着他,讓他一直贏,到後面再誘他加碼,然後讓他輸的一敗塗地。我們做下人的也不敢問明原因,只能照做了。”
“行了,你走吧,今天的事情不要說出去,不要走漏任何風聲。”
三人從巷子裏出來後那仆役逃似的往賭場走去了,沒走幾步就看見老板帶着幾個像是打手的人急匆匆的趕來了。
“怎麽,二位可是想挑事兒?為何無端将我仆役拉出來壞我生意?”老板來勢洶洶,搶先開口問道。
宋乾安聽罷,飛身向前,劍已出鞘,轉眼間長劍就已架在老板的脖子上了,見形勢發生變化,打手們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不必驚慌,只是想找你問些問題罷了,你最好全力配合,否則我可不保證你的腦袋還能在項上安放。”
老板聽後無力地對打手們揮了揮手“都下去吧。”
打手們無可奈何的離開了,時間也不早了,再者大街上也不是适合談話的地方,于是宋乾安和葉少淵一左一右夾着老板進了一家酒樓,不知情的夥計們還以為是三個好兄弟呢。
葉少淵琢磨着點了幾個菜,全都是按着宋乾安的口味點的,宋乾安這次回來,兩人走得近,時常一起吃飯,他對對方的喜好已經掌握地差不多了。
等菜的空擋,葉少淵就忍不住詢問起來了。
“你為何要讓仆役給陶立下套,他一沒錢二沒權,你害他對你有什麽好處呢,還是說你跟他有仇?”
“我跟他無冤無仇。”
“呵,有意思,無冤無仇你卻對他下套,簡直是笑話!”
“我和他确是無冤無仇,害他也只是因為受人所托罷了。”
“是誰讓你做的,從實招來。”
“一位中年人,自稱是張家的管家,說陶立偷了府上的東西,要給他點教訓,讓他吃吃苦頭,我就答應了。”
“張家的管家,你記得他長什麽樣嗎?算了,先吃東西吧,吃完再說。”
有事在身,宋乾安和葉少淵匆匆填飽肚子了事,而賭場老板則怕自己惹禍上身,提心吊膽的吃完了午飯。
随後,葉少淵吩咐小二去取了筆墨紙硯,又讓賭場老板描述了那個所謂的管家的相貌,自己則按他說的将那人畫了出來,但是距離老板和那管家見面已經過了許多天了,老板描述的也不是很清楚,葉少淵雖然還原了那人的相貌,但是還原度卻不是很高。
老板這裏也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了,二人照例叮囑了一番,讓老板保密後就放他走了。
葉少淵還是覺得說不通,怎麽會是張管家呢,陶立突然欠下的賭債又和他買的□□有什麽關系呢,在這裏空想也想不出什麽,理不清頭緒,他的眉頭都皺到一塊兒去了,宋乾安見了,輕輕的撫上他的眉骨,輕聲道:“別想了,先回去吧,看看父親那邊有沒有陶立的下落。”
說罷二人就結了賬回到縣衙了。
柳暗花明
眼見着所有的線索在這裏斷了,買走的□□的陶立不知蹤跡,給他下套的老板背後有人,卻不知道是誰,甚至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一切好像都陷入了僵局,停滞不前。
張小姐無處可去,暫住在宋家,照理說,張家一個大家,産業衆多,但是張員外的死好像除了影響到張小姐之外,對其他人并沒有什麽影響。葉乾安覺得奇怪,張員外死後是誰在處理這些産業呢?
葉少淵以前就是推理迷,現在有這樣的條件,他很開心自己能參與其中,這些天他差不多整日的和宋乾安待在一塊兒,滿城跑着找線索。這不,在外面吃完午飯也不回家,直接和宋乾安一塊兒去了縣衙,大門都還沒進,就撞見宋大人帶着幾個衙役匆匆的跑出來。兩人急忙問發生了什麽事,宋大人說有人救下了一個跛子,我去看看是不是陶立。
聽他這樣說,兩人立刻就跟上了,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就到了那個提供線索的村民家,只見床上躺了一個人,左肩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但仍從裏透出血色。宋大人讓幾個衙役守在門外,自己則在屋裏詢問起了村民具體情況。
“你在哪裏遇到他的,怎麽會救下他呢?”
“回大人的話,我是個農民,但農閑的時候我會在城中打短工,補貼家用,攢點兒老婆本兒。今日我在城西做完工正要回家,經過一處僻靜的巷子,忽然從旁邊的門裏沖出一個人,他半個身子滿是血跡,我本想着繞過去,可是他抓住了我的褲腳,說後面有人要殺他,求我救救他。我見他可憐,又怕他若真死了會找我報仇,想到有人追殺他,萬一那人追過來看見我再把我滅口就得不償失了,于是只能扛着他先躲起來了,看了一會兒沒有人了,我才把他帶走,路上他昏死過去了,我帶他去了醫館,大夫說他流了太多血,給他止了血,包紮好,又開了些藥,我本想帶他回來,讓他先修養好了再說,然而回來之後我才發現他好像是上了懸賞令的那個人,而後我就去通知你們了,後面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
“這樣的話,你稍後可否帶我們去發現他的地方看看?”
“那是自然,樂意之至。”
問清楚事情的經過後,宋大人讓衙役們将昏迷不醒的陶立帶回了縣衙,他們三人則跟着那位村民去了城西那條小巷子。
巷子裏還有一些幹涸的血跡,待他們進入旁邊的房間後發現裏面一片混亂,一看就是經過一番打鬥的,只是已經不見了人的蹤影。一無所獲,宋大将陶立的藥錢連同賞金一并給了那位村民之後就離開了,然後又匆匆返回縣衙查看陶立的情況。
陶立還沒醒,別的地方也沒有突破口,宋大人只能幹等着,眼見着天色已晚,宋大人留了衙役值夜,以便時刻關注陶立的情況,護他周全,以免再生事變,自己則先回家了。
陶立傷的還比較重,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清醒。宋乾安和葉少淵本來是跟着宋大人在外巡查的,接到消息之後幾人迅速從外面趕了回來,張小姐聽說之後也過來了。陶立睜開眼後花了一段時間才弄清楚自己的處境,在看到張小姐時,他微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葉少淵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張小姐眼中凍死人不償命的寒意和滿滿的寒意,是了,誰看見這樣的眼睛不害怕呢,遑論問心有愧之人了。
“說吧,你做了什麽,也不必隐瞞了,都交代了吧。”宋大人出口打破了僵局。“你為何買□□,張府衆人是你下藥毒死的吧,你有什麽深仇大恨要下此狠手?”
陶立還是一言不發,什麽也不說,這時葉少淵張口恨恨的說到“你母親還不相信你會做這種事情呢,我看她真是信錯了人!你既如堅定那便不說吧,等你橫死刑場,以後你母親你妹妹的死活你也都不用顧忌了,大家都落得自在多好啊。”
聽了這話,陶立猛然睜大了眼睛,宋乾安也明白了葉少淵說這話的意思,就也張口勸誡“你知道些什麽都老老實實的交代了吧,若是能将功補過,減免一些罪刑,你好照顧家中老少。況且你都被人追殺了,難道不是那些人要來斷送你性命嗎?他都要殺你滅口了,你又何苦還守口如瓶呢?”
在宋乾安和葉少淵一來一去的勸誡中,陶立的表情有些松動,最終還是長嘆一口氣然後将整件事娓娓道來。
坦白一切
那日不忙,陶立的手中也有些閑錢,便想着去賭一把過過瘾,于是就去了常去的城南賭場,也許是自己那日運氣好,竟接連贏了幾把,最後那一場他看了自己的牌面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于是更是下了大賭注,然而人家的牌還是更勝一籌,這是他萬萬沒料想到的結果,不僅把自己的錢輸光了,還欠下大額的賭債,這可讓他怎麽還啊,他覺得這事不太對勁,可又沒有脫身之法。最終只能被強制寫下了欠條。
他更加勤勤懇懇的工作,不敢讓家裏知道就暗中籌錢,可是對方催的緊,有一次甚至尾随他找到了家裏,這些人肯定不會顧及欠債人的顏面之類的,當着母親的面就要起了債,後來看他實在是沒錢還債才先退下,說是下次再來若還不了債就把小妹拉走抵債。
正當他走投無路的時候,一位姓李的男子找上了自己,說只要幫他辦件事,他就能幫他還錢,不僅會還錢,還會額外給他一筆錢。他想着世間不會有這麽好的事情便要拒絕,男子卻說不急,讓他想好了再答複,說三日之後午時會在城南賭場旁的酒樓等他,随後就轉身走了。
後來,賭場的人手又來催債,還動手撕扯,想要拉走妹妹,他眼看着再不解決妹妹便可能有難,而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就下定決心答應那位李姓男子。他先是将自己近日籌到的錢給妹妹了一部分,而後将妹妹送出城,讓她先去親戚家暫避風頭。
約定之日已到,他到酒樓,一眼看見那位李先生坐在大堂裏,看他出現,李先生暗中對他招了招手,自己走在前面,陶立則隔了幾步之遠,跟着上了二樓的隔間。
“你來了,我還怕你不敢來呢,考慮的怎麽樣了,願意答應我的條件嗎?”
“要我做什麽,說吧。”
“簡單,你現在先去幫我買些□□回來,我總要先收些定金吧。你下午就去買,買完再過來,我們晚上還在這裏相見。”
陶立不知道這人有什麽陰謀詭計,只能按照他說的做。
晚上他把□□交給那李先生之後,對方也給了他一包藥粉,說是蒙汗藥,讓他找機會下在張員外府上人的吃食中。他問對方為何要這麽做,那人不願意說,百般推脫,最後拗不過他,才說是自己要趁此機會去張府取回一樣自己的東西,陶立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