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的,一來他覺得趙安平太懦弱了,不夠勇敢,二來想到那段時間葉少淵那麽牽挂趙安平,他心裏就不太爽。雖然不是很喜歡他,但是宋乾安更不想讓葉少淵單獨和他見面,于是還是陪着去了。
“我準備離開這裏?”趙安平邊給幾人倒酒邊說。
“離開,你要去哪裏?”
“我現在孤家寡人一個,無依無靠,到哪裏不是過。我想去向鄭栖良老先生拜師學藝,以前就聽說他很有學問,之前一直無緣結識,這次算是因禍得福讓我能接觸到老先生,也算是一樁幸事吧。”
葉少淵覺得他這個打算不錯就附和着說:“挺好的,剛好鄭老先生年紀也大了,一個人住的又偏僻,萬一有些什麽突發狀況也無人知曉,你過去也能幫着照應一下,如此甚好。”
“發生這件事讓我感觸頗多,我以前瞻前顧後,不夠果斷,也不夠勇敢,如果我當時能鼓起勇氣放手一搏,或許我和阿寧的故事會是另一種結局吧。罷了,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晚了,只希望你們以我為鑒,人生苦短啊,抓住機會,不要等錯過了再後悔。”
“你也不要再沉溺在過去了,路還是向前的。”
“我下午就要啓程了,好在距離不遠,半日就到,日後若是有事需要幫忙可以找我,趙某雖不才,但保不齊什麽時候就能派上用場。我們就此別過吧。”
趙安平和葉少淵都有些文人的毛病,說話文绉绉的,道別也是糾糾纏纏的,弄得像是生離死別一樣。最終宋乾安看不下去了,打斷了他們。
“行了,又不是相隔千裏,從此不見,就在鄰鎮,早晚會再見的,別說這麽多了,早點啓程吧。”
互通心意
生活又重新歸于平靜,葉少淵已經完全習慣了這邊的生活方式,沒事的時候他就在家裏看看書,寫寫字,興致來了他會畫畫。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很少出去,基本都是宋乾安來找他出去他才會出去,但有時宋乾安來找他兩個人也只是安靜的待在家裏,這個時候,就算兩人什麽都不做,互相不說一句話,葉少淵也不覺得尴尬。雖然這樣的相處狀态也很好,但是對于認清了自己的心意的葉少淵來說,這完全不夠,他想要的比這更多。他想讓宋乾安知道自己的心意,但他又害怕自己貿然的說出那些話會吓到宋乾安,會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所以他的內心也十分的煎熬。
宋乾安這日又來找葉少淵,春日的午後人容易犯困,宋乾安到的時候葉少淵已經伏在桌上睡着了。窗子開着,暖風吹進來,桌上書卷飛起來一些邊角。祈春也在迷迷糊糊地打瞌睡,他看見一個人影進來,正要打招呼,宋乾安立刻把手指豎在嘴間,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悄悄跟他說:“你出去玩去吧,這裏不用你伺候了。”祈春困得緊,就聽話的回自己房間休息了。
雖說春日風暖,但宋乾安還是去找了件衣衫輕輕的披在葉少淵背上。葉少淵是趴在桌子上睡的,胳膊下壓着一幅還未完成的畫,宋乾安從他胳膊的空隙裏仔細的看了看才發現,那畫中人竟是自己……
宋乾安在看見畫的那一刻腦海中劃過無數雜亂的想法,最後全都變成了疑惑,為什麽,少淵要畫自己?他還來不及好好捋順這些無序的想法,葉少淵卻在這時醒來了。宋乾安滿臉的疑惑還來不及收起,葉少淵便看了過來。雖然葉少淵還是睡眼惺忪的樣子但他也沒有漏掉對方眼中的疑惑。起初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宋乾安會是那種表情,但是突然間他似乎想起了什麽。他記得睡着之前自己是在畫畫的,畫的是……
是了,乾安正在身側站着,他一定是發現了,他會怎麽想?葉少淵突然有些慌了,他不知道該怎麽向宋乾安解釋,該找什麽樣的理由才能讓他信服,乾安那樣聰明的人會相信自己嗎?腦海中的幾個小人吵吵鬧鬧的,一個說“告訴他真相吧。”一個說“不,他不會相信的。”另一個叫嚷着說“會吓到他的。”
葉少淵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糾結這麽舉棋不定的時候。此刻,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兩米,卻都沒有說話,都在各自想着事情。
“你……”
“那個……”
一直不說話的兩人又突然同時開口說話,葉少淵覺得現在的處境真是窘迫。葉少淵突然下定決心,想要将一切都說出來,他是貪心的,僅僅是這樣的陪伴完全不夠,他想讓乾安知道他心中所想,想每時每刻都和乾安膩在一塊兒,想讓自己成為乾安特別的存在……
循規蹈矩地過了這麽多年,他想徹底放縱一次。雖說已經決定要放縱一次,但還是有些害羞,他想了個婉轉的法子。不好意思說出來,那就寫出來吧,他想到《越人歌》裏的那句“心悅君兮君不知”,乾安是能懂的吧。不再猶豫,他提起筆在未完成的畫上寫下這行字,然後合起畫卷遞給宋乾安。
“自己看。”
說罷也不再管宋乾安有什麽反應,自己就起身出了門。
這一系列的事件發生的有些突然,一向聰明的宋乾安也有些愣了。他接過畫卷,不知道該先去追葉少淵還是該先看畫。
琢磨了一下,他還是決定先看畫卷,既然少淵将這畫卷遞給自己那定是想讓自己看的。少淵這畫卷和別人的不太一樣,別人畫畫都是用單張的紙畫好了再裱起來的。少淵的畫卻不是這樣,不知道少淵和誰學的,他将畫好的畫左側從上到下整齊的打了四個孔,然後用稍粗的繩子從孔中來回穿過幾次,最後将這些畫集結成冊。
宋乾安翻開第一面,畫面分成兩部分,左側畫的是莊嚴肅穆的縣衙,右側稍顯畫的則是建築稍顯随意的一處府宅,這是自己出了家之外來的最多的地方——葉府。第二面是一處風景,他仔細看了下,一座低矮的廟宇外圍着些高大的樹木,這和師傅住的那處舊廟的景致很像。再往後翻,第三面畫的是群山交接處的平坦之地上立着一個小小的山寨。後面一面畫了一些破舊的小草房,屋外幾個孩童在打鬧,這是陶立母親和妹妹住的那片地方。緊跟其後的一張畫的應該是那個坑害了陶立的賭坊……
這畫卷該分為兩部分的,前面一部分畫的是這段時間葉少淵去過的一些地方,但是因為宋乾安時常陪在他左右,因此也可以說是這段時間兩人一塊兒去過的地方。畫卷的後半部分畫的都是人,這個人叫宋乾安。
宋乾安越往後翻心中就越覺得不能平靜,他眼看着這畫卷從最開始的美麗風景到後面風景畫中間或出現一兩張畫着自己的畫,再往後是幾張畫着自己的畫中間夾着三兩張風景畫,到最後幾乎見不到風景畫,每一張畫上畫的都是自己,站着的自己、坐着的自己、晨練的自己、舞劍的自己……他竟不知道自己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是這樣的。而最後一張畫還未完成,從現有的部分來看,畫的是騎着馬的自己,畫的右側有一行俊秀的字“心悅君兮君不知。”
看着這行字,再結合這些畫,宋乾安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葉少淵的心思,只是他還有些不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最初回來時自己以為葉少淵還是向原來那樣,相處久了發現這人變化太大,比原來要讨喜太多。之後不自覺的護着他,陪着他,會擔心他,想藏起他的美,看見他關心別人自己心裏會不舒服。自己的這些所作所為又算些什麽呢,回顧了一下這段日子自己的表現,他有一個大膽的猜測,莫非,自己也對少淵抱這同樣的想法嗎?
可是自己和少淵同為男子,這樣真的可以嗎?在心裏自我懷疑一番之後,他又豁然想開了,男子間相愛自古便有之,況且,自己的父母也是開明之人,對少淵也是視如己出,葉伯父也不是那拘泥于世俗之人,這些問題不如以後再去想,先去找少淵吧。
少淵出去有一會兒了,宋乾安只顧着看畫,只顧着自己思來想去了,都沒注意時間就這樣快速的溜走了,他不再搖擺不定,想到少淵那麽好的人竟将自己放在心上了,他從最初的驚訝疑惑到後來曲折的認清自己的內心,再到完全理清一切。現在,他只想盡快的找到那個人,想看見那道纖瘦的身影,想讓對方也明白自己的心意……
出了書房他才想起來葉少淵并沒有告訴自己他去了哪裏。他問了下院子裏的人,一個小丫鬟說葉少淵牽馬出去了,宋乾安便猜想他定是出城了,看他以前的表現,宋乾安覺得葉少淵是喜歡騎馬的,從第一次在馬場騎馬到後來又帶他到城外騎馬,每次他的目光都是亮亮的。宋乾安猜想他定是到城外騎馬了,也懶得再回家牽馬了,施展起輕功就向上次二人騎馬的地方飛去。
城外的一片樹林旁又很大一塊兒空地,前幾次他們都是在這裏騎馬的。宋乾安來到這裏,只見馬兒被拴在一棵樹旁,正安靜的吃着草,卻不見那人的身影。看了下四周也沒有人,他又往林子裏走去,即使在樹木的遮擋下,他還是很快就看到那人了。
葉少淵是背對着宋乾安的,他側着身子坐在地上,上半身靠在一棵幾人粗的大樹上,也不管那素淨的衣衫會不會染上髒污,腳邊則堆放着一些酒壇子,原來這人是躲到這裏買醉了。
宋乾安看不見他的臉,除了睡着的時候,那人的背一直是挺拔的,但現在看這背影,宋乾安卻覺得自己看到了些若有若無的頹喪和落寞。輕輕的嘆了口氣,他走到那人的面前,只見葉少淵懷裏還抱着個酒壇子,應該是已經喝醉了,胸前的衣服被酒打濕了,面上浮着兩朵紅雲。宋乾安也不說話,将他懷裏抱着的酒壇子拿出來。葉少淵已經醉的腦子不清醒了,他甚至以為這人是自己喝多了生出的幻象。葉少淵只是定定的看着宋乾安傻笑着,笑夠了便自己掙紮着站起來,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宋乾安連忙伸手去扶。
葉少淵借着宋乾安的力站起來,然後做了一個宋乾安每料想到的動作,他喝醉了本就有些癱軟無力,正巧宋乾安扶着他,葉少淵便順勢轉了下身子,這下兩人就是面對面站着了。宋乾安不知道他要幹嘛,只能拍拍他的臉一邊喚着他的名字一邊準備先将他送回家,待他酒醒了再好好聊聊。葉少淵醉的很徹底,也不知是醉的失去理智了還是酒壯慫人膽,他看見宋乾安那兩片薄唇不停的張張合合,突然就踮起腳尖将自己的嘴湊了上去,然後又很快離開,接着宋乾安就聽到一陣咯咯的笑聲……
宋乾安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唇上柔軟的觸感似乎還在,胸膛裏的那顆心也在肆意的跳動着彰顯自己的存在,所有的血液都沖上腦袋,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肯定變得和葉少淵一樣紅,而那人還在沒心沒肺的笑。本來想将這人送回家的,現在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好像就這樣和他待在這裏也挺好。
葉少淵又坐在地上了,宋乾安索性也坐到他旁邊,拿起他喝剩下的酒往肚子裏灌。葉少淵鬧騰了一陣之後,靠在樹幹上睡着了,怕他着涼,宋乾安脫下自己的外衫給葉少淵披上。宋乾安又擔心葉少淵那看起來嬌嫩的皮膚被粗糙的樹皮劃傷,于是将人身子扶正靠在自己懷裏睡。
宋乾安将葉少淵剩下的酒都喝完了,他無事可做,在腦子裏一遍又一遍回放這段時間兩人共同經歷的點點滴滴。低下頭就能看見窩在自己懷裏睡着了的紅着臉的葉少淵,聽着他的呼吸聲和偶爾傳來的鳥兒鳴叫的聲音,争先恐後擠進鼻子裏的是清淡的花香和醉人的酒香,宋乾安覺得這樣的下午着實醉人,讓人想就此沉淪,又或許自己已經沉醉其中了……
葉少淵這一覺睡得時間雖不算長卻也說不上短,到後來宋乾安都有點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葉少淵醒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宋乾安懷裏吓了一大跳,動作稍微有些大,把睡得淺的宋乾安也弄醒了。還好葉少淵沒有斷片兒,醒了之後他想起來自己喝醉酒之後的所作所為,覺得丢臉極了,立刻就起身要走。他一站起來,披在身上的宋乾安的外衫就滑落在地上了,他楞了一下,雖然覺得任由它掉在地上有些不妥,但現在他只想趕緊找個沒人的地方,正要轉身走時,垂在身側的手突然被一只溫暖的大手拉住了。
宋乾安看見他紅着的臉了,但是他想着若是不說清楚,只怕這人又不知要上哪兒買醉了,于是就伸出手拉住了這個害羞的小家夥。葉少淵頓時就僵住了,欲走的腳步也停下來嗎,他也不敢轉身,只能僵着身子。葉少淵聽到身後淅淅索索的聲音,猜想是宋乾安站起來了,被牽着的手也松開了,他完全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麽。
正在他猶豫着該幹什麽的時候,自己被圈進了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那人炙熱的呼吸就在自己臉側,他只聽耳畔傳來一句話“君心我已知,且我心與君同。”伴着這句話葉少淵臉上又迅速竄起紅雲,連耳尖都紅了。
兩人相擁而立,過了片刻宋乾安才松手,撿起自己落在一旁的外衫穿上,替葉少淵整理好衣服,牽着他出了樹林。回去的路上宋乾安一手牽馬一手拉着葉少淵将人送回了家,兩人沒怎麽說話,氣氛卻無端的透着一份淡淡的甜。
祈春看見葉少淵和宋乾安回來了,連忙上前接過馬,明明這兩人看着沒什麽變化,但祈春卻覺得兩人身邊圍滿粉紅泡泡,不僅如此他還覺得兩人之間的氛圍好像也完全容不下第三個人,于是識趣的牽着馬默默地下去了。
這兩人才說明心意,膩歪的不行,宋乾安把葉少淵送回房間吩咐祈春給他備水沐浴,又和葉少淵說了會兒話,直到祈春将水送過來了,宋乾安才依依不舍的和葉少淵道別。說起來,人也真是奇怪,明明之前也有過分開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一旦挑明心意,互相放在心上之後,那分離之苦似乎就顯得尤為讓人難以忍受。
風雨欲來
夏天到了,蚊蟲已經逐漸多了起來,這天下午的天氣格外悶熱,蜻蜓都在低矮的空中飛舞着。沒過多久,晴朗的天空慢慢變得烏雲密布,天氣一熱葉少淵就變得有些煩躁,人也不愛動了,他斜斜地靠在矮榻上随意的翻着一本書。其實他想出去找宋乾安,但是天氣實在熱,要知道,在二十一世紀,葉少淵可是夏天不吹空調會死星人,雖然說這裏的夏天比起鋼筋水泥造就的城市要涼快很多,但還是很熱。
葉少淵雖然手裏拿着書,但腦子裏卻是在胡思亂想。宋乾安進來就看見他兩眼無神的盯着書,走到他面前,伸手抽出他手中的書,他才反應過來,對着來人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臉,宋乾安也回給他一個笑臉。
因為宋乾安的到來,好像這悶熱的天氣也沒有那麽難熬了。張媽最近做核桃酥了,葉少淵吩咐祈春去拿些核桃酥來,他記得第一次見宋乾安時,母親囑咐他給宋乾安帶點核桃酥,說是乾安愛吃,自己居然記住了,葉少淵不禁搖搖頭自己取笑自己。
祈春拿來核桃酥之後就被葉少淵支開了,現在他只想和乾安獨處,最好誰也不要來打攪。葉少淵将核桃放在桌上,自己又去拿了茶具和今年的新茶,葉少淵雖然不是很懂茶道,但是就他們二人,簡單的泡點新茶它還是會的。嫩綠的茶葉在杯中浮浮沉沉,袅袅青煙升起,熏得葉少淵有些熱,他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點點汗珠,宋乾安看見了就幫他輕輕的拭掉,而後又轉身從矮榻上拿過扇子給葉少淵扇風。
這把扇子是兩人共同完成的,一面是葉少淵畫的畫,一面是宋乾安題的字,雖說宋乾安學識上沒有葉少淵精通,但他也寫的一手好字,葉少淵的字向他的人一樣偏向于秀麗,而宋乾安的字則更顯大氣。這樣的扇子,葉少淵畫了兩把,一把畫的是二人策馬奔騰的場景,這一把現在正在宋乾安手上拿着;另外一把畫的是兩人在山間對酌,現在這把扇子安靜的躺在宋乾安的桌上。
茶泡好,點心也已經配備齊全,二人支起棋盤,準備對弈幾局。葉少淵仗着有原主的技能加持才敢和宋乾安對弈,若是真憑自己的本事,他怕是早就被打趴下了,饒是如此,在兩人的對弈中,他還是輸得多,贏得少,甚至有幾局他還能感覺到對方是讓了他的。
兩人下着棋,覺得時間似乎都變得緩慢了。突然一陣轟隆隆的雷聲從天邊傳來,葉少淵沒有防備,吓得身子一抖,一杯茶水全撒在自己身上了。宋乾安以為他被吓到了,趕緊起身坐到他身邊,将人抱在懷裏安慰。
“沒事的,打雷而已,不要害怕,我在這裏。”
“我不怕,只是有些突然,所以吓到了。”
他雖然嘴硬說自己不害怕,但是宋乾安知道這人內心還是害怕的,有多害怕呢,他猜想應該是很害怕,不然為什麽這人說話的聲音都還在發顫呢。他內心覺得有些奇怪,明明這人小時候是不怕打雷的,這怎的突然間怕起打雷了呢,也不知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葉少淵的衣服被茶水潑濕了,他轉身去裏間換衣服了,正在這時一道聲音更響的驚雷打下來。宋乾安怕葉少淵再次受到驚吓,只能也轉身跟了進去。其實葉少淵心裏是害怕的,所以宋乾安跟進來确實給了他不小的安慰。
葉少淵覺得兩人已經是這樣的關系了,已經沒什麽好避諱的了,所以他只是背對着宋乾安快速的換衣服。宋乾安一直在心裏偷偷的告誡自己非禮勿視,可是眼睛卻不自覺的向那邊瞟着,然而最終他也只是瞟見了那人光潔細膩,說不定能和女子媲美的背和一段纖細的腰肢。
又是幾道驚雷,接着便下起了瓢潑的大雨,這雨持續的時間還挺長,一直到晚飯時都沒有停,宋乾安則一直留在這裏陪着葉少淵。下午的時候葉母就派祈春過來交代了,讓宋乾安留下來吃晚飯,說是讓晚上也在這裏住下算了,這麽大的雨,又都是親近人家,宋大人也知道他來了這裏,就沒有必要再冒着大雨回去了,宋乾安客氣了一番就答應了。
葉母特意吩咐張媽多做幾道孩子們愛吃的飯,等葉父一回來就可以開飯了。宋乾安已經習慣了一邊照顧葉少淵吃菜一邊自己吃,今天也是一樣,他一邊自己不言不語的吃着飯,一邊将一些葉少淵不太能夠着的菜夾給他。
葉父一直無聲的關注着他們,葉母覺得這樣有失妥當,明明乾安才是客人,卻一直在照顧着自己兒子吃東西,于是她輕輕的咳了一身然後對着葉少淵嗔怪他
“你這孩子,也不知到底誰是主人,盡讓人家照顧着你吃東西,你說這像話不像話?”
葉少淵被葉母教育了番臊得臉通紅,而宋乾安也才意識到習慣的力量到底有多強,想來自己對少淵的感情也是這樣一絲一點的滲透進心裏,慢慢習以為常,最後因為一個點而突然全部爆發出來。
這頓飯在葉母打了一岔之後沒多久就結束了,飯後下人在收拾桌子,這幾人則轉到一旁的小廳裏閑話家常了。幾人也沒聊多久,葉父葉母吩咐葉少淵帶乾安到客房後就回自己房間了。
葉少淵将宋乾安帶到客房後沒有立刻回去,反而是又在客房和宋乾安膩了許久才回自己房間,沒辦法,兩個初次陷入戀愛的人都想每時每刻和心愛的人待在一起。
雨一直在下,夜裏又突然打起了雷,葉少淵被雷聲吵醒,心中十分害怕。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為什麽害怕打雷了,反正現在聽到打雷他就害怕,尤其是夜裏,但是只要自己身邊有個人他就會好很多,哪怕是個陌生人他也能夠得到許多安慰。以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遇上打雷,他就會打開音樂,戴上耳機,将聲音開到最大,即使自己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他也會覺得比起聽到雷聲這樣會更好。
可是現在是古代啊,沒有手機,沒有音樂,更別提耳機了,雷聲一陣陣的響起,周圍也沒有人,原主在的時候,祈春是睡在外間的方便夜裏照顧他,但他來了後覺得不太方便就讓祈春單獨去另一間房睡了,現在他特別想罵當初的自己愚蠢。
他明知道宋乾安就在不遠處的房間裏,可是他也不敢出去,他只能縮成一團把自己裹進被子裏,希望這樣能減弱自己聽到的雷聲,但同時他的心裏又清楚的知道這只是徒勞無功的掙紮罷了。
恍惚間,他好像聽到雨聲和雷聲中夾雜着幾聲敲門的聲音,仔細聽了一下,他還聽見了宋乾安那低沉的聲音在門外一遍又一遍的呼喚着他的名字。葉少淵一把掀開被子,連鞋都顧不上穿了,赤着腳跑過去開門,門外站着的正是因為擔心他而半夜過來的宋乾安。
宋乾安推開門進來就被葉少淵撲了個滿懷,懷裏的人赤着腳,滿頭大汗,連背上的衣服都汗濕了,整個人卻又是透着涼意的,這人竟被這夏雷驚出了一聲的冷汗嗎?
平時見他膽子也不小,只是不知為何如此怕打雷,眼下也顧不上想這些,想到這人還赤着腳站在冰涼的地上,他直接将人打橫抱起,三兩步走到床邊,将人放上去,又找了幹淨的布替他擦淨雙腳,像照顧小朋友一樣讓人躺下,又被被子扯平給人蓋好,然後自己也在床邊坐下。
“睡吧,不要怕了,我在這裏陪你,”
葉少淵只是緊緊抓着他的手,不放開,想了想,他掀開被子,拍了拍身側的位置對宋乾安說到
“你也來睡吧,床大,夠兩個人睡,你陪我吧。”
宋乾安想了想也褪去外衫和衣躺下了,看到對方還蒼白着的臉,他伸手将人攬入懷裏,輕輕的拍着對方的背,像哄小孩兒入睡一樣哄着他。窗外還是雷雨交加,葉少淵躺在宋乾安的懷裏,好像雷聲自動減弱了一樣,傳入葉少淵耳朵裏的不再是那讓人害怕的雷聲,而是宋乾安安慰自己的聲音,此起彼伏的呼吸聲,以及兩人胸膛內那顆炙熱的心跳動的聲音……
林中男屍
葉少淵醒的時候,身邊的位置已經沒有人了,宋乾安還是和往常一樣起得早。下了一夜的雨已經停了,院裏的樹木透着青翠的綠色,好像随手一擰就能擰出青綠的汁液。花瓣被大雨打落,零零散散的鋪在地上,空氣裏彌漫的是泥土的芳香和食物的香氣。
飯菜已經在桌上擺好了,葉少淵又是最後一個上桌的。
吃完飯,宋乾安向葉父和葉母道別,又趁着二老沒注意偷偷的對葉少淵眨了眨眼睛。宋乾安本來要先走的,但是被葉父叫住了,葉父說他總是要去縣衙,兩人順路,不如就一塊兒出發,宋乾安沒有拒絕的理由,就乖乖的等着葉父收拾好後兩人一起出了門。
兩人本來都沒有說話,走着走着,宋乾安突然出聲打破了沉默。
“伯父,少淵怕打雷嗎?”
“怕打雷?不存在的,這麽些年都好好的啊,祈春也從未說過,少淵雖看着文弱,但膽子還是不小的,打雷而已,他是不會害怕的。倒是你,為何突然有這種疑問?”
“哦,伯父有所不為,是這樣的,昨天下午,我和少淵本來在下棋,突然間一道驚雷響起,少淵恰好打翻了一杯茶水,我以為他害怕打雷呢,想來可能只是湊巧了吧,是我多心了。”
老遠就聽見衙門前的鳴冤鼓被敲的咚咚響,兩人趕緊加快了腳步,到衙門前的時候,鼓聲已經沒有了,門口倒是圍着幾個人。宋乾安撥開擋在門口的人,和葉父快步走進了縣衙,宋大人已經在向那擊鼓之人詢問具體情況了。也沒有聽全,但是大意宋乾安已經聽出來了,好像是說這人在城東那片林子裏發現了一具屍體。宋大人立刻就要帶着人去現場,宋乾安沒有跟着他父親,反而是問清楚地址後又原路返回葉家了,想也不用想,他定是去葉府接葉少淵了。
葉少淵本來還在琢磨着今天該幹些什麽,好像着實是無事可做,他就攤開了畫紙,準備将昨夜那讓人臉紅心跳的場景畫下來,但是他剛磨好墨宋乾安就進來了,他放下筆就被宋乾安拉着出去了。
“怎麽了,這麽着急是要去哪兒?”
“城東的樹林,一個農民發現了一具屍體。父親他們已經先去了,我專門過來接你的。”
一聽說又有案件,葉少淵立刻就打起精神了。
宋乾安帶着葉少淵快馬加鞭的往發現屍體的現場趕。兩人到的時候,屍體已經被衙役們妥善的安置好了,環顧了一下四周,這裏說是城東的樹林其實不夠準确,因為樹林離這裏還有些遠,這塊兒地上不過是只有幾棵稀疏的樹。
據那個擊鼓鳴冤之人說,他是早上偶然路過此地,由于昨晚下了大雨,路面濕滑,他走的小心翼翼,但還是感覺被什麽東西絆了一跤,仔細一看居然是一條人腿,他吓得不輕,急匆匆的就跑到縣衙了。
衙役們來到現場後将屍體從泥地裏刨出來,然後先将屍體運回去了,宋大人他們則還在現場查看。看樣子,這人似乎是被埋在這裏,但是因為昨夜雨太大,表面松散的泥土被大雨沖走了,因而造成他的部分肢體裸露在外。在現場仔細的查探了一圈,并沒有什麽其他發現,衆人就打道回府了。
他們返回衙門的時候,仵作已經把屍體清理幹淨了,宋大人來詢問情況如何,仵作說是被利器捅死的,邊說邊将屍體翻過來給衆人看,只見屍體背上有幾道交錯的傷口,一看就是被利器刺入劃開的傷,表面都已經有些腐爛了。
在現場的時候屍體被泥土染上了髒污,也沒有人認出是誰,這會兒收拾幹淨以後就有人認出來了,其中一個衙役驚呼,說這是家住城東的一個屠戶。聽衙役這樣說,宋大人就讓這位衙役去通知死者的家屬了。
衆人對這位屠戶也不了解,不能判斷他到底是為什麽遇害。看樣子不像是因為錢財,因為仵作替他清洗的時候還在他的衣服間發現了一些碎銀子,若是為錢財的話兇手沒必要留下這些錢。
宋大人還在心裏想着,剛剛去通知死者家屬的那位衙役領着一個婦人走進來了。那婦人掀開蓋着屍體的布,然後身子一軟就跌到在地上了。衙役想去扶她但是根本拉不起來,她坐在地上默默的抽泣着,嘴裏也不知在念叨些什麽。
待這位婦人終于平複些以後,衙役給她搬來凳子,宋大人開始向她問起這幾日他相公的行蹤。
“我問你什麽你一定要如實回答,這樣才有利于我們抓住殺害你丈夫的兇手知道嗎?你最後一次見到你相公是什麽時候?”
“回大人的話,是前天早上,我準備好早飯,相公吃完飯就出去了,也沒說去哪裏,沒想到再見竟是天人永隔了……”
“你相公兩日不回家你也不覺得奇怪嗎?”
“相公是個屠戶,雖然現在他的生意以散賣豬肉為主,但是以前他也是殺過豬的,即使現在,有時候人手不夠,他也會被請去幫忙,我以為他這次又被請去幫忙了便沒在意。”
“你相公脾氣怎麽樣,平日裏可有結下什麽仇家?”
“相公脾氣不太好,這是街坊鄰居都知道的,但是要說仇家,可能真的不多。我記得相公說過他和另外一個屠戶發生過矛盾,那個屠戶好像姓郭,他們二人因為一些小事發生了口角,又都争強好勝,互不退讓,最終好像因此結下了梁子,至于別人我就不太清楚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家吧,有時候會再讓人去聯系你的,你相公的屍體會在兇手抓住以後歸還給你的,你先回家等消息吧。”
說罷這些,宋大人讓衙役将屠戶的夫人送了出去。
衆人又圍在一起整理了一下案情,發現這個案子好像除了仇殺沒什麽別的可能性。于是衆人決定先去找郭屠戶問一下情況,郭屠戶的攤位也擺在這裏,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古人誠不欺我,想必這二人定是因為生意上的利益沖突才動手的。
陷入僵局
郭屠戶家也住城東,宋大人親自帶着人去找郭屠戶,到的時候郭屠戶還在自己的攤位上忙碌着。
“我們是縣衙的,有些事情要問你,你配合一下。”衙役拿出腰牌給郭屠戶看,郭屠戶于是停下動作,拿抹布擦淨了手才走過來,然後他雖然擦了手,但是可能因為長期接觸肉類,讓人覺得他的手上有一種擦不淨的油氣的感覺。
“聽說你之前和李屠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