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可樂與冰西瓜

謝臨悶了一陣,三兩口扒完了飯。

金玉娥大抵是“做賊心虛”,也不敢再抱怨什麽,謝秋生看看老婆又看看兒子,想勸老婆別玩牌,又想安慰兒子別生氣,有一萬句話堵在嘴邊就是憋不出來半個字。

這一頓飯在破風扇的吱嘎聲裏吃完了。

金玉娥碗筷一放,喊着熱死了去準備洗澡。

謝秋生光着上半身,收拾碗筷準備去洗,謝臨也沒有那個心思和他爸搶洗碗的活。

他坐到客廳的木頭沙發上,消化着比肚子裏沒油水的飯菜難消化一百倍的情緒。

還沒消停一分鐘,廚房裏傳來碗被打碎的聲音。

謝秋生這個大老爺們大概和廚房相克。

金玉娥在卧室裏,仿佛沒有聽見動靜。

目光直直地望着面前的空氣一陣,謝臨拖着疲憊的腿站了起來,再次進了廚房。

“哎,小臨你去休息,這裏我來弄,很快就好了。”

謝秋生對着一地碎片,四處水漬,手足無措。

“沒事,爸,你出去吧,我來收拾。”

謝臨将人趕出去,先拿尼龍絲的掃把把地上的碎片掃幹淨了,再洗了碗,擦幹淨洗理臺,最後拿拖把把地磚上的水拖幹淨,又去陽臺把拖把洗了。

這一會兒,金玉娥已經洗完了澡出來,在玄關邊換涼鞋,準備出去外邊廣場上乘個涼,要是再有興致不怕熱就跳個廣場舞,頂多回來再洗一次澡。

就如往常的每一天這麽過着。

只是今日的這份“尋常”似乎格外壓抑得人胸口憋悶。

然後,發生了一點偶爾的不同。

大門被人從外面重重捶了幾下,傳進屋裏幾個人耳中。

“誰啊,這個時候過來?”

金玉娥離門近,随手開了門。

窮日子過久了,已經習慣沒有什麽人上門。

“大嫂,在家呢?”

伴着聲音,一男一女帶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一起進門來。

“冬生來了?今天怎麽有空啊?快進來坐!”

金玉娥露出一絲驚訝,将人讓了進來,已經換好的涼鞋又換了下來。

走在前面的男人三十幾不到四十,身材高大挺拔,眉眼英俊,與謝臨和謝臨他爸都有幾分相似。他是謝秋生的小弟謝冬生,不過他看着就是日子過得滋潤,眉宇舒展,細皮白肉,穿着打扮講究,說是謝臨的哥哥也有人信。

跟在他旁邊的女人也是三十四五歲的樣子,長發在腦後盤了個花苞頭,沒留留海,露出一張精致的臉,身材纖細,臉上帶着笑,看着覺得十分有氣質。

最後邊就是兩人的女兒謝悠,十五歲,是謝臨的堂妹。她進門也不叫人,低頭玩着手機,一臉不高興。

謝秋生也出來,趕緊招呼着自家弟弟一家坐下。

“冬生怎麽來了,這天熱的……來,風扇對着吹一吹,涼快點。”

謝冬生進門就是一頭汗,他在客廳坐下,就笑着說:“正好吃完飯沒什麽事出來轉轉,剛去看了爸媽,回過來路過就上來坐坐,大哥你們吃飯了吧?”

“吃了吃了,哎,我給泡杯茶吧?”

“不用了,大哥你別忙,我們就坐坐,這天熱的茶也不想喝。”

“哦哦,那喝點飲料吧,小臨,你去樓下買點冰的礦泉水和可樂回來。”

整個場面最忙碌的就數謝秋生,然後開始指揮謝臨去買東西。

金玉娥又追了一句:“再買個西瓜,你小叔小嬸和悠悠過來,也沒別的招待的,吃點水果。”

“知道了。”

謝臨洗幹淨手出,叫一聲“小叔、小嬸”,然後準備下樓去買飲料。

謝冬生笑着應了,倒是攔他別去買,不過哪抵得住謝秋生要招待親弟弟的心。

謝臨下了樓去超市買了水,又買了西瓜,一路拎回家。

開門進去,這會兒開場的寒暄已經結束了。

謝秋生又是一頓忙,從冷藏櫃裏拿出來的西瓜還帶着涼意,一屋子人都帶着一腦門的汗,吃了西瓜喝了冰水,才覺得舒服多了。

謝悠手機也不玩了,倒了杯可樂喝起來,看了一眼謝臨,皺着鼻子嫌棄:“謝臨哥你好臭啊,都馊掉了。”

謝臨只是禮貌地笑笑,沒有接話。

金玉娥臉上表情有點難看,罵了謝臨一句,“回家也不知道先洗個澡,悠悠小姑娘愛幹淨,也不怕熏着人家。”

只有謝冬生大概覺得女兒這麽說不太好,接口說:“小臨暑假去打工了吧,挺辛苦的,不過男孩子要能吃苦以後才有出息。”

謝臨對着他小叔營業式地露出招牌的乖巧笑容。

謝冬生又和謝秋生在那裏冒着滿身大汗,扯什麽國家大事,什麽肉價漲了,外國要打仗,生意不好做。

大概已經猜到了小叔一家此行目的的謝臨只是垂下了眼睑,嘴角邊的笑意如被鋼筋水泥澆築的一般牢固。

“爸,什麽時候回家,熱死了!”

謝悠頭發絲都濕了,馬尾辮垂在背上熱得受不了,從謝臨家沙發上拿了把宣傳創建文明城市用的簡易廣告扇不停扇着風。

謝冬生的老婆王芳不惹人注意地踢了自家男人一腳。

“呵呵,海市的夏天就是熱,大哥大嫂,那我們就先回去了。”謝冬生說着走,屁股沒挪一下。

“再坐會兒吧,家裏是有點熱,沒有空調,不如外邊涼快,悠悠你喝點冰可樂,能涼快點。”

謝秋生搓着手,有點不知所措,以及老實面皮下掩藏得并不好的窘迫。

謝冬生說着“不了,不了”,然後似乎一咬牙,豁出去臉皮不要,滿臉難為,說:“大哥,有個事我就直說了,最近我的生意周轉有點困難,家裏日子雖然看着過得挺好,但是開銷也大,就是之前的兩萬塊錢,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謝秋生:“……”

這個老實人一下子說不出話來,臉皮漲得通紅。

謝臨看了一眼謝冬生手上十幾萬的手表,王芳手指上幾萬塊的鑽戒,還謝悠玩的最新款水果手機。

果然窮有各的窮法。

一晚上都在努力掩藏自家的窮酸味的金玉娥,這會兒被人一剪刀将她自以為的遮羞布剪了個稀碎,頓時跳起來。

“冬生啊,這可是你親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過得是什麽日子,現在這年頭了,吃個飯連點肉都沒有,就是為了攢錢還債!你知道的,你大哥打死也不是那種白占便宜的人,欠了的錢肯定要還,但是你看看你大哥,受了傷之後幹不了活,小臨還在上大學,只有出去的錢,只有進來的錢,你這個時候催他還錢,不是逼他去死嗎?”

謝冬生被她喊得腦袋裏嗡嗡的,趕緊安撫:“大嫂,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催着你們馬上把錢還我,只是最近我手頭也緊,日子難過。你看你家借的這錢,都多少年了,我有來要過一回嗎?”

炸了毛的金玉娥哪裏還管這些,謝秋生想拉都拉不住她明為哭窮實則撒潑。

謝臨抿了一下嘴,往前坐了一下,手上不小心一帶,将面前的一杯可樂全灑到了旁邊的金玉娥身上。

“哎喲!”

那大嗓門頓時停了,再顧不上與謝冬生理論,手忙腳亂擦了起來。

“小叔。”

謝臨開了口,臉上帶着好看的微笑,“也是巧了,我今天剛領到打工的工資,攢到了兩萬塊,想着這幾天就給你送過去,沒想到你先來了。你說得對,這錢确實欠得太久了,我們都記着小叔的好,不是自家親戚,哪能這麽連利息都不要一借借這麽多年,我媽她不會說話,你別放在心上,這錢今天也沒放在家裏,過兩天我從銀行領出來,直接給你送過去。”

謝冬生立即道:“哎哎,小臨,這個事情……”大概也是覺得得找補點什麽,才能顯得自己不是那種不體恤大哥的冷血人,“哎,你也別怪叔叔,實在是最近……”

他一臉的為難和抱歉。

謝臨搖頭:“小叔你可別這麽說,我們都是感謝你的,怎麽會怪你。”

謝冬生連連道:“那就好,那就好。”

這事情該說的也說完了,他可不想再被自家大嫂纏着一通嚎,立馬帶着老婆女兒站了起來,這就回去了。

謝臨一家将人送到門外。

謝冬生開的寶馬在三人的視線裏絕塵而去。

上了車,開了空調,謝冬生一家三口才舒服一點。

謝冬生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珠,有了空教訓老婆:“你平時話那麽多,剛才怎麽一句也不吭聲?”

王芳哼了一聲,道:“你不都說完了嗎,我還要說什麽?我之前就讓你來要錢,你拉不下面子,現在看看,一來要謝臨就說有錢,你呀,就是心太好了,都欠了多少年了,你一直不提,他們可能就當沒這事了,你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已經吃多大虧了,想想這兩萬塊,幾年前和現在的物價能一樣嗎?還有你那大嫂,就是沒想還錢的樣子。”

謝冬生皺眉:“得了,你也別說了,以後見着面還是客氣點,謝臨上大學了,人又聰明,能吃苦,說不定再過幾年就翻身了,客氣着點沒壞處。”

王芳心裏不贊同,就謝臨那爸媽,一個膽小怕事,一個又笨又不靠譜,謝臨再有本事也是被拖後退拖死。

不過她嘴上還是順着說:“知道了,你看我什麽時候不客氣了?”

她又使勁轉了轉手指頭上的鑽戒,手胖了一點,取不下來了,剛才謝臨那眼神她可是注意到了,就謝冬生還以為謝臨跟他爸一樣是個軟柿子,她看着可精着呢。

“哎,這戒指小了,錢拿回來了我正好補貼上換個大點的。”

謝冬生看了她一眼,道:“一天到晚就想這些東西,能吃還是能喝?上次說的那個中醫有效果了嗎?你身體好好調調才是,不然怎麽懷……”

“咳!”王芳咳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去了去了,那中藥又苦又澀,吃了還長胖,你看這戒指不都拿不下來了?”

謝冬生沒再說什麽,憋了一眼老婆略微豐滿了一些身材,看樣子倒是挺滿意。

後座上,謝悠玩着手機游戲,心神已經飄遠了。

懷?懷什麽?懷孕嗎?

太久沒有操作,她的人物被對家三兩下砍死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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