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雞絲冷面

謝臨和金玉娥一起回了家。

此時這一夏酷熱也抵不住各自心底的寒流。

開門，進門。

在這個隔絕了外面世界的房子裏，金玉娥立即不知所措起來，甚至憋得發慌。回來的一路上，她的腦子急轉，想着各種各樣的辦法，可惜自己都覺得沒有一個可用的。

直到進了家門，砰的一聲關門，似乎也成了等待宣判她的木錘聲。

“小臨……”

她讨好地叫他。

謝臨徑直走到客廳的木頭沙發坐下，将身上所有的錢都拿了出來。

“之前攢下來的一萬八沒了，這個月工資領了4500，我又向老板預支了1000塊，加上爸私底下攢的一萬五——”

金玉娥一聽謝秋生竟然還私藏錢，剛一提眉毛要罵人，就被謝臨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謝臨繼續算帳。

“還了小叔家2萬，還有500塊，原來我有500塊不到一點的錢，給爸買了藥花了385，買菜坐車，今天給你墊300，數吧，還有158塊4毛。接下來開學學費和住宿費6000塊，哪裏來？你給我嗎？”

金玉娥兩手交握在小腹前，跟個犯錯的小學生似的，無措地來回扣着手指頭。

難耐的沉默。

金玉娥磕磕巴巴：“我，我去打麻将，還不就是，就是想贏一點給你當學費嗎？”

她說得小聲，今天冷着臉沒有如往常一般發火的謝臨，竟叫她不敢像平常一樣撒潑。

“贏？”謝臨被堵得胸口一窒，再壓制也控制不了提了嗓門，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這輩子贏過錢嗎？那一萬八你贏哪裏去了？你看看那些賭博的，有一個贏錢的嗎？傾家蕩産，人逃外地的你是見不到是嗎？”

茶幾上還有前一幾天喝完沒扔的可樂瓶子，被震得乒乓倒地，骨碌碌滾遠了。

金玉娥吓得一抖，然後還試圖辯駁，道：“那錢小玲……”

謝臨直接打斷了她：“錢小玲那錢是贏來的嗎？她那個棋牌室，她什麽都不幹，一天就有幾百塊收入！她老公、公婆、自家爸媽，哪個不在補貼她，還有房租、商鋪，這些你有嗎？她輸個幾萬塊你見得着？”

這人就是看不清自己與別人的差距，人家幾萬可能只是買個包，但他們家呢，幾萬塊就可以逼得他們去跳河。

金玉娥說不出話來。

但她覺得兒子說得不對，錢小玲家是有錢，可是和錢小玲打牌有什麽關系，錢小玲手氣就是好，打牌從來不見她輸過。

不過，即使是她，也知道這時候不能再說。

前幾天才把一萬八輸沒了，兒子正生氣，她才保證不玩牌了，現在又被抓了個現行，确實是她說不過去。

她少說幾句，讓謝臨氣消了，這茬就這麽揭過去了。

如果是在平時，謝臨大概氣完也就算了，反正他媽也是死性不改，發一陣火她消息一陣子，然後好了傷疤忘了疼，過陣子再老毛病複發。

但是這一次，他真的覺得不給他媽這兒下個猛藥，以後後患無窮。

謝臨冷臉：“你打麻将這件事情，我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以後我都不想再說了。”

金玉娥一聽沒繼續吼她，心裏頓時一松。

謝臨又道：“如果再去一次，這大學我也不上了，那你以後也就當沒我這個兒子，我們斷絕關系。”

金玉娥脫口而出：“那怎麽行！你瘋了！”

兒子是大學生可是值得她炫耀的事情！

還斷絕關系！

這是做人家兒子該說的話嗎？

還說孝順，孝順個屁！

謝臨盯着她，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

“我說到做到，你可以試試！”

這時候金玉娥才有點慌了，只是慌亂之後，沒消的怒氣裏又有點委屈。

吼吼吼，就知道吼她！還威脅她！

她這不也是好心嗎！

要不是家裏這麽窮，至于連打個小麻将都這麽扣扣索索！一天到晚就知道發愁錢！

她就是命苦！

“行！我以後再也不去打牌了！行了吧？”

金玉娥氣得丢下這麽句話，直接把自己關房間裏去了。

謝臨是真覺得累，不僅身體累，心也累。

真希望這一次，他媽是真的長記性了，能記得今天的這一頓吵，以後不再去賭錢了。

他回房間補了個覺。這天氣，本來中午就容易犯困，天天打工，連個睡午覺小憩的時間也沒有。

他也不舍得開空調，就開了個風扇，枕着一室悶熱睡了過去。

太累了，連高溫也阻止不了他的睡意。

晚上謝秋生回來的時候，母子二人仿佛沒事一般，謝秋生也沒有察覺。

“爸，我問過杜醫生了，你的胃藥吃了沒效果，還是去醫院做個胃鏡，價錢也不貴。”

謝臨想到他爸的身體，在吃飯的時候說起這事。

謝秋生一聽，嗯了一聲，吃了兩口飯，才道：“這兩天也不怎麽痛了，應該沒什麽事情。”

謝臨皺眉。

他爸見狀，便道：“我真沒忍着，再看兩天吧，如果還痛就去醫院檢查檢查。”

聽他這麽說，謝臨這才算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現在是真的要煩怎麽賺錢。

吃完飯，謝臨沒有如往常一樣在家看書，而是去了小鎮上的夜市。

他也沒有什麽別的拿得出手的，除了會煮東西還算行。暑假也沒有請家教老師的，他除此再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麽辦法了。

夜市裏很熱鬧，現在天熱，大家也不願意一天到晚待在空調房裏，白天又熱，只有趁着晚上的時間出來走走、散散。

夜市一條街，什麽燒烤、冷面、涼粉、大餅、炒飯都有，食物的香氣熏得再有自制力的人都能多流點口水，再買上一點解解口腹之欲。

謝臨一路走，一路看着，這些營生都不難，除去需要投資大件器具的，其實他都可以做。

投入小，見效快的，還要數冷面之類，可以先在家裏将食物準備好了，再弄上調料，有顧客這麽一拌就完事。

“小夥子，看了這麽久，來一份涼面？”

小攤主見挺好看一個大男孩站在自己攤前沒走，便熱情地招呼。

這一家在這條街上算是生意挺好的了，謝臨本着知己知彼的心态，笑着道：“大叔，那給我來一份吧，你家哪個口味賣得好啊？”

一聽點單了，攤主臉上立即笑開了花，雙手不閑着開始拌面，邊道：“就這雞絲冷面賣得最好，裏面加了黃瓜絲吃着爽口，小夥子也來這個？”

謝臨道：“好的，那就這個吧。”

看着小攤的櫥櫃上貼着價格，他拿手機忍着卡得要死的系統，慢吞吞掃了二維碼付款。

十二塊。

不算貴，也不算便宜了，這成本大概也就一塊錢的面條，兩塊錢的配料和油鹽調料，加上煮面的水電，不超過四塊錢。這裏的攤位費也不會很貴，就晚上幾個小時，算他一個月一千五左右，只要他生意好，應該可以賺到錢。

小攤主很快将冷面裝好遞了過來，又遞了雙一性筷子。

謝臨也沒準備帶回去吃，就蹲在小攤旁吃了起來，這冷面就是冷透了，又一嘴油，所謂爽口的黃瓜感覺也不太新鮮，雞絲有點發柴，就雞精放得應該夠足，一嘴的生硬鮮味，總之口感很一般。

小攤主閑得沒事，見大男孩長得又好看，便與他說着閑話。

謝臨觀察過了，就他吃面這十分鐘，小攤主就賣了九份，算上他，就賺了毛利一百多塊錢。

算晚上的時間人最多的就是那麽兩個小時左右，一晚上賺個兩三百沒問題。

這生意比他預計的賺的要多啊。

這麽一想，謝臨就完全心動了。

“大叔，問個事情，在夜市擺攤要找哪裏申請啊？”

等到他吃完，心下也做了決定，便開始打聽消息。

小攤主一聽就不對了，怎麽吃着他的冷面，倒吃出個競争對手來了？

“小夥子你也要擺攤啊？賣什麽啊？”

謝臨不想騙人，也不想平白招攤主讨厭，就道：“還沒想好，就是問問，我暑假還有不到一個月，想試着做點小生意增加社會經驗。”

一聽是個學生，不是“長期戶”，小攤主就松了一口氣，反正謝臨問的問題也不是什麽秘密，找誰一問都問得出來，就道：“喏，那裏看到沒有，白天去，那裏有管理辦公室，登記一下，簽個合同，交個租金就行了，賣吃的帶上健康證，他們要看的。”

謝臨一看也不遠，便決定明天去看看。

“謝謝大叔啊。”

找到了賺錢的方法，謝臨心裏壓着的大石頭也落下了一半。

他道謝的時候那一笑，增加了幾分神彩。

直到人走了，小攤主才喃喃了一句。

“這長相，來擺什麽夜市啊，去當明星不是更好？”

謝臨一夜好睡，第二天去烘焙坊的時候，還在打算着要準備哪些東西，今天下午要請個假提早回去。

就是有點對不起麗姐，還給他預支了工資。

正盤算着，烘焙坊玻璃門被猛地推開，門上的鈴铛被撞得一陣叮當亂響。

謝臨才擡頭，一個人已經沖到了他面前。

“小謝！”

那飽含的情緒，足以叫人抖上一抖。

謝臨看清了來者何人。

老楊。

這個某演員副導演的連襟兼助理又來了。

“楊叔。”

謝臨打了個招呼。

老楊撲到櫃臺上，一把抓住了謝臨的手，道：“小謝啊！”

謝臨：“……”這是在片場待久了，被戲精上身了？

老楊終于舒發完了感情，開始進入正題。

“那個小鮮肉違約跑了，小謝你真的不考慮演戲嗎？一天2000塊！”

要說之前，謝臨還真不想進入這個圈子，不是說什麽，只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性格，不擅于表現自己，更別說在一堆人和鏡頭面前了。

但是，現在嘛……

錢啊！

一天2000，可比他去賣涼面靠譜多了。

謝臨道：“我沒有演過戲，連在學校上臺表演節目，唱個歌什麽的都沒有過，這樣也行嗎。”

這是要松口的前兆啊。

老楊三教九流什麽樣的人沒有接觸過，早混成了個人精，立即道：“沒事沒事，就是個男五號，總共就半個月左右的拍攝期，時間上還正好能趕上你開學，導演的要求只要長得好，能認字，會念臺詞就可以了。”

謝臨：“……”

這麽一聽，他怎麽又覺得不靠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