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砂鍋煨蛋餃
就這樣攢了半年錢,竟也意外賺到了十幾貫,陳老太連呼啧啧,高興于京城中銀子就是好賺,小滿卻翻過來覆過去的愁,如此速度,別說開酒樓了,就是開個小型的“腳店”,也需要攢個五十年,何況家中人口衆多,立冬一直到現在都沒錢去私塾就讀,只是在小滿和栀娘教授下自學。
天氣越來越冷,雖然長江以北冬天仍有綠油油的樹葉,卻仍然很冷,這個速度賺錢不行,小滿考察了很久終于決定在夜市開個小攤,取消了宵禁制和禁止建造高樓的限制,因此汴京城中有通宵達旦開張的夜市。她早打聽過,城中分為各種街巷,有夜市和筱市之分,順着禦街往南走出了朱雀門,直到龍津橋,這個範圍都屬于夜市,叫做“州橋夜市”,夜市中一個小攤一年十貫的租金,小滿咬牙将這錢交了,至于小攤上賣些什麽?小滿想着要做些熱乎乎的吃食,這樣生意才能好。
忙碌之餘小滿去街角的雜貨店裏定制了幾十個砂鍋,第一次用的時候,,先是拿醋煮了一遍,去除掉砂鍋中的鉛離子,白露呆呆,:“咦?千梨子?那是什麽?一千個梨子?”小滿不由得發笑,看到白露仍是呆呆不懂得樣子,更加笑得前仰後合,笑完後小滿心想,原本這砂鍋是打算做成葷食的,既然是煨煮,何不也做些廣東甜水似的湯汁賣?
又買了米,熬米湯,轉圈一周,讓其慢慢幹透,這樣米漿裹進了砂鍋的縫隙,砂鍋不不容易漏水。
燒砂鍋的小手爐實在是很貴,小滿決定自己動手做。帶着栀娘去鐵匠鋪子買了個15個鐵支架,去城外的農家地裏找了黃土,讨了農家的稻草,曬幹,自己動手和泥,砌了十五個黃泥小手爐出來。
街上有走街串戶賣柴火的小販,栀娘說好了時間讓他每日定時送柴火到小攤。陳大嬸縫了一個三角的旗子,向老板很是支持,還特意指使宋掌櫃送些酒樓淘汰不用的桌子和椅子給小滿,于是家中人齊心協力布置小攤,還特意告訴來購買鹵魚雜的人小攤的位置。
開張的第一天下午,家人就早早過來收拾,只見小攤上伸出一角三角旗,白底紅字,上寫“千梨子砂鍋”,随風招展。走進小攤,,攤子朝門的方向擺着一張半米高的長方形條案,上面擺着一排小小黃泥小爐,小爐子上依次擺着一個個砂鍋,條案旁有一個木板,上用黑色墨汁寫着“砂鍋五十文,加料:豬肉絲二十文、蛋餃十文、羊肉四十文”
湯分為清水、鲫魚湯、豬骨湯三種,詢問完食客後盛入砂鍋,再放入粉絲,大白菜,豆腐、蘑菇絲、雪菜、蛋餃,小滿自己動手做的肉餡兒蛋餃,松軟可口。攤子右側擺着一口鍋裏面煮着一鍋鹵魚雜并各色鹵貨,一口鍋煮着梨子冰糖和銀耳煮的糖水,條案後擺着三張桌子和配套的小凳子,方便食客落座。
夜幕漸漸落下來,小滿也點上大紅燈籠,希冀着能有食客過來。因着砂鍋是稀罕吃食,逛夜市的人過來吃了不少,又有些食客奔着“魚雜西施”的名號過來,沒想到竟是意外的生意火爆。特別是蛋餃大獲好評,直到三更時分,方才收了攤回家。
如此經過了幾天,小滿摸到門道,原來這片州橋夜市,白日裏俱是空蕩蕩的,每天晚飯時開始開店,直到三更之後。于是家中兩班倒,白日裏陳老太仍是一個人提着籃子去春滿樓賣魚雜,栀娘說自己年輕,争着搶着和小滿多值夜班,立冬自告奮勇說是要陪着姐姐。陳大嬸帶着白露和大花輪換過來。
小攤的特色除了鹵魚雜就是蛋餃了,小滿一個人做不過來,就教會了娘親和白露,取一個鐵勺子放在竈火上面一直熱着,再拿一小團肥豬肉在勺子上抹一圈,防止待會黏連,取打好攪勻的蛋液放在鐵勺子上,微微轉一圈,直到蛋液半凝固的狀态時,趕緊挖一小團肉餡兒擱在蛋皮上,再用筷子将蛋皮拉過來合攏,等到炭火燒得鐵勺發熱,蛋皮也凝固合攏,取出擱在旁邊。這樣子一盞茶的功夫,也能做出個幾百個蛋餃來。
而在沅江碼頭陳家人租住過的小院,皂衣男子又在跟房東打聽着什麽。
“那家人啊,孤兒寡母拖着個老人,也是不容易,要說那寡婦也是高義之人,官府是鼓勵寡婦再嫁的,她要是再嫁也沒人說什麽,那個陳大嬸,每天侍奉婆婆,不怎麽出門,我們鄰裏串門去她家裏,看她只是天天繡花,出去寄賣。”房東太太邊整理籮筐裏曬得幹菜一邊說,“小滿也是個好丫頭,比我家二丫還小一歲呢,天天天不亮就去出攤,那魚腸子魚肚腥氣沖天,她眉頭都不皺的天天在江邊洗,手上的皮都被水泡的,我家二丫,許了婆家就天天在家嬌生慣養的,嫁妝也不好好繡,等着出嫁呢。”
“娘”一聲小女孩兒的嬌嗔從屋裏傳來。想必那就是二丫了。
那房東太太手裏繼續整理幹菜,接着說:“不過運氣不好,被那幾個潑皮掀了攤子,見天兒的搗亂,開不下去了,一家人收拾行李走了,估摸是回老家了?她也沒說去哪裏了。唉,都是苦命的人啊。”
那皂衣小哥眉目低垂,跟房東太太道謝告別,上了路邊停着的一艘客船後,才壓身跟身邊的人說:“你且去回禀大人和小姐,那家人離開碼頭後下落不明,也不在老家,我再去探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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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最大的酒樓樊樓裏,酒樓裏喚作“行菜”的傳菜小二有條不紊端上一盤盤冷盤、熱盤,各色魚蝦鼈蟹、鹑兔臘脯、時新蔬果絡繹不絕流水一樣往各個包間送去,三樓某個極為華貴的包間外面走廊上,祁非池站在走廊僻靜的角落聽着手下部曲的彙報:“郎君,屬下們前去探訪,說是那家人搬走了,又去老家找,說是也不知去向,隔壁姓石的鄰居很是謹慎,什麽都沒有問出來。”,心事重重地點了個頭,囑咐道:“這些日子六皇子那邊似乎是有些什麽異動,你的人都派去協助匡總領那邊,暫時不找了吧。”,那部曲點頭遵命,臨走的時候,想起了什麽,又留步回禀道:“倒是很奇怪,還有另外一撥人也在找尋這家人的下落。也極為謹慎。”
祁非池面上波瀾不驚,淡然說道:“知道了。”,揮手卷起珠簾就進了包間,包間中卻是熱鬧非凡,一幫京中的浪蕩子正在猜拳畫枚,那座中眉眼最為俊美的一個男子,一笑滿室璀然,一對兒桃花眼勾人心魄,一張嘴說話卻是帶着濃重女真口音:“官家說我倆游手好閑不務正業,舅舅本來就嫌我娘啦吧唧的,随手把我倆扔給了大表哥,大宋的白面郎君祁非雲小将軍那叫一個鐵面無私啊,将我倆安置到荊湖南路那鳥不拉屎的旮旯裏去。”
祁非池心中暗笑,這位表弟趙昀是官家的五皇子,中宮聖人嫡出的幼子,太子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也是他姑表兄弟趙昀,相貌堂堂玉樹臨風,卻偏偏一口女真口音。
祁非池的祖母,也就是祁老太君,是仙逝的宋文宗最受寵的女兒搖光帝姬,為了嫁給祁老将軍,自請辭去帝姬封號,願做平民女子安心守着夫君終老,一時被京中傳為佳話。生下姑姑祁雪歸後自小美貌如花,待字閨中時就被京中譽為京中第一美人,太後和祁老太君早就為她和齊王定下了娃娃親,約定等到及笄後立即成婚。
她嫁過去後下兩個兒子,長子趙昇自小文韬武略,長到五歲時齊王登基,祁雪歸也被封後,可是幼子趙昀出生時,宮中迎來了一位朱貴妃,她通曉史書,精通音律,采戲弈棋,莫不妙絕,官家盛寵,為其建別宮,名曰會月殿。朱貴妃自入住後就嚷嚷心口疼,官家請了隐世的高人占蔔,卻說她跟年僅五歲的趙昀犯沖。祁皇後又是個孤傲的,毫不解釋,任由官家将年幼的趙昀托付給了祁将軍,祁将軍駐守在東北的長白山路,那裏女真、蒙古族、朝鮮族諸多。誰料在護送往祁将軍處的半路上遭遇了一夥女真劫匪,混戰中五皇子趙昀流落不見,官家震怒,剝去祁雪岩太尉之職,雖然祁皇後仍在後位,但祁家隐約有失了聖意的趨勢,而貴妃娘家的朱家,一下子在京中崛起,風頭無幾。祁家不死心,仍舊暗暗尋找,直到五年後才尋到趙昀,原來是被住在深山一對無兒無女的老獵戶夫婦收養。
這番波折後,這位表弟早忘記了汴京官話,學到了一口字正腔圓的女真話,十一歲才回京中。入宮後,為那對獵戶老夫婦請罪,說是有一撥人馬四處尋找他,要殺他滅口,因而老夫婦才瞞着不報官府。為着這些風波,皇太後極為恩寵這個孫子,太皇太後和官家雖然一手扶持着朱貴妃,但總疑心那些追殺趙昀的人是朱貴妃派出去的,對着自己骨血總有愧疚之心。因此趙昀十二歲就封了惠王,賜了惠王府邸。
惠王陛下除了一口東北女真口音之外,書畫俱佳,君子如珠如玉,如磋如磨,長身玉立,為人也幽默逗趣,被京中的有适齡女子待嫁的貴族人家列為頭號金龜婿。每每出行總有無數閨閣少女送香包、手帕等表記,惠王殿下全部都笑而不拒,得了“汴京第一公子”的名號。
祁非池走進去,接上了他的話茬:“還說呢,你個沒良心的,把我一個人丢在那裏,自己提前半年開溜了。真該讓二哥把你送進開封府的馬遞鋪裏去。”
趙昀還是那麽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大表哥看着虎次虎次的,還給咱倆偷送過幾回摔打藥。二表哥卻是個面慈心冷的,看着笑嘻嘻,狠起來我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