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辣白菜和熱乎乎的鍋子是絕配
經過考察,小滿就決定讓立冬就讀附近的官學,束脩只需要兩貫,文房四寶卻要自己置辦。
課本卻比小滿想象中貴許多,此時印刷術已經大範圍推廣,但由于印刷量較小,因此筆墨紙硯仍然很貴,士子多買便宜的福建貨,
小滿思忖再三,也買了福建産的書本。立冬高興雀躍,捧着書本不撒手。
陳老太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給立冬縫了一身簇新的衣袍,陳大嬸給縫制了單肩斜跨的書貸。
由于小滿的輔導,立冬在家中已經看過童蒙須知,千字文,在學堂中也頗得先生的贊賞。
小滿帶着白露相伴去學堂周圍偷聽過,學問還是可以的,教授方式也不是很極端。
那教授立冬的教書先生,叫做駱以坤,住在離砂鍋鋪挺近的一條巷子裏,
陳老太提籃叫賣的時候裝作不經意跟街坊打聽過,知道駱以坤是個勤學有禮的書生,一家人才放下心來。
小滿自嘲這是前世聽得各種老師虐兒的新聞看多了。
下午的時候,白露在家中煮鹵湯,陳嬸在将鴨爪、鴨脖子、雞翅膀等浸入酒糟,
那一戟時常把洗好的各色原料拿了木桶裝好,一桶一桶運過來,小滿很懷疑他是找了祁府的大廚房,但并不拆穿。
陳老太說不在家中吃閑飯,堅持帶着大花提着竹籃子去春江樓叫賣,栀娘邊跟小滿閑聊邊晾曬菜幹,
這是冬天來的時候要吃的各色蔬菜,這時候雖有暖窯,但都很貴,只有達官顯貴人家才買得起,窮人夏天只吃些普通菜蔬,
而到了冬天,就只有大白菜和蘿蔔、土豆、胡蘿蔔這些窖藏的蔬菜了,極為單調,卻也不便宜。
因此趁着冬天快到,急忙曬些蔬菜幹,做些腌菜之類,等着冬天吃。
而小滿在腌辣白菜,此時辣椒還未傳入中國,家常的辣味調料正是小滿上次去買的茱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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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清洗曬幹好的白菜此時一瓣一瓣分開葉片,加上粗鹽和茱萸反複揉搓,又加上白酒、冰糖和各色香料,
放入蒜蓉、姜末、韭菜段,一起放入陶做的小壇子裏,拿個粗陶碗倒扣,算是做成了。
準備将壇子搬到陰涼地兒去,頭一擡,門口站着一個人,正是許久未見的容二哥,
小滿心中哀嚎,好不容易擺脫了這個跟原主糾纏不清的大男子主義媽寶男,卻不知道為什麽又尋了來。
小滿裝沒看見他,小心拿起了壇子進了廚房。
容安見小滿不理他,于是跟陳大嬸行了個禮,說;“姑母搬了新家,我特來拜訪。”
陳嬸滿臉堆笑,急忙喚了白露去倒茶。
容二示意身後的小厮将禮品放下,都是些時下流行花樣的絹扇、逍遙巾、銷金帽兒等各色玩意,看來給家中衆人都準備了禮物。
容二卻似有別的意圖,他不喝水,直接跟陳大嬸說:“我和小滿本來就是姑表兄妹,何況家中自小就給我訂了親事,今日來,卻是跟姑母商量我跟小滿的婚事。”
小滿在廚房裏聽見,怒從膽邊來,随手抄起廚房裏的一根燒火用的柴火,就走了出去,沖容安罵道:“我倒不知道還有這種禮數,直接尋了姑娘家門來談這個,便是那無父無母的孤兒說親,也是遣了媒人來。說是親戚,我家在沅江邊被流氓地痞欺負時你在哪裏?!如今我們好不容易到了京城站穩了腳跟你倒來了?”
說着就揮起柴火,将容安和小厮都趕出了院門,栀娘也幫忙将他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也搬出家門外。
小滿用力摔上了院門,氣沖沖繼續去做腌白菜。
陳大嬸小心翼翼跟到小滿身邊,她怯生生道:“那安哥兒是我找來的,他再怎麽樣也是我娘家。婆母如今每日裏提着籃子叫賣,一月也能賣幾貫錢,我卻只會看攤子,之前婆母就嫌棄我,你嫁入我娘家,為娘的,總歸多了一道撐腰的助力。”
小滿內心中無限個白眼,一直覺得陳老太是這個家中最大的,盯着她不出簍子就行,
沒想到一向又膽小,又怯懦的陳大嬸,卻是最大的豬隊友。
她忍住內心的鄙夷,耐心說:“退一萬步說,如今家中是誰掙錢你還看不出來嗎?如果不是我的鹵貨好,奶奶有那麽多錢賺嗎,攆走了你,我不跟她算賬嗎?她雖然為人目光短淺,卻還沒蠢到得罪我,”
陳嫂眼睛不敢直視小滿,嘴皮動了動,小聲說:“你卻姓陳,何況最終要嫁人,何不嫁給我娘家裏人,容哥兒性情又好。”
小滿真是氣壞了,自私,短視,愚蠢,怪不得陳老太對着她老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小滿有那麽理解陳老太為什麽百般看不上她這個娘了,
于是再也不控制自己的失望之情,冷冷說:“你之前還沒被舅舅和舅母打擊夠嗎?現在他父母不同意,自己偷摸上門來,你是要我過去做妾嗎?”,
說完又召集家裏人,跟他們說:“我并不想嫁去容家,之前容家退親,如今那個容安又尋上門來,跟鄰居,都說是有婚約,不知道存着什麽心,大家有同情他的,不如動動腦子想一想,若是他真有意,為何不去勸導他爹娘,堂堂正正上門來下庚帖,卻如今四下裏跟人說,讓四鄰傳我有了人家,這才是要害了我終身呢。以後看見他大夥趕出去。”
家人俱是肅然,奶奶回家後聽到這些,倒是沒有生氣,只是嘟哝着說,這個容家二哥,可沒有那個官大,若他是要明媒正娶的,倒是可以把這個給白露。”
栀娘被逗笑了,說:“奶奶啊,你這個攀龍附鳳的心,人家可是守闕進勇副使,雖然連個品級都沒有,可他父兄俱在朝堂,以後怕是有個大前程的。只怕人家嫌咱家小滿揮舞木棍的功夫太粗野了。”
這原來是說小滿下午拿着一根木棍趕走容安的事情
,小滿忍不住笑了,憤懑了一下午的心情此時才好點。
陳大嬸羞愧萬分,似乎有幾次總想向小滿解釋,小滿卻不給她機會,只如常做事,卻盡量避免跟她說話,
、轉眼到了冬月,樹葉都落盡了,這天,天色陰沉沉的,雲腳似墜了鉛塊,低低壓在,陳老太提籃叫賣回來,拎了一方豬肉,說是向老板送的。
得益于的功勞,這時的人們已經大範圍吃上豬肉了,不過比較流行富人吃羊肉,窮人才吃豬肉。
小滿和栀娘守攤的時候,只覺得身上一陣陣冷,北風呼呼吹着,今晚的夜市卻沒有什麽人,小滿想着如今天氣太冷,不如做個熱乎乎的鍋子。
小滿為了除去腥氣,先下鍋煮了一下肉,放了浸泡幹淨的橘子枝葉一起煮,去掉其腥膻氣味,
再撈出來整個兒下鍋蒸煮,等到熟了以後,再撈出用涼水浸泡,切片備用。
鍋中倒入煮好的用鲛魚骨和豬脊骨熬成的底湯,又燙了幾片青菜、粉條,鋪上鹵魚雜、醬肉。墊上些晾曬好的菜幹。
凍豆腐。香菇。面筋。幹黃花菜,最後鋪上切成薄片的豬肉。
餐桌上放着一個小火爐,上面的砂鍋上咕嘟咕嘟的冒着熱氣,鍋蓋着蓋,不知道鍋裏是什麽,但是聞得見一陣一陣食物的香氣飄出來,讓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這正是趙昀和祁非池跨進攤子後後看到的景象。
栀娘一看見趙昀,就不高興的翻起白眼:“哼,好吃的又要少吃了。”
趙昀哈哈大笑;“我得了一套建陽窯的茶具,想着給你們送過來,你們卻如此對我555。”
大花很是歡迎他倆,急忙去端水、見禮、添碗筷,
小滿卻只顧着上前去看那套茶具,建陽窯起于五代時期,北宋興起,這與上層社會飲茶、鬥茶風尚有關,也多在宋朝時用作禮品往來。
祁非池看見小滿那副小孩子抱着心愛玩具不撒手的樣子,笑道:“沒想到今日裏來倒是趕上了一頓飯,不知道你們又在做什麽好吃的?”
栀娘心中怨念:你哪天來沒趕上好吃的。
小滿看夠了茶具,仔細收了起來,又将做好的蛋餃擺盤放在一邊,打算待會窩在鍋中,此時砂鍋裏食物都已經烹煮好了,忙揭開鍋蓋,挨個盛飯。
祁非池吃着吃着,笑道,“這有幾分西北的意思,以前去那裏當過兵。”
趙昀挑了一塊肥瘦相間的豬肉片,專門在那晶瑩剔透的脂肪層咬了一口,滿意說道:“我倒是覺得有東北的意思,不過我們那旮旯是酸菜配上血腸,那個美啊。”
即使已經混這麽熟了,小滿聽到趙昀說東北話還是會忍不住偷笑。
祁非池看見小滿對着趙昀笑顏,沒來由的堵得慌,他悶聲道:“什麽你那旮旯,你是汴京人士,這種話還是少說的好,被有心人告到官家那裏去,”
趙昀環顧一下夜市周圍,今日北風呼嘯,出攤的店家很少,有人陸續在收攤,便是逛夜市的人,也不到平時的一成,
天灰沉沉,看似有一場大雪要落下,
他不屑的揚了揚眉毛,緩慢從暮色中收回了目光,方才冷笑:“官家心裏只有自己的幼子,那裏還記得我是誰?
栀娘看得他似乎是心情不好了,連忙打岔:“別搶別搶,那塊蛋餃是我的。”
祁非池配合到:“先到先得哦。”栀娘不甘示弱,兩人争争搶搶的,趙昀的臉色才看着有所緩和。
吃完了飯,小滿送他們出去,早有兩人的馬車各自接走對方,
回去的路上,小滿看着城中有三馬所拉的馬車,喚作“街車”,可坐兩個人,到處都有人在拉活,
小滿心中暗暗想到:“原來這就是宋代的出租車啊。”
思緒游離天外,卻被人攔住,定睛一看,原來是祁非池,小滿擡起頭莫名其妙看着他,你不是剛走嗎?
祁非池撓撓頭頂,不好意思的說:“那個,忘記個東西,又回來了。”
小滿好奇問:“什麽東西啊?莫不是要拿走那建陽窯茶具?”
祁非池盯着小滿的眼睛,那黑色眼眸熠熠生輝,在月色裏純真而又無暇,似是孩童的無辜雙目,又似乎是曾經在深夜裏看到的星空無垠,
此時那眼睛正好奇又期待的盯着他,本來成竹在胸的他突然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遮掩性的咳嗽了一聲:“那個,以後不要再沖着別人笑。”,
說完好似踩了蛇一樣,臉刷的一下紅的像夕燒一樣,慌亂轉身跑了,
小滿看着他的背影,一臉的不解,這,都哪跟哪兒啊。
想了一下,突然自己的臉也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