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百果水晶冰粉
夏蟬一聲一聲叫得小滿心中煩躁,偏偏進入孟夏,下起了大雨,烏雲厚厚,每日裏時不時就下一場大雨,連着只下了好幾天也不停歇。
自打祁非池走後,小滿總覺心中心神不寧,栀娘看她坐卧不寧,悄悄托了向老板尋了薛荔子,說是南邊的人有拿了這種果實做粉的。
小滿一看就明白了,綠皮的像無花果,核桃大小,種子灰褐色,小小的,這就是前世随着川菜風靡全國的冰粉,正是要用薛荔子幹燥後的種子做冰粉。
看向老板和栀娘一片好心,小滿也打起了心思,全心全意做冰粉。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關心自己,怎麽能為了一個祁非池,就忘記這麽多重要的朋友、家人。
于是她自己拿細細的白棉布縫了一個半敞開的布袋子,用布袋包裹種子,在水中輕輕揉搓,釋放出果膠後,加入石灰水,原理是石灰水中的鈣離子可以幫助果膠分子排列緊密,從液體變為固體
又去冰窯裏買了碎冰,等到薛荔子做的冰粉凝固以後,就将小冰塊放進去,中間鋪了紅糖,又撒上一小撮葡萄幹并花生末等幹果碎,
又買來各種水果,切成丁,混合成水果丁,分類置放,栀娘做出饞嘴的樣子,嚷嚷要吃,小滿知道栀娘是擔心自己,做出這樣的樣子來沖淡自己的愁緒,心裏不由得感激栀娘,于是也打起精神來跟她鬧。
一時間屋子裏總算多了些人氣。
卻不曾想,到了傍晚的時候還是出事了。
駱以坤打發了人來報信,說是立冬失蹤,臨川書院遍尋不得。
陳家人慌忙套車去了臨川書院,先去了駱家,白露正哭得泣不成聲:“我在家做些肉饅頭,想叫了立冬來吃。就囑咐以坤跟立冬說了一聲,叫他下學時來家中。誰想到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以坤去了書院尋,說是立冬下學就急匆匆走了,道家中有事。”
“早知道,我就不叫他了。”
陳老太嘴角阖阖,埋怨的話轉了幾轉,到底沒有說出來。
陳嬸卻另有想法,立冬再親,也是隔個房頭,當初在婆婆和小滿的主張下,才過繼了過來。她尋思着自己老了也有個供養的子侄,也就順水推舟同意了。
平日裏立冬乖巧懂事,她也樂得和立冬親近,畢竟自己老了也要靠着立冬。可是如今立冬失蹤,陳老太要把賬算到白露頭上,她卻是不依的。
若是從前,陳嬸是不敢頂撞婆婆的,必然是婆婆說了什麽是什麽。如今自己的一個女兒嫁了個讀書人,一個女兒開起了汴京城中有名的大酒樓,陳嬸的腰杆自覺硬了不少。于是不由自主看了陳老太一眼,眼神中帶些不屑:“白露,你也是一片好心,哪裏想到立冬那麽大人,自己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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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太一下就怒了:“怎麽是亂跑,分明是路上被劫持了。”
陳嬸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小聲分辨:“既然是被劫持,那去哪裏都會被盯上。劫匪怎麽知道今兒個白露叫了立冬出來。”
小滿扶額,家中兩位長輩,都不是省油的燈,陳老太重男輕女,為人貪婪,陳嬸性格懦弱,卻本質上跟陳老太無甚區別,都是一樣的欺軟怕硬。且都很會看情勢來決定自己是踩高還是捧低。
小滿就有些灰心。自己這一路歷經艱辛,為了這個家能過得寬裕些而努力奮鬥,到底是對是錯?親情不是無價的嗎?為何自己的這些個親人喜歡算計自己的親人?對一個人的态度不是看他與自己的關系遠近,不是看他平日裏對自己的好壞,而是全憑這個人對自己的利用價值,這是對的嗎?
又聽白露哭得悲切,總算回過神來。雖然這家大人不成器,但好歹兄弟姊妹和氣,性子敦厚,這卻是難得的。
定了定神,小滿扭頭給大花使了個顏色:“還不快去廚間給老夫人和夫人倒杯水。”,又自己去攙扶白露:“姐姐,你且洗把臉,冷靜些我們說話。”
說着扭頭看陳嬸:“娘,你幫姐姐梳梳頭。姐夫還在這裏呢。”
她這一看,陳嬸這才醒悟過來,這卻是在駱家,被駱以坤看見白露娘家不和,出了事情幾個長輩只知道互相指責,傷得只能是白露的臉面。于是連忙應了,去幫白露梳頭、淨面。
總算消停了,小滿仔細問駱以坤:“姐夫,最後有人看到立冬是什麽時候?”
駱以坤仔細想了想:“就是下學的時候。你姐姐等不到立冬,我就去了書院裏找,他同窗說是立冬今日走的早,我回家卻等不到立冬,因而趕忙報官了。”
小滿又問:“臨川書院住着的都是學子家眷,往來也混了個臉熟,可有什麽陌生臉龐出現?”
白露這時也回過神來,插話道:“我這就出去跟幾家的嬸子打聽。”
小滿又問:“官府的人何時來過?”
駱以坤露出為難的姿态,臨川學院歸京郊的西泗縣管轄,縣裏的衙差捕快,倒是來過了,但沒有什麽證據,也沒有仔細找尋。”
跟着來的栀娘眼睛咕嚕一轉:“何不托了人去找趙昀想辦法?他必定辦法比我們多。”
陳老太一聽就覺得有戲,就趕緊打發了駱以坤去城中趙昀王府上找趙昀。小滿拿出一份趙昀曾經給她的名帖。
趙昀卻第二天就趕到了,聽了他們的描述,思忖片刻,對自己的常随阿喜道:“拿我的帖子去開封府尹。”
阿喜一臉為難;“王爺,這”,王爺的燙金大紅帖子,尋常的官吏根本無緣見得。雖說人命關天,但陳家孤兒寡母,何至于讓王爺出動。
趙昀臉沉了下來;“使喚不動了?”
常随阿壽忙架走了阿喜,走出了院門外,方才悄悄跟他說:“你啊,若是想當差當的好,多用用這個。”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阿喜一臉茫然,半響才反應過來:“若不是?可是不會吧?那廚娘雖模樣清秀,可是論家世,論學識,連汴京城中小官吏的女兒都比不上。”
阿壽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似笑非笑盯着他:“你啊,還是趕緊去縣衙吧。”
縣衙自然是殷勤不已,天下郡縣無數,能在京郊這種治安良好,物産富庶的地方當上縣令的,都是背後裏有兩把刷子的,自然識情識趣,縣令自己都出馬了,帶着捕快滿縣城找尋,可是遍尋不得,只查到,一輛馬車進了汴京的西城門,就不見蹤跡了。
這當口太師府上派人來接小滿,說是宋太師女兒要找小滿做飯。
陳老太此時哪還有心情,無精打采揮了揮手,說道:“家中出事,都沒有心思。”
那婆子卻目光躲閃,說道:“,我家小姐叮囑了,貴府家中有事,才更加要來我府裏。”
陳老太聽着這話蹊跷,忙進院裏,跟衆人重複一遍。
小滿一聽,臉色都蒼白了,連忙将和栀娘那次去府中做飯,宋太師的女婿喚作宋喻的,直勾勾盯着她和栀娘兩個看的事情說了出來。
趙昀暗暗皺眉,這宋喻,并不是個風流人物,如今常年只有一女,但并不納妾。京中的婦人因此多是羨慕那個宋寶寧和他夫妻情深。怎得突然變得好色了?
難道那宋太師的女兒宋寶寧,是個善妒的?不管宋喻多看誰一眼,都要嚴加警告,綁架了立冬是在警告小滿?
小滿無心打扮,只慌亂換了一件幹淨衣裳就去了太師府裏。
宋寶寧依着臨窗的大炕笑得皮笑肉不笑,,小滿也無心跟她寒暄,只行禮道:“宋夫人,幼弟年幼,在夫人這裏不知道有無打擾到夫人,我心中惶恐,還是領走為宜。”
那宋寶寧目光微冷,發髻上的祖母綠篦頭閃爍着冰涼涼的光:“這話卻是不着頭腦,你幼弟丢了,只管去報官,怎得找了我來?”
小滿誠懇說道:“幼弟本是二房過繼過來,若是有個閃失,我們難以對二叔交代。夫人若是對小滿心中有氣,要打要罵,小滿恰在此處,只盼能換了幼弟出府,讓家中年邁祖母放心。”
“什麽?他不是你親弟弟?”宋寶寧驚呼。
小滿一肚子疑惑,這對她來說很要緊嗎?反正都是拿捏自己,但是想起弟弟在她手裏,不得不耐心跟她講:“家父于多年前失蹤以後,只餘我和阿姐兩人,無法承祠,只得過繼了二房的庶子過來,延續香火。”
宋寶寧神色微動,心中長長出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她之前就覺得宋喻瞞着她似乎是有事情一般,疑心是宋喻背着自己在外面養了外室。于是借了父親身邊得力的李管事去查探,沒想到沒查到外室,卻查到了宋喻在落水前的真實身份。
是江南一個陳姓商販家的長子,在外讀取功名。早已經娶妻,有兩個女兒。他“死後”,被同父異母的弟弟奪取了家産,将他母親和妻兒都趕出來,他們只能在外面擺攤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