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新麥涼皮

卻不想趙昀正在院外,他本來是知道了父皇的下诏,趕來看看陳家可有什麽幫忙的。卻不巧将這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臉上的血色全無。

汴京城中,大宋王朝,延續至今,自始至終,未有哪個帝王能夠終身只納一個人。即便是親王,也不能随心而為,何況小滿出身平民,犯了大忌。

自己心中,自始至終有着這樣的幻想:也許能破例呢,朱貴妃就是前例,朱貴妃從民間而來,聽說父皇給她找了個富貴出身,朱家的家眷到現在還是粗鄙不堪,是京城貴族圈子中的笑話。

說到底,自己心中還是放不下。人世間,命運不可捉摸。也曾登臨高樓,意氣奮發;也曾鐵骨铮然,引京中女兒懷思,然而,當遇到那個人的時候,才明白人生陰差陽錯,起承轉合,又豈是自己能參悟的。

趙昀心中一直幻想着:也許小滿和祁非池并不合适呢。也許祁家逼迫祁非池另娶了他人。

明明知道祁家對于子女婚配向來都是很開明,卻還是忍不住這麽想。

明明知道親王并不能只娶一個人,卻還是忍不住這麽想。

明明知道小滿心裏沒有自己,卻還是忍不住這麽想。

直到今天聽到小滿振聾發聩的一席話。

趙昀咧了咧嘴角,扯出一個譏诮的笑。

自己何必還來讨嫌。

如此看來,卻是無緣了。

長身玉立,藏藍色的松江細布織就的長袍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個溫潤澄淨的背影。

陳家就這樣熙熙攘攘的搬進了陳府。

官家只賞了一座小小的兩進院子,卻已經是極大的體面了。雖然比起太師府遜色了不少,但是官家所賜,不得不受,還得感恩戴德的收下。第一進的正房留作待客、祭祀的正廳,東邊的廂房選了一間寬敞的當做陳方晟的書房,西邊的那一排廂房充作客房,耳房裏住些粗使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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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進的正房肯定是陳老太住。東邊的廂房住了陳嬸,西邊的廂房住了宋寶寧,白露已經出嫁,小滿就一個人住在了東廂側面的一個小房間裏。

陳家人本來是搬到新居,自然心滿意足。沒想到那宋寶寧住慣了大屋子,卻也沒有半句抱怨,只可憐了宋家的仆婦,人口衆多,只好草草拾掇了一下就挨挨擠擠住下了。

如此倒也相安無事。拾掇好了東西,栀娘上門來,帶着些四色禮盒,要慶祝陳家喬遷新居。

小滿逗她:“如今可是長大了,知道拜訪人了?”,笑着就去了廚房,開始和面想給栀娘做些好吃的。栀娘在旁邊嚷嚷:“天熱,可別給我提面,我是吃不下。”

小滿笑笑:“今兒個卻要做涼皮。”

正好新小麥上市,汴京在黃河流域,這裏的人們都習慣在小麥上市的時候做各種面食,以示慶祝新麥上市。

小滿心中感慨,前世即使自己是個專門做飯的廚子,卻也很少關注這些季候變化,食材的增添。

而在這一世,随着季節的變化,天氣的變化,汴京城中的人們都遵循着遠古以來農業社會的各種規矩。

新麥飯、槐葉冷淘、栗子糕、荷葉餅,樣樣都吃的新鮮的當季的食材,讓人從心底深處覺得暖洋洋起來。

吃着這些食物,好像跟外面的暖暖的太陽、微微吹拂在身上的風一樣,慢慢融為一體,好像這才能深刻的體會到:我們是這個宇宙的一份子。

和得面團饧了一會,估摸着醒發的差不多了。

小滿挽起衣袖,開始洗面。洗面是将剛才和好的面團放進清水裏,不斷清洗,直到清水變渾濁,混雜着無數面粉顆粒。再換一盆清水接着洗,直到再也洗不下來白色,這洗面才算完成。

這時候洗面水放着靜置好幾個時辰。小滿将面筋摁出規整的樣子,再上鍋蒸熟。

面筋可是小滿最愛的部分啊!柔韌有嚼勁,小滿有一萬種拌面筋的菜譜!

反正洗面水還要沉澱好久,小滿索性一本正經的開始拌面醬。玩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做菜。

小滿作為一個四川人,真的受不了麻醬+花瓜絲+豆芽的涼皮組合,在小滿心中,涼皮的唯一做法是拌辣椒油+五香水!

五香水是小滿師傅傳下來的妙招。是拿八角、花椒、丁香、小茴香、陳皮、白芍等十幾種中藥拿水熬成的調料水,裏面再加上蒜和姜打成的姜蒜水,這樣看上去白白淨淨的水,吃上去卻有各種調料的味道。

辣椒油是将幹辣椒面和麻椒放進油鍋炸,小火微炸,當看見油開始冒泡泡,聞見鍋裏的菜籽油冒出好聞的辣椒氣息的時候,迅速出鍋。

做好調料後,那洗面水也沉澱的差不多了,倒了上面的清水,留下最下面的固體部分,一勺舀到平底鍋裏,小火燒得凝固,再上鍋蒸熟。

如此将剩下的洗面水都做完,也做出來了二十張面皮。

小滿迫不及待揭起最上面的一張面皮,折疊切絲,哇!涼皮又薄又透亮,帶着好聞的小麥氣息。再拌上辣椒油和五香水,倒點鎮江香醋!

真是神仙享受啊!

小滿吃的肚皮飽飽,和栀娘兩個人窩在樹下心滿意足的打嗝。

卻看見那靛兒尖嘴猴腮,從樹下走過來,冷冷哼了一聲:“鄉下人就是鄉下人。”

栀娘揚眉就要去跟靛兒算賬,小滿忙拉住她,跟她說:“如今家裏正亂着,跟她置氣做什麽。”

說着就把栀娘拉去收拾屋子。

沒想到過一會兒,駱以坤夫妻帶着立冬也回來了。聽說是陳方晟給兩個人報的信。小滿忙張羅着讓三個人吃涼皮。

立冬卻不被當做嫡長子,陳方晟的意思是只将立冬視作一個來借助的二房親戚。連給立冬的房間也沒有,小滿看不過,自己去收拾一間。

那靛兒又不知從哪裏晃出來,慢悠悠說道:“如今我們夫人的正經陪房還沒有地方住呢,怎麽騰的出來房間給親戚?”

陳老太和陳嬸一臉憤懑。

立冬自己卻是個有心性的,并不怨憤之意,坦然處之。

反倒是小滿心中悶悶的,自打将立冬接過來,就一直跟他說是要做陳家的嗣子,如今陳方晟有了音訊就将立冬看做親戚,未免太利用別人了。

立冬看出小滿的芥蒂,拜謝道:“二姐,我自打記事起就不能溫飽,總被打罵,被陳家大娘趕出家門後,若不是被你收留,我必然早就凍斃在街頭了。陳家給我衣食,還供我讀書,這對我是天大的恩情。”

之前,陳家要他做嗣子,他心中感激。奶奶和二嬸還有小滿寧可自己累死累活的做生意,也要供給他讀書,平日裏為了他能安心讀書,更是不讓他幫忙。這些恩情,都映在他心裏。

“如今大伯找到你們,一家人團圓,這是好事,萬萬不要因為心中生了隔閡。”

小滿看着站在旁邊不吱聲的陳方晟,覺得很是諷刺,脆生生說道:“我已經想好了,若是執意驅逐走立冬,那我跟他一起走。”

大花吓得出聲:“小姐,你怎麽要走?”

那靛兒卻還在院子裏指桑罵槐的說道:“呸!算什麽小姐,沿街叫賣的下三濫,甜水巷裏賠笑臉求人進食攤的小商販,卻也要來冒充千金大小姐,就連我們二門上看門婆子的女兒,過得只怕也比你尊貴些。”

那宋寶寧坐在西廂,她畢竟還是有幾份良知,聽着外面的動靜,心中不忍,一手指甲都要掐斷了。

旁邊的嬷嬷小心勸她:“小姐暫且忍耐,靛兒是我特意派出去的,立冬那是确實不能留了。”

“這反倒是救了那位立冬少爺,不然若是留他在身邊,大人怎麽會坐視不管?以後小姐生下自己的孩子,大人必然向着自己的親外孫,這位立冬少爺,擋了大人親外孫的道,您覺得他還會有什麽好下場麽。”

宋寶寧想起爹爹的那些個手段,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于是不再阻攔,任由那靛兒出頭去謾罵。

小滿怒目而視,帶着立冬出了家門,栀娘急急追了出去。

立冬只有八歲,若是自己家抛棄他,他如何能生存。

只是原來的甜水巷也住不得了。經過容家如此上門一鬧,小滿不想街坊鄰居指指點點,再加上甜水巷的人俱是知道小滿身世的,小滿更是想搬離此地。

每日裏生意閑暇,小滿帶着栀娘四處看房子,立冬回了書院讀書,小滿勸他“且放寬心安心讀書,家裏有我呢。”

只是仍舊買不起汴京城中的房子,小滿掩面痛哭。穿越女逍遙自得,造玻璃開金礦,吹拉彈唱詩詞歌賦信手拈來,自己混了這麽久,還是只能去郊區買房子。

郊區就郊區吧,至少有自己的一個家了。小滿遺憾的想。

最後在京西的汜水縣,一畝才三百多錢,在那裏買了一個田莊。小滿去看過,帶了立冬去看,很是滿意,共是幾十畝地,小滿笑笑,這就是自己的宅子了。唯有好好賺錢,以後就建個自己的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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