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順城
老板娘又向祁非雲道謝:“奴家姓上官,名九歌,婆家姓扈,在此地開着一家四季民福客棧,人都道我扈夫人,叫我九娘也是使得的。”
一斤作為跟随祁非雲多年的家将,在主子來慶陽府任職之前,就将慶陽府查了個底朝天,自然知道扈家是慶陽府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只是不知道是是扈家哪一房的媳婦,心中覺得這一趟沒白跑,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自己這初出茅廬就跟本地大戶扈家扯上了關系,以後也好有個照應。
祁非雲冷冷瞟了她一眼,哼,原來是個出嫁的婆娘,這麽不守婦道,滿大街跟人叫嚷也不害臊。
他只在心裏盤算,卻不說話,任由那一斤和那上官九歌說得火熱,九娘是個熱情似火自來熟的性格,一來二去就知道了他們打算去看看慶陽府城池。因而熱心說道:“範文正公在世時還修建了一座大順城,我閑時倒可以帶你們一看。”
祁非雲看她說話間外面寬松松罩一件猩紅色薄紗對襟長衫,又輕薄又透明,上面印着印金小團花紋,總讓人擔心要掉下來,一顆心就蕩上去飄下來,總是不能着地一般。
祁非雲就不知道哪裏來的氣,冷冷哼了一聲:“一斤,走,軍帳中還有公文要看。”
說着擡腳就走,一斤邊慌忙跟上,邊急忙跟九娘道別致歉:“虞夫人,對不住得很,我家公子平日裏不是這般,他心腸很好的。”
祁非雲看着那九娘繡履彎彎,紅妝淡伫,臉色更沉了,一把掀開轎簾,就上轎中穩坐着,上官九歌在轎簾外面咯咯咯的嬌笑。
過了幾天,軍中案牍之事已經整理得差不多,祁非雲還在看歷年的邸報、公文。
慶陽府地處原西夏、大宋、回鹘三國交界的地方,歷來是兵家必争之地,來此地鎮守的将領也大都修建軍事防禦工事,建堡寨、挖壕溝。因而祁非雲一則想在實際探訪之前看看歷朝的軍官的智慧和對于慶陽地形的判斷,好能有的放矢,二則想看看歷朝所造防禦工事若有還能使用的,正好利用起來,修繕即可,好減少軍中開支。
九娘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情形,她看祁非雲一本正經的樣子就覺得好玩,明明是華茂春松的板着臉,想起兒時讀過的“秉德無私,參天地,淑離不淫,梗其有理”的句子,不由得抿嘴一笑,上前去輕輕喊他一聲:“喂!”
祁非雲猛的擡起頭,吓了一大跳,逗得九娘大樂:“你幹嘛一副見鬼了的樣子?”
祁非雲看她今日又穿了一身紅色衣裙,卻是契丹樣式,緋紅的羅制長袍,圓領窄袖;腰間系了銀紅織錦的條帶,越發顯得她身材豐腴,前凸後翹,足蹬小羊皮皮靴,英姿飒爽,瑰姿豔逸。
頭發梳成峨峨雲髻,額頭和頭發間綁着一條銀紅色發帶,上面繡着金絲團雲花紋,說不出的飄逸動人,鬓角有兩绺頭發自發帶下逸出,卻不知是故意漏出來的還是不小心漏出來的。
祁非雲冷冷問道:“你來做什麽?”,又覺得蹊跷,“你怎麽進來的?”,想了想,大聲喊“一斤!進來!”
一斤興高采烈進來:“大少爺,是我讓扈夫人進來的。她是熟人了,我就沒通報。”
Advertisement
祁非雲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什麽熟人?有那麽熟嗎?萬一這女子是敵方奸細該如何是好?看來以後還得給一斤好好上上課。
九歌忙站出來打圓場:“是我不是了,不知道軍中規程,以後定不擅闖。”
祁非雲當着外人的面,不好訓斥一斤,只冷哼了一聲,一斤連忙告退,心中暗暗擦了擦冷汗。
祁非雲左右看上官九歌不順眼,哼。穿那麽緊身的衣裳,可是淑女所為?她郎君怎地也不管她,任由她将腰帶勒得那麽緊,腰肢纖纖在握,萬一街上有不懷好意的人可如何是好?
九歌看他冷冰冰帶着防備看自己的眼神,不由得一樂:“之前不是約定帶你看古跡,我今兒個卻得閑了,因此來帶你去看。”
哼,什麽約定?誰跟你約定了。祁非雲在心中嘀咕。她這璀然一笑,越發顯得皓齒內鮮,明眸善睐,祁非雲覺得自己氣都喘不勻了,慌忙往賬外走,且透透氣。
九娘看他一句話不說也往外走,不知就裏,以為祁非雲要走,小聲嘀咕:“怎地這麽猴兒急。”
祁非雲聽見,感覺自己老血都要吐出來了。等到祁非雲恢複往日裏的冷靜時,發現自己已經踱步走到城外了。
九娘像是一位盡職盡責的向導,不住說道:“慶陽府有五座城門,均用石條、青磚砌成。這是範文正公當年建造而成,為了抵禦西夏侵略,特意加固了城池。”
她修眉聯娟。丹唇外朗,一把嗓音清脆悅耳,娓娓而來,祁非雲聽着聽着才覺得心中躁動之氣暗暗散去。
大順城卻離慶陽府有些距離,這卻難不倒九娘,她走到城牆跟下賣牲口的老漢那裏,甜甜一笑,說了些什麽,兩人似是相熟,那老漢二話不說就牽了兩匹馬出來。
祁非雲有些詫異,沒想到上官九歌交友甚廣,不知道為何,虞家能放任自己家的媳婦這麽抛頭露面?
九娘牽着兩匹馬過來,挑釁的看着祁非雲:“不知祁指揮使可會騎馬?”
祁非雲一臉懶得搭理你的态度,走過去牽了馬匹,翻身上馬。九娘也不以為忤,淡然一笑,自己也潇灑上馬,祁非雲只看她上馬的姿勢,就知道這是個行家。只是祁非雲還來不及贊嘆,就見九娘拍馬向前,揚聲笑道:“我們比試一番,看誰先到。若是輸了,可要答應贏了的人一件事情。”
祁非雲還來不及說不願意她就縱馬向前,祁非雲畢竟少年人,骨子裏的争強好勝也被她激起來,二話不說就上前追趕。
祁家是行伍世家,祁非雲又是宗子,還是垂髫小兒時祖父就送給他溫順的小馬,怎麽可能不擅馬技。他只過了一小會兒功夫就追上了九娘,并将九娘遠遠甩在了身後,只是突然想起來自己不知道大順城在什麽地方,只好又放慢速度,等着九娘過來。
九娘看見他突然放慢了速度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得心裏暗暗好笑,于是毫不客氣超越了他,祁非雲也不惱,跟在身後,看九娘在馬背上肩若削成,腰如約素。那馬背颠簸,越發顯得她延頸秀項,皓質呈露。
祁非雲突然就覺得馬背上硌得慌,他又開始心神不寧。同時心中又懷疑,自己打小見識過得京中閨秀也好,風塵佳麗也好,都未曾讓自己有這種感覺,似乎是有一把小刷子,在心中撓啊撓。
就這樣祁非雲跟在九娘後面不緊不慢,直到遠處遠遠看見一座堡寨的遺址,想必這是大順城了,祁非雲微微一笑,志滿意得,快馬加鞭迅速超越了九娘,直到堡寨大門底下。
上官九歌大驚失色,但是不知道為何,自己就是無法趕上去,只得願賭服輸,揚了揚下巴:“祁小将軍,我輸了,你要我答應你什麽事情?”
答應什麽事情?祁非雲突得臉紅了,他轉過身去佯裝在看堡寨舊址,平靜說道:“如今我卻想不到,等以後我想起來再說。”
祁非雲和上官九歌将馬匹拴在城外的一顆歪脖子楊樹上,踱步去查看城中的情況。
大順城經過去百年仍舊巍峨挺立在西北的烈風中,它用黃土夯築,分為南城、北城,北城為外城,南城為內城,內城又分別建成西、東兩座城。城寨宏偉,百萬雄師,莫可以前。
祁非雲邊看邊感慨:“史書上記載大順既城,而白豹、金湯皆不敢犯,環慶自此寇益少。我竟然以為是虛言。現如今看城池巍峨,這才明白範文正公之雄韬大略。”
九娘也肅然起敬:“範公去世時,我們北地的羌族首領都特地進城來祭拜,城中還給範公建了祠堂,四時祭拜。”
祁非雲就想去軍營看看,九娘随手一指:“去南邊。”
祁非雲不疑有他,跟着過去,只是走來走去也看不見軍營地址。
祁非雲漸漸覺得蹊跷,住了腳,定定看着九娘不說話。
他慣常一張冰川臉,此刻驟然冷下來,上官九歌看着更覺得寒氣逼人,心中慌亂:“我指錯路了,軍營設在東城。”,說着就要動身過去。
祁非雲卻不動,也不說話,他鐵塔一般的身姿莫名其妙透出一股威嚴。
九歌走了幾步,看祁非雲并不動彈,吓得喏喏着不說話,只低頭将發帶絞啊絞。
祁非雲心中莫名其妙又生氣起來。冷冰冰問她:“說吧,你将我帶到此地,可有什麽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