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燒豬頭

日子一天天的過,白露急急忙忙來找小滿。看到小滿神色無恙後,白露才舒了一口氣,說道:“我住在京郊信息不通,陳家的人找到我我才知道爹爹的事情,等到去陳府拜訪這才知道你帶着立冬走了。”

小滿無奈苦笑:“阿姐,想必我是和陳家沒什麽緣分。”

白露正色道:“你這孩子素來是個有主意的,只是這跟陳家斷絕關系的事情,你還是要多考慮。你以後要出嫁,有娘家比沒有娘家可要便利的多。”

“難道你的孩兒,以後就無舅家可走?”

小滿掩嘴笑:“這不是有立冬嘛”

白露搖了搖頭:“他們對立冬所作所為确實有過河拆橋之嫌,只是你還是三思。”

小滿還是油鹽不進。

白露看她執意不改變主意,又說:“你這麽獨身住着也不是法子,不如我賣掉自己的院子,在你家附近買個院子住你旁邊,平日裏你姐夫和立冬去了書院讀書,我也好照看你,省的你現在和栀娘兩個人我心中挂念。”

栀娘笑嘻嘻:“白露姐姐真是牽挂小滿,只是小滿的郎君惦記着呢,早就派了四個會武術的丫鬟和兩房人家在莊子裏。我也沾光不少呢。”

小滿作勢要掐她,她吓得東躲西閃,姐妹幾個嘻嘻哈哈笑鬧了半天。

半響白露才說些她的近況,她和駱以坤雙雙去陳家拜訪,陳方晟雖然惋惜自己的女兒在與他相認前就出嫁了所以不能找個他指定的好人家,但仔細考察過路以坤的人品和學問他很是滿意。

駱以坤的同窗和朋友,都感慨他運氣好,只是有那趨炎附勢者酸溜溜說,誰知道一個商戶人家的窮丫頭,居然是當朝員外郎的嫡長女,駱以坤以後出仕必有大助力。

駱以坤卻神色如常,待陳家一家仍舊像過去一樣彬彬有禮,不卑不亢。

小滿聽到這裏,暗暗滿意,這個姐夫是個厚道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且不論以後他有沒有什麽大的進步,至少是個正人君子,姐姐托付給他,自己也是放心了。

再聽白露講,陳家人內院很不太平,陳老太和陳夫人使喚不動宋寶寧的仆婦,陳方晟另行給她們買了幾個奴仆,兩撥奴婢就時常在家中內讧。

宋寶寧思念自己的女兒宋馨兒,時不時從宋府接了過來,只是那宋馨兒嬌生慣養又調皮,将青蟲放進陳夫人的梳妝盒,卻不知道為何陳老太來翻看陳夫人的梳妝盒,被吓得臉色煞白,在床上靜養了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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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方晟要責罰宋馨兒,宋寶寧攔着不讓,卻說宋夫人在這中間也不無辜,家中雞飛狗跳的不亦樂乎。

小滿嘆了口氣,若是陳夫人或者宋寶寧有孕了,以後還有得鬧騰呢。

轉眼到了初秋,白露又時不時上門來聊聊天串門,姐妹相聚、店內繁忙,小滿似乎忘記了祁家帶來的傷痛,只安心開店,培育着新的店員。直到收到祁非池的信。

小滿滿心的歡喜和思念,在看到信的那一瞬間都煙消雲散。

信中一字一句,俱在質問她為何毫無音信,又問她,為何在立冬失蹤之時求助于趙昀,而不是尋找他?又去他家頂撞他娘親,是否心悅趙昀,因而刻意激怒他娘親?

小滿苦笑,這可不是找茬麽,當初是栀娘想到要找的趙昀幫忙,陳老太打發的駱以坤去趙昀王府中尋的人。這中間又有她什麽事情?

為何毫無音信?

不知道從何說起。本來滿腔歡喜要寫信給他的,只是被祁家夫人叫去,百般敲打,各種暗示,讓小滿再說些什麽?

刻意激怒他娘親?若不是他娘親尋上門來,喚了小滿前去,小滿連祁府的門朝哪裏開都不知道吧?

自己還對着他娘親的威逼那麽勇敢,說什麽若是祁非池不動搖,自己也不會動搖的鬼話,現在想來,只怕是被祁夫人和祁家的仆婦們笑壞了吧。

栀娘不明就裏,興高采烈給小滿遞過來一碟子泡菜,小滿看着泡菜,無端的難過,本是一壇子毫無關系的材料,因着時間的發酵,慢慢有了酸意,有了辣味,成就了一壇子泡菜水。

時間啊時間,是最偉大的治愈師,也是最偉大的魔術師。

他讓一切都面目全非。非得有足夠的默契,才能做成一壇子色香味俱濃的泡菜水。不然,随便哪個環節出個岔子,就只能是一壇子臭水。

一戟立在一旁,嘴角阖阖,似是想說什麽安慰的話,卻最終什麽也沒說,嘆息而去。

趙昀急急來田莊的時候,遍尋不得小滿,捎話讓他過來的栀娘也不見蹤影。

尋來尋去,才看見小滿坐在花房裏,花房想必是小滿自己搭建的,設置巧妙,竹子劈成竹篾條,編織而上成了一坐花架,此時已經是夏末,花架下幾株荼蘼,開得沒精打采,想必也快出了花期,桌下還擺了小小一張木桌,小滿和栀娘坐在桌前,有一搭沒一搭喝着悶酒。

栀娘一臉的無奈,把那酒盅酒壺拿了起來。

小滿眼中毫無生機,招呼她道:“來,喝酒,這是我做的青梅酒,如今正好拿來喝。”

栀娘拿着酒壺就是不給小滿。

小滿突然就淚如雨下:“我也想一覺醒來就有人幫我處理好所有糟心事情。我也想和祁夫人和和睦睦。我也想像一個撒嬌的小娘子一般,繡花紮破了手都跟情郎哭訴半天,便是庭前種的花枯了也要寫厚厚一疊信箋。”

“可是我并無家底支撐。我還是喜歡以前能在市井叫賣的日子,那時無憂無慮,何必擔心誰挑剔我?”

趙昀一動不動,身形如松,他耐心看着小滿,心中五味雜陳。

小滿一擡頭看見了趙昀,她想起祁非池的信裏,一句句猜疑,擔心再跟趙昀有什麽瓜葛被祁非池再誤會,因而慌亂擦了擦眼睛,不想讓趙昀看見。

她那一瞬間的躲閃傷到了趙昀,趙昀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說道:“今日不要去做飯,我帶你們去吃一家好吃的燒豬頭。”

原來汴京城中虹橋對着的裏坊裏有一家青娘子燒豬頭,極是好吃,常有人排隊。

青娘子人生經歷頗為傳奇,她父親是禦廚,教她做飯。她自幼在汴京城中長大,不料父親故去,留下她和寡母。

青娘子繼承了父親的好廚藝,最拿手的就是這炖豬頭,她為了生計只好抛頭露面四處給人幫廚過活。

鄰居家青梅竹馬的秀才上門提親,娶了她。

她初始感恩秀才念重舊情不嫌棄她,後才發現秀才是利用她的手藝賺取的銀子,加之想霸占她家僅剩的家産,發絕戶財。

一邊花着她的銀子在煙花柳巷裏,一邊嫌棄她,她性格懦弱,鄰裏們都無從幫起,只是提起時扼腕嘆息。

有一天她被喝醉酒回來的秀才拳打腳踢,撞到桌子暈了過去。

誰料青娘子醒來卻似換了一個人一樣,請了兩家族老,鄰裏和官衙的見證,做了和離。

自己湊了些錢,開了個青娘子飯肆,整日裏只做些拿手飯食,沒想到生意卻極好,還得提前預約。

青娘子最拿手的這燒豬頭,是用一根柴火,炖着一顆豬頭,燒一天,待到晚飯時才能吃。等到那一根柴火耗盡,豬頭卻也恰好炖成,食之美味,因而食客趨之若鹜紛至沓來。

饒是小滿心中激蕩,也不由得感慨,難道這青娘子是個穿越者?一根柴火燒豬頭,不就是金瓶梅裏的橋段?

一時好奇,倒忘記了悲傷,栀娘和趙昀看着她神色微霁,都暗暗放下心來。

趙昀心中更是覺得帶她出來吃飯行之有效,總算能驅散她心中的陰影。本是栀娘捎信給他,說是小滿收到一封祁非池的信就整日裏消沉下去,栀娘去問小滿,小滿卻只黯然搖頭,因而她去問趙昀可知道緣由。

趙昀一聽小滿黯然失色怎麽還坐得住,急忙趕來。

趙昀約定了一個豬頭,栀娘和小滿坐在桌前安靜等候上菜,那青娘子食肆雖然小小一個房間,卻收拾的幹淨整潔,讓人心生好感。

待到上菜,栀娘看着一個豬頭端上桌,大呼小叫,趙昀取笑了她兩句,她又不服氣跟趙昀鬥嘴。

趙昀拿一根筷子一劃拉就碎了,聞到豬頭肉的香味,便是心存疑慮的栀娘也忍不住食指大動。

嘗一口,沒想到豬肉也會入口即化,軟糯可口。三個人俱是滿足的眯眯眼。

這時候有位老妪上前來,指點桌上:“這是蔥醋醬汁,這是橙芥蘸汁。”那醬汁、小菜、豬頭肉均用整套的粉彩瓷碟裝着,看着十分雅致。

小滿将兩種醬汁分別都蘸了一下,放進口中,蔥醋是常吃的蘸料,這橙芥蘸汁卻是少見,橙子酸甜,芥末辛辣,兩種口味沖撞,卻有意外的火花,栀娘早已經吃得眉飛色舞。

那青娘子親自洗了手,挽了發髻,換了衣裳,來拜見他倆,問道:“這可是陳娘子?”

小滿微露詫異,沒想到店主認識她?青娘子看到小滿的驚訝,掩嘴笑道:“京中誰人不知陳娘子開的麻辣火鍋腳店,我也是等閑時候帶着我阿娘去吃過。遇上陳娘子在店裏招呼客人,見了一次而已。”

栀娘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自豪的看着青娘子。小滿心中卻轉了幾轉,這難道是老鄉,因而試探着說道:“這麻辣火鍋是我家鄉的食物。不知青娘子以前可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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