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以身做筆,在雪地裏畫畫,只是剛畫完後半段,前半段又被大雪填上了,玩了些許時間,爪子有點冷了。
昭然準備打道回府,擡頭看着清一色的建築,所有的路都被掩埋了。她之前就是靠不同的填路石以及出門時自己是朝哪走的。
可剛剛玩雪,一頭亂竄,完全沒記路,她該怎麽辦?
她要怎麽回去,要是遇着景慕衣了又怎麽辦?
突然遠處傳來說話聲,越來越近,大腦還沒反應,身體就已經躲到樹後面去了。
隐隐看見裙擺,是兩位女子,聽聲音貌似是一老一少。
昭然聽見少女的聲音說道:“曲媽媽,夫人真的這麽說嗎?”
被叫曲媽媽的人說道:“夫人不說,我敢亂說嗎?”
那女子說道:“可要是被太傅知道怎麽辦?”
景夫人?那不是景慕然的娘嗎?她要做什麽還要背着景慕然,還不讓他知道。
曲媽媽不悅道:“知道了能怎麽樣?不過是一只畜生,它自己亂跑,這冰天雪地的掉進了那個窟窿裏死了能怪誰,就算了被查出來了,還有夫人做主呢,到時候随便表示一下歉意,有老爺在,最多讓夫人給景慕然表示一下歉意。”
那女子猶豫了一下,雖然是柳姨娘的人,但在這邊當差,透漏點消息還行,真要出了什麽事,柳姨娘是絕對不會出面保她的。
看着女子猶豫,曲媽媽越發不滿,說道:“聽說你家裏的又沒錢給你弟弟看病抓藥了?”
女子這才下定決心說道:“我盡量找,萬一他們的人先找到,還請媽媽幫我多說幾句話。”
她又問道:“媽媽能告訴我夫人為什麽要弄死太傅那只小狐貍嗎?它也不會對夫人産生什麽影響啊?”
什麽?弄死她,昭然大驚,豎起耳朵,将整個身子都埋進了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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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媽媽說道:“因為他擋了夫人和二少爺的路,所以他喜歡的,看中的或者能使他開心愉悅的,能剝奪就剝奪了。”
曲媽媽又睨了一眼小丫鬟,說道:“你要知道什麽事該說什麽事不該說,記住我今天沒有找過你。”
小丫鬟回道:“可是......”
曲媽媽厲聲道:“沒有可是。”
小丫鬟臉一白,說道:“是,我知道了。”
曲媽媽哼了一聲,鼻孔朝天,這才一扭一扭往來的方向走去。
昭然整個身體都埋進雪地裏了,想着二少爺,原來是柳姨娘那邊的,可那也是姨娘啊,沒想到私底下他們竟叫她夫人。
小丫鬟一步一步走過來,每一步都将腳下松軟的雪踩實,發出“吱呀”的聲音。
每一聲都加快了昭然的心跳,等小丫鬟從她身邊經過,她一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她趕緊起身朝小丫鬟的反方向跑了。
由于心急,撞在了盛滿雪的灌木上,一團雪掉在昭然身上,吓得大叫,冷靜下來,才感覺歷經了一回生死。
這邊叫完,那邊就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誰在哪?”
聲音有點耳熟,但剛剛受過驚吓的昭然第一反應是躲了起來,藏在落滿雪的灌木裏,被咯的渾身難受,但小命要緊。
腳步聲越近,昭然心裏就緊一分,知道那人走到眼前。
透過灌木,昭然第一次覺得原來景慕然身影是這麽的高大,她從灌木裏出來,立時就紅了眼眶,她什麽時候受過這種驚吓,被人當面恐吓也比背後聽見別人要殺你來的好,感覺背後一直有人在拿着刀追自己,不知道逃到哪就會被終結。
景慕然很久沒有見過昭然了,小狐貍從裏面鑽出來才看見平時亮幽幽帶着光彩的黑眸,第一次紅了,還帶着恐慌。
他俯身将她抱了起來,細聲問道:“這是怎麽了?”
昭然先前的慌張和無助伴随着這句話全化作了委屈,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落在景慕然的衣服上,化成一圈被暈染的小花,很快又變成小冰淩。
把這段時間疏遠的行為當做了是保護她的一種方式,這人要是遇見不理解他的人要怎麽辦?
景慕然不知道昭然後來的腦補思想,只是看着小狐貍掉眼淚,他心裏确确實實的不舒服,那感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但他還是很有耐心的等着昭然回答,昭然冷靜下來,一抽一抽的說道:“我聽見有個叫曲媽媽的讓人來殺我,說是要将我扔在湖裏凍死。”
曲媽媽,那不是柳姨娘的人嗎?那想必就是和他有關了,他低頭看着小狐貍說道:“怎麽跑出來了?要是在院子裏,誰也不能把你怎麽樣?”
昭然的情緒已經完全平複下來了,她墊着景慕然的手臂,爬到了景慕然的肩上,将頭放在了景慕然脖頸的斜後方,說道:“雪太漂亮了,一時沒忍住就出來了,我以為在院子裏呢?”
景慕然眉頭一挑,這是再說他的院子小了,之前就是景府最大的院子裏,後來又還進行了擴建,他說道:“這要再擴建,那就到鬧市去了,你直接住街上好了。”
哎呀,被誤會了,昭然解釋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我沒看路,只顧着玩,結果就玩脫了,就是出院子了。”
昭然就在肩上,呼出的氣息傳到他的脖子上,熱意中又帶着絲絲涼意,直叫人心裏癢癢難受。
景慕然輕微的哼了一聲,轉身回了書房。
昭然知道景慕然這就是不介意了,她安安靜靜地趴在他的肩上,那一瞬乖得讓人心疼。
進了書房,被炭火烘烤的暖烘烘的空氣一下就将二人包圍了,雪花和冰淩都化成水,昭然打了個顫。
景慕然将昭然放在椅子上,轉身去了裏面拿了帕子出來。
他本是脫了披風在練武,聽見響動才過去,才站定片刻,肩上和頭上都落滿了白雪。
他先将昭然擦幹,才稍稍給自己擦了一下,就去換了一身衣服,系上披風,将昭然放在袖籠裏,打着傘就先回了錦然軒。
府裏院子除了柳姨娘的院子都是景夫人穆靜想的,因着自己有個靜字和景字又諧音,錦字又攜有美好之意。主院就命為錦心院,景慕然住的就是錦然軒,景慕衣住的是錦衣閣,已出嫁的大女兒住的是錦嫆閣,到現在也為她保留着。
柳姨娘也毫不示弱,還隐隐占了穆靜一頭,她的院子叫柳景院,當時景老爺聽了并不同意,他的姓怎麽能屈之別人姓下,而且柳莳是一個姨娘,這樣有越當家主母之嫌。
柳莳那是比現在還要娘親,比花嬌的人兒,撒個嬌,再有那嬌軟的小嗓音吹吹枕頭風,說道:“老爺,這都是因為妾身一心愛慕老爺啊,柳景院,是柳愛慕着景,只是這是妾身心中的小秘密,不便于外人知道,這才起了這名,已表妾身的誠心愛慕啊。”
那個男人不高興自己的女人一心崇拜愛慕着自己,景老爺本還有絲毫的猶豫,在接下來柳莳帶着嬌氣的呼喊中消散了。
剛開始錦江迪答應柳莳,心裏對穆靜還有點過意不去,可後來一想,這都是後院之事,天京的人也都知道穆靜是他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妻子,将那點滴愧意就抛之腦後了。
柳莳又将她兒子的院子命為齊木軒,女兒住的叫雨心小築。
在院子的命名上,她實打實的勝了。
而那些姨娘因着有孩子不能在住只有一個房間的地方,不太受寵的,下人也會将她們當成主子伺候。
她們的院子以孩子的出生的先後順序,分別采用梅蘭竹菊。
月姨娘住在梅苑,關姨娘住在蘭苑,文姨娘住在竹苑,婔姨娘住在菊苑。
到了錦然軒,裏面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連守門的都不見了,除了落雪與樹木間摩擦的沙沙聲,和偶爾樹枝負重不了的雪團,“啪”的落地聲。
景慕然站了一會兒才進去,并沒有回房,而是在院中正廳坐下了,一臉肅然。
景慕然坐下不久,寧炤就來了,看見景慕然坐在正廳,說道:“可算是找到你了,不是在書房嗎?怎麽突然又回來?”
這段時間景慕然一直在書房,寧炤就以為他此時此刻也在,等他去書房的時候,門外的人告訴他太傅剛走。
想着這青天白日的景慕然也不會去錦心院,就來了錦然軒,果然在。
看着景慕然不做聲,寧炤只好繼續說道:“那個小狐貍好像又不見了,不過我已經派人去找了。”
寧炤說完,景慕然神色不辨的看着他。
寧炤看着景慕然的不善的臉色說道:“你也別擔心,我問過守門的了,沒見着小狐貍出去,應該還在......”
寧炤的聲音太吵,把正在小憩的昭然吵醒了,她從袖籠裏鑽出來,兩眼迷蒙的看着寧炤。
寧炤還未說完的話都咽在了喉嚨裏,一時大眼瞪小眼。
他說景慕然怎麽一直将手放在腿上,原來是袖子裏躲了愛寵。
他走上前指着昭然的額頭說道:“好呀,原來你是去找你的主人去了,到弄得我們心慌慌。”
說完他手向前一指,似是想戳昭然的腦袋,景慕然往右一移,寧炤戳了個空,看了眼景慕然,不自然的将手收了回來,說道:“既然小狐貍回來了,我就去将人叫回來,這天在外面待久了,指不定得凍成什麽樣。”
景慕然這時說道:“錦然軒今日當值的人,丫鬟扣一月月銀,自去領十板子,小厮也是扣一月月銀,領三十板子。”
寧炤咽了咽口水,說道:“這樣不好吧,他們也是為了找小狐貍。”
景慕然冷聲道:“怎麽,弄丢的人是她們,找的也是他們,我是不是還要獎賞他們。”
景慕然說一不二的性子,他要在說,說不定懲罰就加倍了,他說道:“我知道了,回來就讓他們去領。”
寧炤轉身準備離開,看着景慕然的神色,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景慕然看着寧炤的身影說道:“還有,你,管教不力,罰月錢兩月,五十板。”
寧炤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轉過身說道:“可不可以光罰錢,不挨板子,一年也行,要不兩年也行。”大不了之後日子節省一點。
景慕然笑了一下說道:“那好啊,我明天就去找寧叔拿錢。”
寧炤:“......”
那還不如打死他呢,要不是就他一個兒子,他都懷疑他是不是他兒子。
寧炤苦着臉說道:“我知道了,等下完通知,我就去。”
等寧炤離開後,昭然的頭腦也都清明了,說道:“都是我闖的禍,你可不可以不打那些人啊。”
景慕然說道:“好啊,丫鬟一共十二人,小厮十九人,一共六百九十板,你就幫他們一起受了吧,我可以允許你分幾次挨。”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她這身體,幾板下去就會沒了生息的,要是挨兩板養一月,一年也才二十板,她得被打到何年何月啊。
看着昭然苦惱的神色,景慕然好心的說道:“和你無關,是他們無故失守,就是以找你為由,也不能未經允許就傾巢而出,留下空院,要是被包藏禍心的人做點什麽,到時候誰來擔責。”
昭然心裏雖然好受了一點,但還是難受。
想到什麽,昭然擡起頭,亮晶晶的眸子一閃不閃的看着景慕然說道:“你低頭,我跟你說個秘密。”
景慕然被昭然盯着,鬼使神差的俯身,低下了頭。
昭然扒着衣袖,立起身在景慕然臉上飛快的觸了一下。
景慕然只感到臉上某個地方突然一熱,溫溫軟軟的,那一刻心跳停了一下,然後就更加劇烈的跳了起來。
他擡起身,看着昭然,昭然含笑的眸子望着他說道:“那責任一半一半,給他們減半好不好?”
景慕然皺眉,他的心裏很想同意,但理智告訴他不行。
昭然放柔了聲音說道:“好嘛,好嘛,你最好了。”
最好景慕然還是答應了。
那些人被叫回來後,當寧小總管告訴他們處罰的時候,才知道犯了錯,他們都以為別人會留下,結果所有人都出去了,碰巧守門的又去茅房了。
但今天都凍了半天,再去領板子,就是雪上加霜,別到時候負了傷又得了風寒,就離死不遠了。
寧炤因時常習武,身體強健,告知完衆人,就去将板子領了,早打完早了事。
打得那個龇牙咧嘴啊,真是一點都不手下留情。
晚間,等衆人得到被減罰的消息,雖不理解太傅大人怎麽變卦了,但都慶幸沒有下午領板子。
躺在床上的寧炤得知這一消息時,感到了來自景慕然深深地惡意,好像在針對他一人,為什麽他一挨完,處罰就減輕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昭然(微笑臉):誰讓你上趕着挨揍了。
寧炤:好生氣,但還得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