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收拾完屋子已經四點多了,顏蕭白興致勃勃地問易清謠晚飯準備做什麽,他來備菜,或者幹脆出去吃以作慶祝也好。

易清謠沒精打采地搖搖手:“你晚飯自己随便吃點吧,我想躺會兒睡一覺。”

顏蕭白一聽就不對勁,整肅了顏色,仔細看了看她:“你怎麽了?不舒服嗎?昨晚沒睡好?”

易清謠胡亂點點頭,眼皮滞重得已經快要撐不開,抱住胳膊吸着鼻子只顧回屋躺下。

顏蕭白懊悔地跟進來:“是昨晚睡客廳着涼又沒睡好吧?我就說這種睡客廳的事該交給我這個大老爺們兒嘛!”

易清謠心知主要還是半夜沒穿夠衣服就跑出去打電話導致的,但沒必要跟顏蕭白說。只是她一直當他是半大毛頭小子,冷不丁聽他用“大老爺們兒”自稱,饒是正渾身不舒服呢,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來。

顏蕭白惱怒地瞪着她:“還笑?笑什麽笑!等着,我給你買藥去!”

易清謠連忙叫住他:“買藥?你上哪兒買啊?”

顏蕭白愣了一下:“不是……Pharmacy嗎?超市就有吧?”

易清謠道:“你開車?你這駕照還沒考到呢,光有個permit只有在有駕照的人帶的情況下才能開車啊。”

顏蕭白:“……”

易清謠又說:“再說了,你到了那兒知道買什麽?看得懂嗎?你是醫生?有處方?你不會覺得可以買到維C銀翹片吧?”

顏蕭白那表情……徹底蒙圈了。

易清謠疲憊地笑了笑,最後一絲精神也不想硬打了:“你讓我先喝點熱水睡一覺吧,感冒不用那麽急着吃藥。”

顏蕭白聞言,連忙去給她燒水,又大聲問:“一會兒你想吃什麽?我來做!”

“給我煮點稀粥就行。”易清謠蒙上被子,已經昏沉沉地迷糊過去了,甚至不記得顏蕭白送熱水進來給她喝時她道謝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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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來,她也沒太搞清楚自己有沒有真的睡着。

了卻了身外事,此時與自己獨處,一閉上眼睛,回憶便如同空氣一般悄無聲息地潛來,将她嚴絲合縫地包圍,再随着呼吸滲入體內,被血液源源地輸送往全身。

或許她睡着了,夢境就是回憶的延續,将往昔忠實還原,一幕幕再現。

或許那一刻,根本就是時光倒流,往日複來,她回到當初,又重來了一次。

只是,直到此時她才知道,已經發生過的事,終究是無法改變的,無論是一個群體的歷史,還是一個個體的過去。

所以,就算你回到了從前,就算你不是只能站在旁邊眼睜睜看着,也只是身不由己地沉迷其中,按部就班。

唯此,才能不陷入外祖父悖論的漩渦,被時間的夾縫吞沒。

——

大一的暮春,易清謠所在的化學學院有一個百年院慶活動。嗯,嚴格說來不是院慶,之前更長的時間裏一直是化學系,學院是後來才有的,所以是母校化學學科建立100周年慶。

圍繞着周年慶有許多活動,作為這個理科院系不算太多的女生之一,易清謠以主演身份參演了一部小電影。

那天是在拍攝一場男朋友來女朋友的宿舍樓接她一起去上課的戲,就在易清謠的宿舍樓下取實景,這樣既真實,也因為她宿舍樓下正是校園八景之一——紫藤長廊。正是紫藤花開累累成瀑的時節,在這裏取景構圖,既能象征青春又可隐喻愛情,可謂一舉兩得。

一條片子拍了N遍,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嗯,男主角的狀态不對。

大家琢磨來琢磨去,找到症結所在了。

最後被派出來去溝通解決的,是公認人見人愛的易清謠,導演原話:“你過去吱一聲,沒人拒絕得了!”

于是易清謠走過去,對在花架下的長椅上看書的那個男生彎下腰,讨好地綻開笑臉:“那個……同學,不好意思,我們在拍短片,能不能麻煩你……呃,讓一讓?”

那個男生順着她的指點望向後面的劇組,眼中閃過一剎微窘,但又很快恢複了清雅的從容:“哦,好的,沒問題。”

易清謠覺得很不好意思,其實根本不必清場,校園裏本來就不該空無一人嘛,他們也沒請其他人回避。

所以她跟對方解釋了一句:“謝謝啊,主要是因為你太帥了,把我們男主的顏襯托得黯淡無光,弄得他一點自信心都沒有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啦,估計就五分鐘吧,你馬上就可以坐回來!”

那個男生臉上的表情頓了一秒,然後露出一個好脾氣的失笑:“謝謝啦,嘴真甜啊,無法拒絕!”

附近的劇組成員隐約聽到他們的對話,這個男生的答複剛好跟導演原話呼應,頓時嘩然大笑。

第二次再遇到這個男生,已經是六月初了。

有位老牌歌星月底要來學校開演唱會,他剛好是易清謠小時候很喜歡的一位歌星,雖然此時在大衆看來他已經過氣,但畢竟還是明星,任何明星來學校裏開演唱會都是幾年一遇,何況還是喜歡過的,所以易清謠收到消息第一時間就決定去買票。

既然不是當紅明星,她原以為會跟平常買電影票和普通演出票那樣容易,沒想到她和同學趕在開始售票的時間來到售票處,竟發現隊伍已經排成了長龍,一直排到校劇院前的小廣場上不說,還折疊成了好幾個彎,目測怎麽都有大幾百人了,這還源源不斷地有新人加進去呢!

易清謠她們幾個一看就急了,尖叫着連忙沖到隊伍末端,一邊慶幸速度不慢控制了損失,一邊又懊惱怎麽不再快點,眼睜睜看着三個人排到前面去了。

站定後,她們注意到前後左右都在議論紛紛——

“啊怎麽這麽火啊……”

“廢話,外面看一場演唱會多少錢,咱們學生票才多少錢!”

“估計也有外面的人進來買票的吧,就算不是學生票也便宜呀!”

“唉,不樂觀啊,可能沒排到我們就沒票了……”

“不至于不至于,來我給你算算,前面充其量也就幾百人吧,這個劇場能坐1500人呢!”

“不能這麽算,前面買好已經走了多少人你看不到的,不清楚吧?而且大多數都是一個人買好幾張票,又沒有限購一人一票!”

“說的是欸……”

“還有關系票,內部票,放出來在窗口賣的天知道能有多少張啊!”

……

易清謠跟大家一樣,越說越着急,六月初的正午太陽已經頗為毒辣,與心裏的情緒一應和,內外交加,真如油煎火烤一般。

她煩躁地四下張望,徒勞地不斷繞着圈東張西望,看看前面的隊伍,似乎指望着能把它看短點;再看看後面的隊伍,這是影響不到自己的人,她巴不得這些人越多越好,這樣劇院壓力大,說不定就會不得不多勻些票出來呀!

就這麽看來看去,她的目光猛地被一個走過來的人定住。

眼熟啊,這是……

那個人好像也認出易清謠來了,腳步略一遲緩,便調整方向,往她這裏走過來。

就在他臉上那派頗有特點的清貴淡定在她眼前落定的一剎那,她想起來了——

這是上次那個因為顏值太高而被她請出鏡頭之外的男生嘛!

他站在她跟前,用一副已是熟人的樣子看着她,理所當然地問:“想看這個演唱會是嗎?”

跟易清謠一起的兩個女生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了,眼巴巴地看着他,但又忸怩着不敢搭話。

易清謠一臉無辜地點點頭:“嗯,但不知道還買不買得到票了……”

那個男生想了想,靠近一步,低聲說:“我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搞到票,回頭通知你吧,你看留個手機號還是加個微信?”

易清謠為自己能遇到這麽個意外的貴人而大為雀躍,同學們也都叽叽喳喳表示羨慕。當時易清謠沉浸在突如其來的幸福之中根本無從顧及,那是遇到難題的夢想有可能得以實現的幸福,而後來,他又給她帶來另一種更為陌生而揪心的幸福,那是更能占據人的神魂、讓人渾然忘了整個世界的霸道情緒,她就更顧不上去想那些相比之下沒那麽重要的事情了。

直到後來,與他的關系漸漸變成日常,生活重歸平靜,她在反複追憶起與他初遇以來的種種時,才又想到這一節:“忽然意識到我情商好低啊……你只給了我一張票,沒給我同學,還當着她們的面讓她們知道,這也太……那什麽了吧……“

而他聽到這裏,摟着她悶悶地笑:“她們不會介意的,都知道我眼裏只有你,想計較也計較不着啊!”

那天加了他的微信,她才真正認識了這個不知該算熟悉還是陌生的好心人。

他的消息發到時,距離他走開大約十分鐘吧。

他說:“我能搞到一張票,保證你沒問題。”

易清謠連忙捂住嘴,擋住那即将脫口而出的歡呼,急急忙忙給他發了好幾個跪倒作揖山呼萬歲的狗腿表情,極力表達自己千恩萬謝的心情。

他發過來好幾個各色笑臉。

她殷勤地又問:“大俠,請問是哪路神仙,怎麽這麽罩啊!!!”

他回複:“我叫白沐骞,是在讀的MBA,我們MBA學聯辦公室有參與這次演唱會的組織工作,所以算是有點小職權吧。”

易清謠捂臉:“媽呀,原來我是沾了特權階層的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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