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罪魁禍首
陳枵清早醒來,本想對着十裏大山深吸一口空氣,卻在看到村口的那些人時瞬間沒了興致。不僅如此,仔細一看還會發現比昨日還變多了些。
他秉承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特地選了條僻靜的路,繞路去到紅旗小學。果不其然,自己又是最先到達的那一個。
不出半個小時,孩子們便陸陸續續地出現了。他們從一輛輛高檔汽車上下來,陳枵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只見車上下來的除了孩子還有攝制組的幾位大老爺們。在他們身後,還站着幾名高大壯碩的生面孔,西裝革履,文質彬彬,一看便知和深山八竿子打不着關系。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
陳枵頓時面色凝重,悄悄躲去了後山。
孟停晚本想起個大早去見陳枵的,甚至連說辭都打好腹稿了。可千算萬算,算不到大山的路崎岖不平,看着人憑着一輛小破車進了林子裏,也只能束手無策。
“老板,這就是咱陳枵老師的學校。”小劉打心底還是有點怕這個陰晴不定的老板,就哈着腰說道。
孟停晚面上平靜,實則心潮澎湃,甚至雙手都在發顫。
終于。
孟停晚身邊的人千千萬萬,可從未有這樣一個人讓自己這般念念不忘。這其中有很多原因,但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說得清的。
失去了才會追悔莫及,但既然給了他們重逢的機會,他就一定會好好把握。
這與他而言真是意外之喜,他曾以為陳枵早已命歸西天了,可沒想到,六年後的今天卻讓他看到了他。
一個鮮活的,真實的陳枵。
六年來,他多少次在夢中看到那個滿腔歡喜的少年,可正想要擁向他的時候,卻發現臂彎裏空無一物。
孟停晚醒來後無疑是失落的,他恨不得将自己永久沉醉于夢中,但他的家族不允許,不允許自己“一錯再錯”。他甚至想放手一搏,将家族利益抛之腦後,然後踏上無盡的旅途,去尋找那個不可能找到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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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實怎會允許這樣?父親的壓迫,母親的癫狂,這壓得孟停晚喘不過氣來。他逃離了家族,卻逃不掉他們的聯系,在放棄這些的前提下,必須要有所作為。
所以他腳踏實地,從頭開始,因為思念至今,所以将愛意和回憶記在了游戲裏。
沒錯,《那年》是一部關于同性戀的文字游戲。
他仍是沒想過放棄陳枵,所以他借此機會去找陳枵。即便他明白希望渺茫,更怕得到的只有一抔黃土。
可事實卻告訴他,他真的成功了。
還好一切還不算晚,還好陳枵還完完整整的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陳枵的各種躲拒,嫌棄,他都看在眼裏。孟停晚并沒有難受,因為他曾想過比這差一萬倍的态度,打罵他都能接受,最怕的就是陳枵再次和自己失去聯絡。
孟停晚要改頭換面,要給他一個全新的自己,更要補償他們缺失的那六年。但倘若陳枵不接受,他會用一輩子等他,沒等到冰釋前嫌的那一天,他将永不放棄。
這是他欠他的,孟停晚理應加倍償還。
而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陳枵的身體狀況,所以孟停晚一夜之間召集了許多醫生,為的就是今日能給陳枵做個全身檢查。
但現在,卻連他的人影也找不到。
校長等人還是頭一回看到這麽大的陣仗,便連忙上前迎接,得知這就是那位幕後的股東,就更加高興了。但孟停晚身在曹營心在漢,沒等校長說幾句話就火急火燎地沖進去了?
在哪兒?
紅旗小學不大,逛完整座樓十分鐘都不要,可奇怪的就是,明明孩子們都在,就是不見陳枵的蹤影。
夏文上午沒什麽課,坐在辦公室裏總能看到那些西裝革履的人,頗有奇怪。她聽到他們似乎在找陳枵,她自然知曉陳枵在哪兒,卻就是不想告訴他們。
眼見着他們兜兜轉轉了數十圈仍舊無果,堆在小操場裏,也不知在謀劃些什麽。
孟停晚陷入沉思,紅旗小學可以說是“一覽無餘”,并且能找的都找過了,總不可能一個大活人會憑空消失吧……對了!
“去周邊的林子裏找找,說不定在裏面呢。”
人做鳥散,孟停晚也悄悄走去了後山。
後山的樹木蔥多,卻正巧有一條通幽的小道,似乎是人走出來的路。他若有所思,便慢慢走了進去。
萬籁俱靜,清風徐來。孟停晚此刻的心境是從未有過的放松,這才走了幾步,就看到那個躺在草地裏的人。
陳枵沒帶智能手機,想着閑來無事就席地睡了一覺,卻沒想到會被孟停晚看見。
孟停晚的步伐變輕了,他悄悄給衆人發了個訊息後,就蹲在可陳枵的身邊。眼,鼻,嘴,他的每一寸,每一分,都被他刻畫描摹,深藏在心。
陳枵依舊蜷成一團,皺着眉頭似乎睡得并不舒坦,消瘦的下颚骨讓孟停晚看得心裏發痛,便不自覺地用手摸了摸。
陳枵瞬間一顫,睫毛翕動,似是要醒來了。
孟停晚有種沒由來的緊張,頓時正襟危坐,一瞬不瞬地盯着陳枵看。
陳枵悠悠地睜開雙眼,突然看到一個人影,瞬間吓一跳,跌坐在後。
孟停晚當然不會讓他真的摔倒,一個起身就将陳枵抱緊懷裏。
陳枵看着面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皺起了眉頭。
昨夜背光,陳枵看不清他的臉。只到現在,他才真真切切地看清了孟停晚。
孟停晚面容消瘦,黑眼圈濃重,深邃的雙眼裏似乎暗藏着期待。
陳枵立刻跳起來,皺着眉問:“你怎麽來了?”
孟停晚收回落空的手,一本正經地回道:“陳枵,你別誤會,我不知道你的身體好沒好,就帶了些醫生給你看看,我……”
“不用,我的身體早在幾年前就好了,勞煩孟先生了。”陳枵疏離打斷,轉身就要離去。
孟停晚被怼得啞口無言,抓耳撓腮地跟了過去。他知道自己嘴笨,回校的途中一句話都不敢亂說,還在心裏把自己罵了個千百遍。
人前伶牙俐齒,人後左右逢源。可遇到了陳枵,孟停晚就變成了個處事未深的愣頭青,說什麽就錯什麽,可真是一物降一物。
陳枵回了學校就發現一群人正朝自己走來,頓時面露難色。往後是孟停晚,往前是陌生人,真可謂腹背受敵。
孟停晚發現了陳枵的抵觸,趕緊做了個手勢,讓他們別往這邊來。
衆人極為識趣,便四散分開。
孟停晚擦了擦鬓角的虛汗,像林子方醫生走去。
“他不肯,怎麽辦?”他輕聲問。
林子方睨了眼腿腳不便的陳枵,又瞟了眼心急如焚的孟停晚,高深莫測地拈了會兒下巴。
“不知道。”
孟停晚氣不打一處,望着陳枵進入教學樓的身影,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诶,不對啊,他不是患得癌症麽?怎麽走路還一瘸一拐?”
孟停晚面色一僵,心頭泛涼。
是啊……他怎的把這麽明顯的事給忘了。
“老林!那肯定還是出了什麽岔子!今天不給他做個檢查,你就別想回去!”孟停晚慌張地扯住林子方。
于是林子方就任勞任怨地來了辦公室,本想敲門,卻發現只有陳枵一人正趴在桌上小憩,便沒有打擾。
還真像個孩子,林子方腹诽。
他拖了張椅子坐在他一邊,等他睡醒再問。誰知陳枵淺眠,瞬間便醒了。
“你是?”陳枵迷迷糊糊地問。
“哦……我新來的,想熟識點狀況。”林子方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陳枵不太相信,懷疑地點點頭。
“诶,陳老師,你最近身體如何?”
“問這個幹嘛?”陳枵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這不看大山裏的空氣好嘛,環境對人體的影響多大啊,萬一你身體很好,那我不也挺好。”林子方臨危不亂。
陳枵将信将疑:“還行吧,是比以前好點。”
“诶,那就對了……沒什麽,還有啊,剛看你腿腳有點不利索,是怎麽一回事?”
陳枵疑慮重重:“這和你又有什麽關系?”
“害,我不看這山路崎岖嘛,萬一你是騎車時摔倒成這樣的呢。”林子方心想,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胡說八道的功夫我可是一等一的。
陳枵忽而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語:“不是,我先前得了病,是那次落下的病根子……”
林子方乘勝追擊:“诶,不對啊,你傷的肝怎麽腿還出現了問題。”
“那時我給人捐了骨髓,所以才……”陳枵忽而意識到什麽,擡頭警示林子方,“你怎麽知道?”
林子方心頭一跳,本想張口解釋,卻被一聲巨響打擾了。
兩人回頭一看,竟是門口沖進來一個人,正是那氣急敗壞的孟停晚。
他沖到陳枵面前,下意識想拉住他的手,卻怕陳枵會嫌惡,又悻悻地放下了。
“你的腿,是捐骨髓時留下的……”他說得很輕,甚至難以置信。
陳枵現在明白他們是來幹什麽的了,不安好氣地回道:“是啊,不僅如此……和你還脫不了幹系。”
他瞬時看向了孟停晚。
其實骨髓捐獻大多都是能恢複好的,但正在陳枵修養的時候,孟停晚出現了。
他進行了無禮的侵犯,其中自然少不了暴力動作,比如将陳枵的雙腿對折……天知道這對一個正在癌症且剛獻完骨髓是多大的打擊。
陳枵是好了,但直接導致他的雙腿留下了後遺症。
孟停晚對上陳枵的雙眼時,自然意識到了什麽。他備受打擊,頻頻後退。
是他,一切都是他釀成的……
孟停晚苦不堪言,事到如今,他連悔恨都來不及了。
只有償還,加倍的補償才是孟停晚所想做的。
但願還來得及……
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