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腹黑影帝調戲我
J市是一個濱海城市，這裏常年溫暖如春、花開妍妍。一下飛機，王子越就被燦爛的日光曬得渾身冒汗，羊絨大衣也脫了下來，整整齊齊地挂在胳膊上。
《亂世浮沉》開拍已經有一段時間，今天下午劇組有一場攝制研讨會。導演、副導演、幾位主演和制片組都會參加，王子越也被安排在這個時候和大家見面。
原本行程時間是相當充裕的，但是這班飛機不知出了什麽故障，托運行李遲遲沒有卸載。一飛機的乘客都滞留在機場裏無法離開，眼看時間一分一秒就過去了。
餘玉宇擔憂道：“怎麽辦？會不會遲到？”
王子越安慰她：“沒事的，這才早上呢。會議下午才開始，肯定來得及。”
“也是……對了，聽說2nd horizon那期《但說無妨》已經播出了，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如上網看看反響吧。”
王子越也想看看觀衆的評論，于是兩人掏出手機連了機場Wi-Fi。
《但說無妨》有獨家合作的視頻網站，王子越點開手機端APP首頁，最新一期節目海報橫圖映入眼簾。
小助理貼心道：“要不我挑幾條給你看吧？”
王子越搖了搖頭：“我在節目裏的表現不好，網友吐槽很正常，我又不是接受不了批評的新人，沒事的。”
沒事的。你們罵我就是喜歡我，罵得越兇愛我越深……
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後，王子越神情嚴肅地點進評論區。
因為這一期邀請了2nd horizon，熱門評論區已經被熱情的迷妹迷弟集體攻占。
王子越劃拉半天，找出幾條跟自己有關的評論：
“網友A：ES電視臺廢了，有雅詩這個白癡女人還不夠，又找來一個男版雅詩。”
“網友B：Emma一個滿級大號帶着兩個菜鳥練級，節目全靠她和老單撐着。”
“網友C：新嘉賓怎麽老是扭來扭去的，長痔瘡了？真傻逼。”
王子越：“……”
我錯了。
我原本以為我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接受一切打擊……但我沒有！我的玻璃心好痛！
最心痛的是大家說得都很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餘玉宇尴尬道：“要不還是上微博看看粉絲怎麽說的吧？”
“嗯，也好。”王子越欲哭無淚地退出糟心的節目評論區，“這幾天都沒怎麽上微博。”
《但說無妨》播出時，餘玉宇替王子越發了一條打廣告的微博，邀請粉絲們收看節目。王子越登錄微博，發現評論和點贊數都多了很多，果然有媒體曝光就能提升熱度。
點進最新的廣告微博評論區，畫風和諧了不少。
碎成一地的玻璃心滿血複活，王子越松了口氣，一條一條翻看熱門評論：
“主唱大大愛上我：沙發是我的！大家快來看這期節目~主唱大大和師弟申為奇有很多互動哦~[臉紅][臉紅]”
——少年，你的眼神……是不是不太靈光？
“一個會寫詩的女子：看完節目再來評論，說實話我覺得很心酸。看得出主唱大大很努力想要融入節目的氛圍，可他總是被排除在外……我想他還是那個唱着情歌的缥缈少年，沒有辦法融入這喧嚣的凡間，孤獨而寂寞。”
——少女，你的眼神也不太好……另一種意義上的。
“大吊萌妹的三千後宮：熱評別誤導人了！王子越和申為奇從頭到尾零交流，你怎麽看出來很多互動的？”
——你在哪家醫院看的眼科？請務必推薦給樓上兩位！
“主唱大大愛上我：@一個會寫詩的女子原來主唱大大是這樣想的？！[震驚][震驚]我居然沒有察覺到……好心疼！[大哭][大哭]”
——等等！你怎麽好像還get了什麽的樣子？！
王子越對“主唱大大愛上我”還是有點感情的。見這位腦殘粉的腦回路如脫缰野馬奔向了清奇的方向，王子越心想要不要留言說點什麽，便點進了他的首頁。
進入“主唱大大愛上我”的微博首頁後，王子越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他的最新一條微博居然是飯拍圖透，照片內容是《但說無妨》錄制那天攝影棚的情景！
王子越心裏一驚，點開照片一張張翻看。
照片拍的是舞臺觀察席的近景，但是因為偷拍者的距離太過遙遠，所以只能看出模模糊糊的人影，依稀辨認出自己的模樣。
看這個距離和角度，應該是在攝影棚的門口附近拍攝的。
難道說“主唱大大愛上我”是《但說無妨》的工作人員？
王子越感到後背微微發涼，沒想到這位腦殘粉曾經跟自己如此貼近，而他一點都沒有察覺……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不來打招呼？為什麽不來要簽名？
——等等！
王子越忽然想起來，《但說無妨》的攝影棚并不在嚴格限制人員進出的電視臺，而是在開放式的現代藝術園區，所以有可能是粉絲偷偷潛入園區跟拍。如果他真的進入攝影棚就會被人發現，所以才在門口遠遠地拍攝。
王子越松了口氣。原來被粉絲跟行程是這種感覺，是他太大驚小怪了。
這時，行李轉盤開始緩緩轉動，王子越收起手機，跟其他乘客一起去取行李。
由于托運行李耽誤了一段時間，王子越沒有時間吃飯，就在機場便利店買了一些外帶食物。劇組沒有派司機來接，他和小助理便打車前往影視城，在車上簡單填飽肚子。
劇組安排的酒店就在影視城外圍，王子越在房間裏換了套端正的衣服，再帶上畫得花花綠綠的劇本，馬不停蹄地趕往會議現場。
會議室在酒店十五層，王子越提前了半個小時過來，沒想到裏面已經有人了。
見有人推門進來，正在說話的二人止住話頭，齊齊望向門口。
坐在主位的老頭穿着一件棗紅色的毛衣，他精神矍铄、頭發灰白，手裏把玩着一對碧綠玉球，正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王子越。
另一個男人大概三十五歲左右，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畫，戴着一副文雅的金絲眼鏡，穿着件淺灰色針織衫和白襯衫，宛若民國黑白照片裏的翩翩公子。
這張溫潤如玉的俊臉常常出現在國內各大奢侈品牌、時尚雜志、名車名表的廣告封面中，沒想到脫離了鏡頭的加成，他依然如此完美無死角，仿佛自帶美顏濾鏡。
二人正是《亂世浮沉》的導演郭學德和主演司柏志。
驟然闖入會議室的王子越虎軀一震，這是一上來就正面肛boss的節奏？！
他忙收斂心神，客客氣氣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房間裏有人。”
郭學德還在打量他：“你是誰？”
“我叫王子越，是飾演秦聞源的演員，今天進組。”
聞言，郭學德冷冷地“哼”了一聲，右手靈活地把玩沉重的玉球。影帝司柏志倒是脾氣很好，客氣道：“原來是你啊，歡迎。”
正所謂做賊心虛，走後門的人到哪裏都擡不起頭。王子越小心翼翼道：“要不我先出去吧？”
司柏志摘下眼鏡，溫言道：“沒事，你進來坐吧。”
于是，王子越點頭哈腰地走進會議室，搖滾小青年的叛逆氣質在此刻蕩然無存……
會議室裏有一張巨大的長形會議桌，圍着桌子擺了二十幾張椅子，順着四面牆壁還密密麻麻放了圈兒板凳，衆星拱月般地簇擁着會議桌。
王子越沒缺心眼到去坐會議桌，就在司柏志背後找了張板凳靠牆坐下。
郭學德單手盤着玉球，起身踱步離開了會議室。司柏志端起白瓷茶杯，輕輕吹了吹茶葉，氣度無比優雅。
眼下的狀況就像是高中課間休息，明明下課了，但班主任還站在講臺上。王子越不敢玩手機，只能埋頭翻那本快要翻爛的劇本。
一時間，偌大的會議室裏只有啜飲茶水的聲音和翻動書頁的嘩嘩聲。
就在王子越要放出大招廁所遁時，司柏志端着茶杯，轉過身道：“你是剛到J市嗎？”
影帝居然主動跟我搭話？王子越正襟危坐地答道：“是的，剛下飛機。”
“吃過中飯了嗎？”
“吃過了。”
見王子越戰戰兢兢地坐在小板凳上，兩只手還乖乖地放在膝蓋上，司柏志莞爾一笑：“你在戲裏還是我的小侄子呢，對着自家叔叔不用這麽緊張。”
王子越擠出了個僵硬的笑容：“哈、哈哈——”
終于知道小助理第一次見我時是什麽心情了，好緊張啊心髒要跳出來了！
屋內又陷入了一片沉靜，司柏志悠哉悠哉地喝着熱茶，王子越則安靜如雞地坐在牆邊。
過了十分鐘左右，劇組其他人員陸陸續續來到了會議室。
在這群人裏面，王子越只認出一個女主演趙子淩和女配俞心岚，另外幾個演員年紀都比較大，他們平時只演正劇，角色比演員本人出名。
來之前嚴華就告訴過王子越，《亂世浮沉》的主要投資方是西洋鏡影業，司柏志和趙子淩都是西洋鏡影業的藝人。
與半路出家、用錢開路的普魯托不同，西洋鏡是國內影視行業的龍頭老大，幾乎聚集了國內所有的優秀編劇、導演和男女演員。
影帝司柏志今年三十五歲，是西洋鏡當之無愧的一哥。王子越喜歡的女演員阮惠鈞曾經是西洋鏡的一姐，但婚後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漸漸和公司脫離了關系。
阮惠鈞出走後，西洋鏡的女演員部門出現了群龍無首的态勢，如今公司高層在捧趙子淩上位。趙子淩五官完美冷厲，氣場非常強大，是業內出名的拼命三娘，但她似乎有點時運不佳，離影後之位總是差了那麽一口氣。
趙子淩在《亂世浮沉》中飾演族長妻子秦夫人。王子越看她坐在司柏志旁邊，兩人沒有任何交流。飾演姨太太的俞心岚則坐在會議桌的另一端。王子越對她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是木芙蓉娛樂公司的藝人，走的是美豔禦姐路線，演出過很多家喻戶曉的電視劇。
木芙蓉常年專注電視劇行業，近年見電影行業有利可圖，也有分一杯羹的心思。不過，有西洋鏡在電影圈一家獨大，木芙蓉能夠買到的本子大都粗制濫造，拍出來也是大爛片，實在是有苦說不出。
有這麽些大人物在，會議室裏頓時熱鬧起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發福男人撥開衆人，走過來跟司柏志打招呼。
瞥到王子越時，那人驚訝道：“诶，小王是今天進組嗎？”
見他像是認識自己的樣子，王子越忙站起身，那人一拍大腿懊惱道：“哎呀，這段時間太忙了，我都忘記派人去接你了，還叫你自己跑過來。”
王子越客氣道：“不用這麽麻煩的。”
那人笑着伸出右手：“我是《亂世浮沉》的制片，姓劉。趙禹城跟我打過招呼要關照你，我居然都忘啦。”
聽到“趙禹城”三個字，旁邊幾個工作人員投來了似有若無的目光，王子越趕緊接過制片的手：“劉先生，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好說好說。”
這時，郭學德回到了會議室。導演、副導演、制片人和幾位主演都坐在會議桌邊，其他工作人員則圍坐在靠牆的板凳上，還有人抱着記事本站在門口，劇組內部的等級秩序一目了然。
會議開始了。
劉制片笑眯眯道：“今□□演秦聞源的王子越進組了，他是普魯托的藝人，大家多多關照呀。”
王子越站起身，朝四面八方彎腰鞠躬。在座的都是前輩和領導，自然不會鼓掌歡迎。劉制片擺了擺手，王子越便乖巧地坐回小板凳。
郭學德不緊不慢地盤着手裏的玉球，一個精瘦的大叔率先發言：“B組進展還可以，前段時間下雨就先把雨景拍了，這兩天趕工把錯過的戲份都補上了。”
這位大叔應該是《亂世浮沉》B組副導演，叫李祎。現在國內影視劇錄制為了節省工期，通常會開兩個攝制組。跟主線劇情有關的重要戲份由導演在A組拍攝，配角的戲份或者相對不重要的劇情則在B組拍攝，由副導演監督完成。
郭學德嚴肅道：“調整拍攝順序也是無奈之舉，以後還是嚴格按照劇本走，否則影響演員入戲。接下來幾天天氣怎麽樣？”
坐在他身後的導演助理湊上來答了話，郭學德點了點頭，一個戴着眼鏡的短發女人道：“李副導，秦夫人出嫁前的閨閣早就搭好景了，怎麽一直拖着不拍？影視城的人都來問好幾次了。”
李祎攤了攤手：“沒辦法，子淩這兩天比較忙，去了郭導的A組就來不了我的B組。”
郭學德手裏的兩枚玉球停住了：“有這事兒？”
王子越好奇地看向趙子淩，她勻稱的脊背挺得筆直，語氣淡淡道：“公司安排了別的工作，前天回了B市一趟，以後不會了。”
“是麽？”郭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在軋戲吧？”
趙子淩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裏，一個經紀人模樣的人跳出來解圍：“不會的不會的，當初試鏡的時候都說好了不會軋戲，子淩不是那樣不敬業的演員。”
郭學德猛地把兩枚玉球拍在堅硬的會議桌上，洪亮的撞擊聲頓時響徹全場！！
“最好沒有。要讓我知道有誰軋戲，管你是誰塞進來的，都給我卷鋪蓋走人！”
王子越被那聲巨響吓得虎軀一震，趙子淩被媒體稱為冰山女王，郭導居然敢兇這麽一位A級女演員？！
趙子淩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裏，宛若一尊冰冷的大理石雕像。
劉制片笑面佛似地跳出來打圓場：“好啦好啦，大家都是為了一部電影在努力嘛，別傷了和氣。那個、美術組的小吳，你來彙報彙報工作。”
一個虎背熊腰的絡腮胡壯漢捏着塊小紙片兒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郭學德重新拿起玉球，不聲不響地把玩盤動。
這時，司柏志放下冒着白煙的茶杯，扭頭沖身後的王子越道：“我要去買冰水，你要喝點什麽嗎？”
“哈？”
王子越呆呆地看着他，不知影帝為什麽突然跟自己搭話。
司柏志耐心地重複道：“我要去買水，你要我幫你帶點什麽嗎？”
哪個不長眼的敢讓影帝跑腿？王子越連忙站起身客氣道：“我去就行了。”
司柏志卻很堅持：“沒事，你要喝什麽？”
眼看郭學德就要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王子越只好妥協：“那就一起去吧？”
司柏志點了點頭，金絲眼鏡後的俊美眉眼如同兩彎朦胧新月。
兩人從前門走出了會議室，自動販售機就在走廊盡頭。王子越想着趕緊買好水回會議室，就快步走在前頭，司柏志則閑庭信步地跟在後面。
之前在機場買飯時便利店找了點零錢，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王子越掏出硬幣塞進機器，摁了兩下冷礦泉水的按鈕。
“哐當——”
兩瓶礦泉水落進了取物槽，王子越彎腰掏出水瓶，司柏志這才緩緩走來。
“給您水。”
來，幹了這碗恒河水，喝完趕緊回去！
司柏志卻不接水。
他慢悠悠地摸了摸口袋，恍然道：“啊，我沒有帶零錢。”
真服了！這人怎麽那麽多事兒？王子越急得要死，順口就道：“那就手機轉賬吧，人民幣兩元整。”
聞言，司柏志怔了怔，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王子越：“……”
卧槽我這張破嘴！！
正常反應不該是“那就算了，才兩塊錢而已”或者“開玩笑啦，我怎麽會要你的錢”？
我居然向身家過億的影帝讨兩塊錢？我還是人嗎？！
王子越急得狂撸頭毛，怎麽辦？可是現在再說不要，就搞得像影帝出不起這兩塊錢一樣！
誰料，司柏志慢慢地從褲兜裏掏出手機，溫和道：“那麽你來掃我吧。”
沒想到影帝這麽善良給了他一個臺階下。王子越心裏感激不已，夾着水瓶掏出手機，點開微信湊過去掃碼。
掃碼時，兩人湊得極近，王子越能聞到司柏志身上那股茶香，淺淡而清香。
司柏志比他高一截兒，就那樣眉目含笑地看着他狂戳手機。
人生的經驗無數次告訴我們一個真理，一個人越是着急，越容易出亂子；越是不想出亂子，越是要掉鏈子！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殘酷！
只見王子越的鏡頭都快把司柏志的手機屏幕怼碎了，二維碼卻還是遲遲無法被讀取。
他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平時一掃就出來了，今天怎麽老是顯示網絡出現異常？這是故意跟我過不去嗎？
就好像是陰*師的百鬼夜行砸豆子一樣，王子越用砸SSR的力道狂戳刷新，迅疾如風的食指幾乎只剩下殘影！
司柏志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才幽幽開口道：
“你用微信去掃支付寶的二維碼，怎麽能掃得出來？”
王子越：“……”
為什麽我開微信你開支付寶？你是不想讓我加你微信嗎？！
——橋豆麻袋！
現在這個狀況，怎麽有點像是我妄圖用手機轉賬來套路影帝的聯系方式，結果被他機智而無情地當場戳穿？！
王子越絕望地收起手機，欲哭無淚道：“錢還是算了吧。”
聞言，司柏志抿起薄唇，微微一笑。
他從錢包裏掏出一張粉色毛爺爺，折了兩折塞進王子越胸前的口袋。然後，在王子越不知所措的訝異眼神中，他接過那瓶礦泉水，湊到王子越耳朵旁邊，用富有磁性的溫柔嗓音低沉道：
“小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