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的味道
“喂，你想什麽呢？”
榨汁機嗡嗡的運作聲不知何時停了，申為奇回過神來，發現王子越正好奇地看着他。
“喝果汁吧。”
王子越伸手遞過一只玻璃杯，杯裏裝着澄黃色的液體。
“啊，謝謝！。”
申為奇忙把劇本放回原處，接過玻璃杯，珍惜地捧在手心裏。
王子越笑了笑，盤腿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随手撈了一本茶幾上的雜志。
雜志書頁翻動時發出嘩啦啦的響聲，王子越津津有味地浏覽文章，時不時喝一口自己那杯果汁。
申為奇瞄了一眼，那是一張跨頁大橫圖。
“這是阮惠鈞拍的大片？”
“嗯！”
王子越驕傲地舉起雜志，給他展示精致的圖片。
“锵锵锵——”
一片綠意映入眼簾。
蔥茏草莖點綴着晶瑩露珠，一個美人正在惬意漫步。她穿着一件Chloe的淺色露肩OP，肩上披着同品牌的駝色大衣，□□的肩頸如同大理石雕像般美好。她輕快的腳步如同精靈，自由自在地走在前方，只留下一個背影。微風吹拂，發絲飛揚，她忽然轉過身。只是驚鴻一瞥，那一雙翦水秋瞳為鏡頭永久定格，丹唇噙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青翠的草地、朦胧和煦的日光、空谷幽蘭般的美人……種種意象構成了一張質感上佳的完美大片。阮惠鈞不愧是國際影後，只是一個滿含笑意的眼神，一個慵懶回望的姿勢，就像是在訴說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
“哼。”
申為奇發出不屑的鼻音，英俊的五官籠罩着冰山氣息。
“你喜歡阮惠鈞哦。”
雖然女神被人“哼”了，但王子越也不會氣惱，大娃應該跟大多數男孩一樣喜歡年下的戀人吧。
他大方承認：“對啊，我好喜歡阮惠鈞。以前樂隊去電臺錄節目，人家問我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孩，我就說阮惠鈞。後來嚴華哥說指名道姓不好，我就沒在公開場合提過她了。”
“哼！”
申為奇的鼻音更加重了，高挺鼻梁在深邃眼窩下方投下一道陰影。
是啊，你是不直接提“阮惠鈞”這三個字了。後來人家再問你喜歡什麽類型，你就說“人美氣質佳的大姐姐”，真是好隐晦好難猜出來是誰呢哼！
想到這裏，申為奇有些惆悵。自從樂隊解散以後，主唱大大似乎變了很多，但他對女性的偏好始終如一。年紀稍長、成熟優雅的大姐姐，這就是王子越喜歡的類型。
申為奇心裏酸酸的，忍不住打擊他：“阮惠鈞已經結婚了，每天和律師小男友在網上秀恩愛。”
“這我當然知道啊。阮惠鈞不怎麽發自拍，反而是她老公整天發合照，害得我不得不關注他的微博。”
說到這裏，王子越氣呼呼地一拍大腿。
“氣死我了，整天混微博算什麽正經律師？娛樂圈第一狗賊！”
申為奇：“……”
我的主唱大大不可能這麽二……
王子越重新翻開雜志，由衷地感慨道：“聽說阮惠鈞今年會跟外國導演合作，趙子淩眼紅要截胡，我只能買本雜志支持一下女神咯。”
申為奇不想繼續阮惠鈞的話題，可是聽到這裏，他疑道：“你說的是梁思齊導演的《畫夢人》嗎？那部片子已經定了趙子淩啊。”
梁思齊就是那位美國華裔名導，電影《畫夢人》正是引得國內兩大A級女星撕逼的香饽饽。
王子越聞言大驚，雜志啪地掉到地板上。
“真的假的！你怎麽知道的？”
申為奇一腳把《電影周刊》踢到沙發底下，不動聲色。
“《畫夢人》缺個龍套演員，公司想要為林銘争取。”
王子越驚訝道：“不會吧？公司有資源居然不優先給你？”
申為奇解釋道：“公司也要照顧其他隊員。當時嚴華哥要我選二選一，是要演偶像劇男二，還是給國際名導跑龍套。我選了前者，就是《熒屏之吻》的白牧歌。”
如果讓從前的王子越站在申為奇的角度思考，他肯定也會選白牧歌。并不是糾結番位，而是因為偶像劇能快速吸粉，對于剛出道的愛豆非常有利。
但是，正因為他去過《亂世浮沉》劇組，所以他有很深刻的切身體會。一個優秀的劇組代表着高标準的藝術水準和嚴要求的攝制氛圍，對于年輕演員而言，在這樣的環境中工作就像嫩芽經受春雨的洗禮，會經受試煉，也會吸取養分，向着陽光迅速成長。
王子越捋了捋頭毛，為難道：“這個确實不太好選，但那是大導演梁思齊诶！他一直用好萊塢大咖，華語演員很難有機會跟他合作的。”
申為奇撇了撇嘴，表情很不在乎。
“是麽？梁思齊在國內沒什麽觀衆緣的。”
王子越驚訝地坐直了身子：“梁思齊沒有觀衆緣？你是不是搞錯了？”
“啊？”
申為奇反應過來，忙解釋，“我說的是在美帝國內，不是□□國內。”
梁思齊的專業水準确實沒的說，一長串的電影界頂級獎項不言自證。但梁思齊為人清高自傲特別讨人嫌，美帝人民對這種高高在上的精英人物沒什麽好感。所以，梁導的電影普遍牆內開花牆外香，海外票房遠遠超過北美收益，這也是他選擇與□□影視企業合作新片的原因之一。
更何況，對于申為奇來說，這兩個選項根本沒什麽好糾結的。《熒屏之吻》有王子越啊！什麽名導演大制作，都得給我的愛情讓路！
王子越擡起胳膊撞了撞他的手肘，促狹道：“大娃，原來你是美帝人啊。”
申為奇點點頭，又愣了愣，反問：
“‘大娃’是什麽意思？”
王子越：“……”
喵？喵喵喵？
他眨了眨眼睛，無辜地看着申為奇。
“大娃？什麽大娃？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主唱大大這是在裝傻麽？
好萌，但你不要想萌混過關。
申為奇眯起一雙狹長漆黑的眼睛，懷疑地盯着王子越：“是你剛才叫我大娃的啊。大娃是什麽意思？”
“啊咳咳咳——！”
王子越佯裝岔氣拼命咳嗽！內心千萬只葫蘆娃呼嘯而過！
大娃對不起，我不想騙你的，但我不得不！相信我，我的良心痛不欲生！
王子越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端正面孔嚴肅道：“大娃就是一個表示寵愛的昵稱。”
他發揮畢生演技之絕學，做出一副“你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的同情表情，開始一本正經瞎扯淡。
“我叫你大娃，就跟美帝人的baby啊darling啊是一個意思。因為我喜歡你嘛，所以就叫你大娃啦~哈哈哈——”
也就是說，這是主唱大大寵愛我的意思嗎？申為奇欣喜若狂！
他一把抱住王子越，把臉埋在對方的肩膀裏：“我好開心！”
王子越一時不察，被申為奇熱情地抱在懷裏。申為奇的懷抱無比有力，可以說是用力過頭了，像是三四歲的小朋友正擁抱着一件期待已久的禮物。
王子越被那雙鐵臂箍得暈乎乎的，竟忘記了反抗，傻傻地被申為奇身上的氣息環繞。
申為奇身上有炒菜殘留的味道，也有水果店獨特而新鮮的果香，還有一股淡淡的、似有若無的香水味。
王子越分辨不出香水的前調後調，只能依稀聞出具有東方情調的木質氣息。是佛手柑和薰衣草麽？似乎還穿插着嘶啞的煙草味，特立獨行又不會過分叛逆。
這就是申為奇的味道。
與叛逆邪氣的外表不同，他的氣息意外地單純而潔淨。
仿佛在清晨的倫敦街道間穿行，早晨的空氣沁涼濕潤。古舊的石街上漂浮着朦胧白汽，像一團薄霧，又像一陣細雨，五髒六腑都充斥着煥然一新的清淨感覺。
咚、咚、咚——
那是申為奇的心跳聲。隔着單薄的衣物，清晰傳來無比鮮活的跳動節奏。
莫名的一絲情愫陡然突生，如同落在清水中的一滴墨。王子越不由得挨近申為奇的胸膛，想要聽得更加清楚。
這時，耳畔傳來了申為奇低沉磁性的嗓音。
“那麽，我也給你起個愛稱吧。”
王子越擡起頭，申為奇凝視着他，漆黑眼眸如同浩瀚無垠的宇宙，綿綿情意呼之欲出。
他愣住了。
那點小小的、無法抑制的疑心又冒出頭來。
王子越不敢确定，究竟是他想太多？還是……
“叫你什麽好呢？”
申為奇摁住王子越的肩膀，認真地打量他。
“有了，就叫你矮子攻好啦！你喜歡嗎~”
“……”
王子越一把把他推開，迅速拉開兩人距離。
我的媽好險好險！
美帝出生的大娃真是摟抱技能滿級的愛の戰士，根本無法抵禦他的糖衣炮彈。剛剛那個氣氛簡直了，差點被他牽着鼻子走！
在某一個瞬間，居然生出了一點點奇怪的情愫，還好大娃自帶一秒毀氣氛體質！好險好險！
申為奇一臉懵逼，剛剛還乖乖地任我抱呢，怎麽突然如此抗拒？
“我在誇你男子漢啊，你不高興嗎？”
王子越用胳膊檔着臉，一副很受打擊的樣子。
“不要再誇我了……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叫我哥就好。”
“嗯？”申為奇仔細想了想，王子越明顯喜歡年上啊，叫他哥劃不來。于是，他很笨拙地提醒王子越：“我的年紀比你大啊，應該你叫我哥才對。”
“……”
王子越緩緩擡起頭，申為奇在他銳利的眼神中讀出了“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你可是我唯一的小弟不然我為什麽要疼你”的海量訊息。
“哥~”
申為奇立馬妥協，身後的狗尾巴搖得只剩下殘影。
“乖。”
王子越滿意地摸了摸申為奇的腦袋。
“快喝橙汁吧，再放都要壞了。我加了點冰糖，不知道你愛不愛喝甜的。”
申為奇立馬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口感絲滑清新，還有一絲新鮮的甘苦滋味。
他豎起拇指贊道：“好好喝，第一次喝到這麽好喝的果汁！”
外國人說話的風格都這麽誇張嗎？中二病晚期的王子越被誇得不好意思了。他謙虛地擺擺手：“橙汁就是這麽個做法，每一個人做出來都是這個味道。”
申為奇很認真地看着他：“別人做的都沒有你做的好喝，因為你好甜~”
對于自幼生長在國外的申為奇來說，甜言蜜語什麽的完全是信手拈來。
誰料王子越不但不為所動，反而在沙發上笑得直打滾，使勁兒拍申為奇的肩膀。
“你是不是偶像劇演多了說話這麽瑪麗蘇？哈哈哈，庫洛牌，快點變回你原來的樣子！”
申為奇：“……庫洛牌也是某種愛稱嗎？”
王子越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還不忘糾正他：“雖然同為魔法少女和魔法少年，但庫洛牌和葫蘆娃不是一個魔法體系的，不能亂用哦。”
唉，并不想get這種中二病（劃掉）小二病知識好麽！
申為奇惆悵地啜飲果汁，英俊邪氣的眉眼愁雲遍布。
怎麽辦？我的未來一片迷茫。主唱大大真是筆直筆直的搖滾青年，連情話都聽不懂……
兩人又聊了會兒工作生活。時間過得飛快，差不多也該走了。
門口，申為奇彎腰換鞋。“哥，那我走了啊。”
王子越站在旁邊看着，抱着胳膊靜默不語。申為奇穿好鞋子，要轉身開門。王子越忽然伸出手，扯住申為奇的衣袖。
“等、等一下。”
申為奇回頭，王子越遲疑道：“要不，你就……”
留我過夜留我過夜留我過夜！申為奇內心瘋狂咆哮，王子越像是很難啓齒的樣子，別扭地咬住下唇。
主唱大大這是在害羞嗎？好萌！申為奇耐心地等他邀請留宿。王子越躊躇片刻，終于開口：“要不，你順便幫我把垃圾帶下去吧。小區垃圾房就在綠化帶旁邊，我懶得下樓了。”
申為奇：“……”
hello？excuse me？你怎麽不按言情小說的套路出牌？
王子越雙手合十，淡棕色的眼瞳在蜜色發絲襯托下顯得清澈又可憐。
“拜托啦，果皮垃圾要是放過夜的話很容易生小蟲子的。”
申為奇：“……”
【一級警報，一級警報，男神形象搖搖欲墜！】
不不不，這種小事根本不能動搖我對主唱大大的愛！這就是刷好感度的機會！
于是，申為奇板着帥臉，酷酷道：“好。”
太好了不用自己下樓扔垃圾了！王子越歡呼一聲，快樂地跑進廚房。
廚房裏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片刻後，他拎着一個滿滿當當的垃圾袋回來了。
老天爺，主唱大大的垃圾袋居然是水果店的塑料袋，循環利用真環保。申為奇認命地接過垃圾，索性一條龍服務走到底，紳士道：“還有什麽垃圾？我一并帶走吧。”
王子越抓了抓頭毛，煩惱道，“其實洗手間的垃圾桶也快滿了。”
申為奇：“……”
【一級警報，一級警報，男神形象轟然倒塌！】
申為奇艱難地扯起嘴角：“沒關系的，我、我不介意。”
饒是王子越再怎麽脫線，說到這種話題也有點羞恥，還好大娃十分善解人意。王子越松了口氣，開心地跑去洗手間收拾垃圾袋，很快又回來了。
試問天底下有幾個腦殘粉能幫偶像處理xx垃圾？
申為奇一手一個拎着兩只垃圾袋，無限惆悵：“我本來還想來個告別吻的。”
哦呦喂，大娃真是熱情奔放。不過看在（僞）小弟這麽乖巧的份上，就滿足他的小小的心願吧。
于是，王子越踮起腳尖，“啾”地一下飛快親了申為奇的鼻尖。
“這下滿意了吧？”
這個吻如蜻蜓點水般轉瞬即逝，申為奇還未來得及反應，王子越就很迅速地拉開了距離。
“……”
申為奇想要觸碰自己的鼻尖，擡起手才意識到還拎着垃圾袋，只能尴尬地放下。
【警報解除，警報解除，男神形象沖上雲霄！】
王子越奇怪地看了眼大娃，明明是你要親親的，幹嘛臉紅？
他禮貌地催促道：“我說真的，你快點下樓吧，水果皮放久了會長小黑蟲，很難處理的，這是我的人生經驗。”
“哦、哦，那我走了哈。哥，再見。”
“再見啦，大娃。”
王子越斜倚在門口擺擺手，眼中含着盈盈的笑意。
申為奇飄飄忽忽地來到電梯前。
為什麽？
為什麽他聽不懂正經調情，卻會把玩笑當真？
遲疑着，申為奇閉上眼睛，嗅聞鼻尖殘存的味道。
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他的吻依舊留下了缥缈無痕的淺淡氣息。
——甜甜的，有一點點苦澀。
這是橙子的味道，
是他的唇的味道，
也是我的暗戀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