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演技爆發

冬日裏拍攝對于演員們來講絕對不是一個舒适的體驗,以至于幾乎所有人吃完飯後都在後廚呆着取暖,磨磨蹭蹭不願意回到片場,直到導演拿喇叭喊人才肯出來。

盛星澤也是如此,他拖到最後才不情不願的走到屋外,迎面而來的風雪猛的灌他了一脖子,凍的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雖說如此,但今天已經算是難得的一個好天氣了,取景地在影視城周圍的一個偏遠小村落,這是從未被重工業化所污染的極樂淨土,村裏甚至有一條潺潺的小溪,還未上凍,遠遠看去呈現出一種寂寥厚重的灰藍色,映襯着已經落盡樹葉的灰黑色樹林,有霧氣在林間蒸騰而起,雲層輕盈透亮。

“盛星澤!盛星澤!”

張朝的聲音穿透力極強,看起來是早就呆在那裏了,他鼻尖凍得通紅,“盛星澤呢?趕緊過來!”

“來了來了——”盛星澤緊了緊身上的白色戲服,為了顯得飄逸,這玩意兒真的很薄,“導演您找我?”

“盛少啊,不是我想找你麻煩,”張朝敲了敲相機,“這實在是有點過不了審啊。”

鏡頭裏是之前原主拍攝的畫面,裏面的人雖然有一副好皮囊,但表情僵硬,臺詞也念得幹巴巴的,就好像早上沒睡醒時被迫坐在教室讀課文一樣。

片場裏的其他人看向盛星澤的目光中,有平淡的,有同情的,還有不少幸災樂禍的。

盛星澤一來就被導演逮住了,本來被罵的頭都不敢擡起來的幾個小演員現在也敢擡起頭來悄悄往張朝的方向看。

“行,我馬上重拍。”

盛星澤全部應下,他本來就對原主拍攝的鏡頭不滿意,正巧有個機會能重來一次,在別人看來是加大了一倍的工作量,但盛星澤卻求之不得。

化妝間裏傳出了激烈的争執聲,盛星澤站在門口,裝作什麽都沒聽見地敲了敲門,屋裏的聲音驟然停下,裏面的人應了一聲他才推門進去。

化妝師蒙夏是劇組裏的老人了,從張朝拍第一部 片子的時候就跟着他的,平時大家都對她恭敬有加,哪怕是喻白也會叫一聲“夏姐”。

可今天下午剛來片場就被張朝明裏暗裏一頓嘲諷,相比之下對盛星澤這個花瓶的态度居然是最好的。不少人攢了火氣無處釋放就往其他工作人員身上撒,剛剛恐怕就是元岫尋了個由頭找她的麻煩。

見是盛星澤進來,蒙夏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

又來了個難對付的。

過了一會兒喻白也進來了,坐在了一個離盛星澤不遠不近的地方,這間屋裏只有蒙夏一個化妝師,看情況她給元岫化妝還得有好長一會兒,盛星澤眼珠一轉,就往喻白的方向挪了挪。

他輕飄飄的說,“連累喻影帝了,這大冬天的還得陪我重新拍戲。”

盛星澤的嗓音是那種偏少年的清亮,所以乍一放輕語調,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輕佻感,“對不住了?”

元岫臉上的高光才打到一半,聽到盛星澤這句話,就像渾身過了電一樣猛地轉頭,化妝師迅速把刷子遠離,才避免快補好的妝面功虧一篑,“光說對不起有什麽用?我們這可都是因為你才挨了一頓奚落的,你怎麽好意思?”

喻白鼻眼觀心的坐在那裏,像一尊雕像,什麽也不說。

元岫見狀更來勁了,“更何況我可沒聽出來你有什麽對不住的意思。”

盛星澤卻有點走神,原著中提到過喻白的豪門家庭,父親是集團老總,母親也是出了名的女強人,喻白的頂上還有一個能力極強的哥哥繼承家業。

喻白的父親平時雖然很忙,但是對于兩個兒子的教育從來都是親力親為,母親自從兩個兒子出生就更多的把注意力傾注在他們的身上,直到兩個兒子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才重新回到了職場。喻白雖然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但是從小到大的親情他卻一分沒有漏下。他能有現在的成績和家裏優秀的教育是分不開的。

盛星澤沒有見過喻白演戲的樣子,但是從原著的描繪中他大概能想象喻白的優秀。

他沒有搭理故意挑刺的元岫,“诶,喻影帝,你說導演為什麽這麽生氣,是不是吃了槍藥?”

“跟你有關。”

喻白言簡意赅的說,“編劇看了你之前的母帶,和導演起了沖突,下了他的面子。”

成年人的憤怒從來都是曲折的,他們很難向他們直接的憤怒對象發洩怨氣,于是向更弱者揮刀。

“你怎麽這麽沒用啊——”,元岫嘴裏還嘟嘟囔囔,“煩死人了。”

心頭一股無名火起,盛星澤冷下臉來喊了他一聲,這還是他第一次帶着濃郁的感情色彩去叫這本書裏的人名,“元岫。”

“什麽?”

“你是真蠢還是假蠢,”盛星澤不客氣地開口,“張導再生氣也不敢直接直接訓斥我,至少目前我還是是最大的投資方,你算什麽東西?”

空氣中的水汽仿佛都凝結了,他笑出了聲,“挨了張導奚落之後,你倒是敢來找我出氣,你這個智商是怎麽活到成年的?你真的有腦子這種東西嗎?”

有些話還是該說,不然只會被某些人蹬鼻子上臉。

“我倒是有句話想要你轉告給林穆,或許你作為傳聲筒還有一定用武之處吧,”盛星澤似笑非笑。

“告訴他,請聽從我的意見,好好留在他的位置,我們之間就相安無事。”

接下來的這場戲圍繞着白星瀾和蘇錦木展開,兩位主演已經到位,其他工作人員也趕緊站在了自己的崗位上,生怕動作一慢就被張朝拎出來明嘲暗諷。

“《星瀾》第三場第一次,action。”

場記一打板,兩位演員立刻進入狀态。

“師父。”蘇錦木跪在師父的床榻前,半個身體都伏在白星瀾的身上,聲音顫抖。“師父你醒醒,不要吓我。”

床上的人面色蒼白沒有半點血色,不管他如何叫喚都沒有任何反應。蘇錦木握着師父的手,就在前幾日,他偶然聽見了師父說如果不行再用他作為藥引。

他不知道師父說的不行指的是什麽,但是他明白什麽叫藥引,知道了師父願意留下自己的意圖,他震驚過,痛哭過,甚至想去質問白星瀾,但真正等到這一刻,蘇錦木發現只要能讓師父活下去,自己做什麽都在所不惜。

“師父,你一定要好起來。”蘇錦木毫不猶豫地将自己的血一點點喂到白星瀾的嘴裏,随着時間的流逝,白星瀾的臉上有了血色,蘇錦木卻越來越無力,最後甚至連把傷口放到白星瀾嘴邊的力氣都沒有了。白星瀾躺在床上,模糊間聽到了小徒弟在他耳邊低語。

“師父,你說過,我們學醫是為了救人,可我沒有辦法像師父一樣懸壺濟世,阿木唯一能做的就是能讓師父去救更多的人。” 白星瀾想告訴徒弟自己已經找到了解毒的藥方,很快他們就能像普通的師徒一樣了,但是身體卻沉重地不聽使喚,他甚至連睜眼都做不到。

“師父。”

少年趴在師父的身邊,喃喃念出這個對他而言最重要的稱呼。

可他似乎還有什麽話要說,但嘴唇嗫喏了一下,最終選擇了沉默。

一道溫熱的觸感在白星瀾的臉頰上一觸即離,就像在陰天沒有影子的雪地上徘徊,描繪在春風中投下側影的街道一般,蘇錦木的生命消逝了。

片場一陣沉默,最後還是蒙夏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平靜。

“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她頓了一下,“我以為我會看到搖晃到充滿撕裂感的鏡頭,內心天人交戰的蘇錦木絕望到瘋魔,它應該像一副狂舞亂舞的魔鬼畫卷,最後近乎瘋狂的吐露出愛語——”

張朝說,“但那就不是蘇錦木了,”他拍了拍蒙夏的肩膀,“更何況你怎麽知道他沒有吐露愛語呢?”

他指出,“那是多麽震耳欲聾的沉默啊!”

“是的,”她點點頭。

“這是最直接不過的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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