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拍照時，梁明月按照警察指示，正襟危坐，不茍言笑。

游星河在前面逗他：“笑一個嘛，梁黑狗笑一個，露出你的白狗牙！”

梁明月咧嘴，警察說：“不能露牙！”

梁明月閉嘴，警察準備按快門。

游星河拎着自己的頭發做鬼臉，梁明月咧嘴，警察喊：“不準笑！”

一連拍了五張，都是咧嘴的大白牙照。拍照的年輕警察很無奈，三爺爺拎走游星河：“別搗亂了！”

游星河沖年輕警察喊：“拍壞的不要删，發我郵箱！”

梁明月終于拍好一張證件照，脊背挺直，目光堅定的直視前方，嘴角微微上翹。

年輕警察拿給游星河看，游星河星星眼誇張地喊：“好帥！”

他拉着梁明月看自己的照片，梁明月羞赧地擰着頭不看，他極少這樣看自己。

游星河特意放大了他的鼻子說：“你這個鼻子長得跟古天樂一樣一樣的，都特別好看！”

年輕警察也誇他，小夥子長得不錯。

梁明月一張臉黑紅黑紅的。他一遍又一遍的跟警察道謝，游星河和三爺爺也認真地感謝他們。

年輕警察被他們搞得很不好意思，梁明月的問題他們一直都知道，只是一直沒處理罷了。這回若不是上面發話，估計他得黑戶一輩子。

在這種偏僻的鄉村裏，沒有身份的人何止他一個。

年輕警察拍完照在院子裏轉了一圈，不可思議地問游星河：“這都是你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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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星河點頭。三爺爺補充說，都四百多年了。

年輕警察驚訝到說不出話，老警察羨慕地感嘆：“果然游家不一般啊！”

以前他們都只是聽說過游家老宅，外邊的傳言已經夠誇張了，這次進屋看了才知道，傳言一點不假。

年輕警察似乎對古宅有所研究，想要拍點照片，問游星河可以嗎。

游星河大手一揮：“随便拍！”

年輕警察興奮不已，裏裏外外拍了一個遍。

老警察抽着煙問游星河：“你們游家現在生意是不是都做到國外去了？”

“可能吧。”游星河一開始沒多想，大喇喇地回答。村裏的嬸娘也常這樣問他。

“你們游家一定月收入都上億了，吃飯都用金碗的吧？”老警察繼續問，問完還自認幽默，哈哈大笑。

游星河皺起眉頭沒吭聲，他再笨也聽出了老警察的不懷好意。更何況，他不喜歡陌生人向他打聽游家的事情。

“你們家是不是有很多車？還有私人飛機吧？”老警察繼續打聽。

游星河冷冰冰：“我不知道。”

老警察誇張地“咦”了聲，表達他的懷疑：“怎麽可能？你肯定是不想讓我們知道吧，有錢人都怕露富，我懂的！”

游星河站到一邊不說話，梁明月站到他身邊，拉着他坐下。他進屋給大家都倒了水出來。

老警察喝完水，他明明已經察覺到游星河的不悅，但還是沒有停下來：“你們游家這麽有錢，怎麽不支援支援家鄉哦！”

“你們不知道從鎮上到村裏的路是游家修的嗎？”梁明月插話。

老警察這才好像想起來：“對對對，游家開了山，修了路。”還建了很多學校，扶持農民辦加工廠……當然，很多人都忘了。

“其實這裏修路沒用，車都不進來，還不如給錢！”老警察又說。比起修路、辦學校，不少人都覺得給錢更有用。

游星河氣得說不出話，梁明月捏他肩膀安撫他！

外面的人都知道游家家大業大，但都不知道家大業大的背後意味着什麽。游世昌一天飛兩個國家，游星河已經有半年沒有見到他的真人了。游日海每天加班到深夜，好不容易有時間陪他也是一個電話接着一個電話。

游世昌從小就教育他，游氏不是游家的游氏，而是員工們的游氏。游家人肩負重擔，所以大家都得更拼命的工作。也正是因為從小看着他們工作繁忙，所以游星河很抗拒學管理，也故意不去關心企業的事情，他不想進游氏工作，壓力太大了，他扛不住。

游星河想要發飙罵人，被梁明月按住了。他在他耳邊低語：“算了，不要跟這種人一般計較！”

三爺爺也向他眼神示意，不要動怒。

年輕警察拍完了，回來發現氣氛緊張。老警察故意向他抱怨：“越是有錢人，脾氣越大哦。”

游星河瞪他，老警察一副“你看我說對了”的模樣斜眼看他，那神态不像警察，反倒像是街頭的地痞流氓。

年輕警察很難堪，他不得不站到老警察身前，擋住他，抱歉地看着游星河他們說：“身份證是要寄還是你們自己去拿？”

“有什麽不一樣嗎？”梁明月問。

“寄要一周，自己去鎮上拿的話，三天就能拿了。”

“我們去拿。”游星河說。

老警察不耐煩地催人：“快點走，我們還得去隔壁鄉呢！”

年輕警察默默嘆氣，收拾好東西準備走。老警察走前還在那大聲說：“有錢人就是好啊，住大房子，還能搞搞特權，牛逼啊！”

游星河差點沖出去罵人，如果不是三爺爺和梁明月拉着他的話。

“什麽狗東西！”游星河氣到快爆炸了。像老警察這樣的人，他見過很多。只是他很氣憤一個警察居然也這樣。

等他們走了，三爺爺安慰游星河：“你不要生氣，也不是所有警察都這樣。他也只是混口飯吃的人，習慣就好。”

鄉下的警察，天高皇帝遠，有好有壞，全憑良心和自覺。

游星河問三爺爺：“大家真的希望給錢嗎？”

三爺爺笑了：“當然不是了。”他告訴游星河，從村裏出去的人，有一大半都在游家的工廠或者公司工作。他的長孫就在游家的非洲公司工作。

游星河第一次聽說，很驚奇。

三爺爺說：“你爺爺出錢開山修路，你爸爸出錢搞學校，你哥哥呢就把人弄出去。”

老人似乎還有所不滿：“搞得現在一村子都是要死的老頭老媽子，年輕人都不回來了！”

梁明月輕輕推老人：“別瞎說！”

老人哈哈大笑，游星河也變得輕松起來，他沒想到他居然會因為這種事生氣。他以為，他真的對游家的事情毫不關心。

“年輕警察其實人挺不錯。”游星河說完才發現，忘了給他留郵箱，多拍的梁明月照片估計得被删了，他一陣長籲短嘆。

梁明月以為他還在為老警察的話耿耿于懷，在三爺爺走後，問他：“要不要去山上玩？”

游星河心情差的時候，他都帶他去山上，吼一吼喊一喊，就好了。

“抓野雞，游泳？”游星河來勁了。

“都可以。”

游星河興奮地抓着他尖叫：“嗯，得抓個野雞慶祝下，慶祝我們的梁黑狗同志合法化！！！”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今天最重要的事情。

上山路上，游星河開始假想梁明月拿到身份證之後的事情。比如，跟他一起離開；念書考大學；坐飛機跟他一起出國……有了身份證的梁明月，未來的選擇一下子多了很多。他把這些說給梁明月聽，梁明月只是笑。他不願意跟他一起離開，這讓游星河很洩氣。

未來這個話題，對于兩人而言，都不輕松。游星河跳過這個話題，開始瞎說八道：“梁黑狗同志，你以後可不能随便幹違法犯罪的事情了，掉根頭發留個指紋馬上知道你是誰！”

他想象力一向豐富。梁明月這才接茬：“我以前也沒幹過違法犯罪的事情。”

“啊，那真遺憾啊。其實以前應該做點的，留下頭發指紋也很難找到你是誰。”游星河表示遺憾。

梁明月看他像看白癡一樣。

“你就沒有特別想要揍的人嗎？”他又問。

“沒有。”

游星河撇嘴不信：“像我就想把生你的人揪出來吊起來打！”

梁明月嘆氣，游星河開始瞎說八道：“我以前可想給我哥蒙個麻袋揍他一頓！”

“為什麽？”

“把他揍暈了，他不用去工作了，就可以陪着我了。”其實蒙麻袋揍人的想法是瞎編的，但是曾經想要游日海陪他的想法是真的。

梁明月知道他的童年過得寂寞，主動牽住他的手拉着他往上走，走了一段，他才問他：“這次是你找你哥幫忙的吧？”

終于繞到正題了，游星河裝傻聽不懂：“啊！？”

“我戶籍和身份證的事情。”

游星河指一棵大樹問他：“那上面的鳥窩怎麽那麽大？”

“喜鵲窩。”梁明月答完說：“謝謝你，還有你哥。”

“哇，那些樹枝它們怎麽搞來的？”游星河就是不接話。

梁明月拿他沒轍，只能牽緊他：“嘴叼來的。”

“不沉嗎？”

“它們很大。”

“那也很沉吧！”

“它們很大。”梁明月指着一只黑頭白腹藍色長羽的鳥告訴他，那就是喜鵲。

确實超出游星河想象的大。

“我聽三爺爺說，看到這鳥會發生好事啊！”

梁明月笑，已經發生了很多好事啊。

“看來今天能抓到大野雞！”游星河沖着喜鵲打口哨。

結果，兩人沒有抓到野雞，因為游星河非得抓着雞跳舞嘚瑟，結果一甩手，野雞一掙紮，硬生生給甩飛出去了，光明正大地在兩人面前飛走了。

還給游星河頭上留了一泡雞屎，把他惡心地在山上溫泉湖裏泡了很久，晚上回家都不敢再吃雞，總覺得有股雞屎味。

三天很快過去了。

第四天一大早，游星河比梁明月還要早醒，興奮地揉醒梁明月，故意問他：“你知道今天什麽日子嗎？”

梁明月半夢半醒地搖頭。

“今天是梁明月同志正式獲得中國人民共和國合法公民證件的大喜日子啊！”游星河搓他臉：“你怎麽能忘呢？！”

梁明月這才想起來。戶籍和身份證的事情确定後，他便将這事抛到了一邊。反倒是游星河暗暗掰着手指頭計算時間，昨晚就已經激動得難以入眠了。

“你要去鎮上拿？”

“怎麽是我，是你啊！”

“反正寄過來都是一樣的，再等幾天。”

梁明月昨天答應了三爺爺，上午幫他清理豬欄。

游星河都快跳起來：“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能寄呢？萬一中途寄丢了，或者郵遞員使壞把它扔了，那就糟糕了！”

梁明月抱住他，無奈道：“好好好，我們去拿。”

游星河用額頭撞他臉：“你肯定是在假裝淡定，其實心裏已經激動炸了對不對？”

他沒輕沒重的，說實話撞得人很疼。梁明月不得不捧着他的頭，讓他不能再撞。

兩人四目相對，游星河因為太激動，一雙眼睛水波蕩漾。他看到梁明月的眼神漸漸沉郁，濃烈的情緒讓他心跳加速，他不得不瞪眼表示抗議。

梁明月咽着口水松開他：“我先回家看下我爸！”

游星河低頭，看到他滾動的喉結，心跳得更快了。他輕輕點頭，特小聲地說：“你去吧！”

看起來很乖巧。梁明月不舍地揉了揉他頭發，轉身走了。

聽到關門聲後，游星河才敢擡頭，雙手捧臉倒在床上，頭上還殘留着梁明月手指揉過的力度，臉上像是着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