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郁寧坐在副駕駛席上, 腦子裏一團亂, 還沒從剛剛的千鈞一發中回過神來。
在黑暗的角落裏, 兩人親密接觸的感覺仍然殘留在四肢百骸, 身體的每一寸地方都被對方緊擁在懷, 對方身上的熱度源源不斷地透過布料傳遞而來, 一點一點地滲透皮膚, 鑽入血脈之中, 随血液流遍全身。
燒得他面紅耳赤。
那種感覺即便在分開之後, 也揮之不去，甚至，還讓他有些悵然若失。
郁寧用力地甩了甩頭，努力将自己不合時宜的想法壓下去。
這只是一個意外罷了。
他用力握緊手, 指甲扣在掌心傳來的刺痛感讓他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一些。
“怎麽了？”
從旁邊傳來不冷不熱的詢問，郁寧一怔, 僵硬地扭過頭去，正好與東方珩看過來的視線對上，當下懊惱不已, 他都忘了人還在自己旁邊呢，他在臉紅心跳個什麽鬼啊，萬一被誤會怎麽辦！
那只是一個意外！
再次告誡自己一遍, 郁寧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面容平和, 他說：“謝謝你替我解圍。”
東方珩揚了揚嘴角：“沒什麽, 舉手之勞罷了。”
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語讓郁寧不知該作何回應, 兩人相顧無言片刻，東方珩轉過頭去，目視前方，繼續專注開車，只是唇角依舊是上揚的。
看到他唇邊挂着的淺淡笑容，郁寧忽然感覺很熱。
或許是車載空調的出風口一直在對他吹熱風的緣故，風口向上，正對着他的臉頰和脖頸，吹得他的臉要燒起來一般。
猶豫一下，郁寧伸過手去，按下了車窗按鍵。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小條縫隙，冰冷的風從縫隙裏鑽了進來，吹在臉上，冰冰涼涼的，郁寧感覺臉上的溫度稍微降下了一些。
他輕輕舒了一口氣。
“很熱嗎？”
東方珩的聲音再次在安靜的車廂裏響起，郁寧按在按鍵上的手指一哆嗦，車窗又往下降了一大截，大半的窗戶打開，冷風無情地灌了進來。
對于降溫很有效。
郁寧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我這就關上！”
“不用。”東方珩出言阻止，“熱你就開着吧。”
郁寧聽了他的話，把手收了回來，車窗就這麽半開着，外面昏黃的光線照進車廂裏。現在的時間不算太晚，只不過因為白日越來越短的關系，天黑得也比較早。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郁寧點頭：“謝謝。”
“嗯。”
這一聲回應稍顯冷淡，不過郁寧也沒指望地方能對他有多熱情，他們的關系很奇怪，時而疏遠，時而又親近，而這變化莫測的距離完全由弱智總裁一手決定。
喜怒無常的家夥，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郁寧暗想，不過這也和他沒多大關系了，婚都已經離了，以後也沒什麽見面的機會，就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了。
“你去哪？”東方珩掌着方向盤，這條單行道快開到頭了，是該決定接下來往哪裏走了。
郁寧還在走神，聽到他的問題微怔片刻，不太确定地說：“回家吧。”
他是做完了工作過來的，接下來沒什麽事，他也不想在外面閑逛惹人注意，畢竟這個身份，走到哪都是麻煩，所以只能回家蹲着了。
回去做個飯，久違地犒勞一下自己吧。
“哦。”東方珩應了一聲，駛出單行道後，打起方向盤變道到另一條道上。
郁寧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車子随着車流在馬路上行駛着。
過了路口，車子向左駛去，郁寧還是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這麽一路開着，風也吹夠了，郁寧伸手準備把車窗關上，然而瞥見周圍熟悉的景色，郁寧忽然覺得好像不太對勁。
正在他認真思索的時候，東方珩忽然啧了一聲，這一聲在寂靜的車廂裏格外明顯。
“怎麽了？”郁寧聽出不對勁來，于是出聲問道。
東方珩的手緊握着方向盤，聽到問話扭過頭來看向他，天色又黑了一些，他的臉在昏暗之中顯得詭谲。
郁寧有些心驚，聲音也有點打顫：“怎麽了？”
東方珩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開口回答：“走錯了。”
他的語氣充滿懊喪與難堪。
郁寧一愣：“啊？”
“這不是去你家的路。”東方珩說道。
聽他這麽說，郁寧再次向車窗外看去，恍然大悟，難怪剛剛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現在終于明白了，這根本不是回他家的路！
不，确切地說，這條路是回東方家別墅的那條路，而他現在住的那套房在反方向！
他剛搬新家，還沒完全習慣新的環境，再加上之前的那段時間來來回回都是走這條路，因此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那……”他斟酌一下，想說我們折回去，結果再一看前方，每條車道上都是車輛的長龍，現在俨然已經到了晚高峰了。
這座城市的特産，晚高峰的大堵車。
郁寧心累地想。
瞥他一眼，東方珩說道：“放心，說了要把你送回去，我就一定會把你送回去。”
郁寧聽出這話裏有些許的不悅，心想這人怎麽還賭起氣來了，他也沒抱怨什麽啊。
“那就麻煩你了。”郁寧笑着說。
東方珩輕哼了一聲，便不再理他了。
又喜怒無常了。
郁寧本來也不太想招惹他了，但是轉念一想，是不是自己剛剛看到堵得嚴嚴實實的馬路，露出的表情讓他誤以為自己是在埋怨？這麽一想，他也不好再沉默下去，畢竟對方也是好心送自己回家，遇上這種事對他而言也是個麻煩。
郁寧想了想，主動跟他找話題：“你慢慢開，我不着急的。”
“急也沒用。”東方珩的回應冷酷。
是挺沒用。
郁寧再次開口：“最近工作很忙嗎？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樣子，要注意休息。”
“工作忙的時候哪有時間休息。”
大實話。
接連兩句都被怼了回來，郁寧有些挫敗，弱智總裁什麽時候口才這麽好了，說一句怼一句。
不過這也從側面證明了對方此刻确實心情欠佳。
郁寧又想了一會兒，第三次主動出擊：“對了，你搬回別墅了嗎？我已經搬走了，你就不用再住在酒店了，可以回家了。”賀詞向來嫌棄弱智總裁在那白住不走，以兩人的交情估計也沒少當他面提，現在自己走了，弱智總裁就好搬回去了。
這一次，東方珩沉默了很久才回答。
“沒有。”
低低沉沉的兩個字似有千斤之重，說出來之後，郁寧感覺車廂內的氛圍陡然一沉。
“沒有搬回去嗎？為什麽？”郁寧問道。
原本以為他會向先前一樣用“我的房子我愛搬就搬”來回怼，但是再又一次的沉默之後，東方珩卻是另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回答：“沒有為什麽。”
對方擺明了不想多談，于是郁寧要不糾纏：“哦。”
可能是在賀詞那裏住習慣了吧，畢竟那裏是高級酒店，什麽都方便，搬回別墅的話，裏面連個傭人也沒有，什麽都要自食其力，太慘！
想起自己以往的經歷，郁寧深感悲憤。
車子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十分鐘才通過擁堵的路段，不過好在也只有這一段路特別堵，通過之後就好很多了。
在車輛掉頭處東方珩利落地掉了個頭，車子便開回了來時的路。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馬路上，向郁寧現在的住所而去。
靜下心來，很快，郁寧的心頭又有一個疑問冒了出來：他有告訴過東方珩自己住在哪裏嗎？
他記得東方珩問他去哪，他就說了句回家，于是東方珩便開車走了。雖然他可能下意識地往東方家別墅的方向開了，但是自己并沒有告知對方自己現在的住處，他是怎麽知道不在同一個方向的？還有，在确認了開錯方向之後，他也沒有再次向自己詢問具體住址，就這麽一路開下去，居然也沒開錯。
這說明，東方珩是知道他現在住在哪的，可他并沒有告訴過對方啊。
他是從哪知道的？
郁寧想着，便向東方珩看了過去，難道他調查自己了？
可能是他的視線太過明顯，東方珩一眼掃過來，皺眉問道：“看什麽？”
偷看被抓到，郁寧心一下子就虛了，直接把想法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我住哪的？”
路燈與車燈的光透過前擋風玻璃照進車廂，照在東方很的臉上，使得他的神色有些難以捉摸。
沉默。
郁寧慢慢低下頭去，好像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他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緊。
前方又在堵車，東方珩不耐煩地按了兩下喇叭，粗啞的喇叭聲格外刺耳。
前後左右的喇叭聲此起彼伏着。
“查的。”在一片嘈雜聲中，東方珩說話了，兩個字清晰地傳入郁寧耳中。
郁寧詫異：“查我幹什麽？”
“爺爺想知道罷了。”東方珩淡淡地說，“他很擔心你。”
聽他這麽說，郁寧松了一口氣，但是随即心又揪了起來。
他知道離婚的事情讓爺爺不太開心，但是爺爺為了讓他開心，還是允許了他們離婚。事後，他因為工作忙沒找到時間去看望他老人家，這讓他一直都感到很愧疚。
“爺爺他還好嗎？”郁寧問。
“不太好。”東方珩目視前方，“聽梁醫生說，最近爺爺總是胸悶咳嗽，睡不好覺。”
郁寧握緊雙手：“那嚴重嗎？爺爺有配合治療嗎？要不要上醫院看看？”
“有梁醫生在，沒問題的。”東方珩看過來，“你有空的話，去看看他老人家，相信有你去看他，他什麽病痛都能好。”
郁寧覺得心口發澀，那位老人是真心實意對他好，但是他讓老人家失望了。
東方珩看着他垂下的頭，輕輕嘆了一聲。
“現在去。”他說。
“嗯？”郁寧擡頭，對他的話感到不解。
“你晚上有事？”
郁寧搖頭。
“那就去看爺爺，我送你。”東方珩的語氣不容置喙。
對方如此強硬地便決定了他接下來的行程，郁寧卻沒有任何不滿，對方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才會這麽說的吧。
其實，弱智總裁也沒那麽弱智，是很細心的。
這麽想着，郁寧微笑着點點頭：“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