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路堵車, 待兩人抵達東方家本宅的時候, 都快八點了, 進門之後，他們見到兩位老人在門口依依惜別。
“賀爺爺, 您來了。”東方珩向其中一個滿臉慈祥笑容的老人問好。
郁寧暗想，這位難道是賀詞的爺爺嗎？
賀爺爺笑着說：“來了大半天了, 現在要走了——怎麽，你們兩個剛回來？”他打量的視線在兩人之間轉了個來回, 帶着些探究, 顯然也是知道內情的。
郁寧覺得對方看他們的眼神怪怪的，讓他感到有些不自然, 于是往旁邊挪了一步, 從東方珩的身邊讓開。
他到這個時候才想到, 他跟東方珩都離婚了，現在卻又一起回來這裏，難免會讓人多想吧。不知道爺爺見到他們, 又作何感想呢。
郁寧朝東方老爺子看去。
老爺子看上去氣色不錯, 或許是老朋友來看望他讓他的心情很好。但是他原本和老朋友談笑風生的笑臉, 在見到他們之後便拉得老長，似是很不待見他們一樣。
郁寧感到困惑, 這是怎麽了？爺爺不太對勁啊。
賀爺爺朝他看過來, 笑着說：“喲, 怎麽還氣上了, 剛剛不是還跟我抱怨兩個人在這麽要緊的日子不來看你, 不孝順嗎？現在人來了，又擺上臉色了。”
要緊的日子？
郁寧和東方珩對視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有疑惑，今天是什麽日子？
面對老友的調侃，老爺子惱羞成怒，喝罵道：“要你多什麽嘴，趕緊走，回家帶你的臭曾孫去吧！”
賀爺爺十分嘚瑟：“你嫉妒我，你沒有曾孫，我曾孫可香得很，奶娃娃，奶香奶香的，下回你到我家來給你聞聞。”
“走走走！”老爺子幹脆直接上手把人給轟出門去。
兩位近八十歲的老人家如同小年輕一般打鬧着出了門，這讓真正的兩個小年輕一頭霧水，到底是怎麽回事？
“來來！”一旁的梁伯示意他們過來。
見到梁伯似乎有指點他們的意思，郁寧虛心求教：“梁伯，這是怎麽回事？今天是什麽要緊的日子？”
聽到他提問，梁伯詫異地看了郁寧一眼，又看向東方珩，兩人的表情如出一轍，都是不明所以，于是他驚訝了：“怎麽，你們都把今天給忘了？那你們回來幹什麽？”
“爺爺不是身體不舒服嗎，我們來看看他。”東方珩皺着眉頭說道，“怎麽，有什麽不對嗎？”
梁伯擺着手：“這話你可千萬別讓老爺子聽到，不然他說不定要背過氣去了！”
“怎麽？”東方珩眉頭蹙得更緊，他很不喜歡這樣吊人胃口。
“今天是老爺子的生日！”梁伯公布答案。
生日？
郁寧露出驚訝的表情，今天是老爺子生日？在腦海中搜尋了一下，還真的就是今天沒錯！
他向東方珩看去，這位正牌孫子面色微訝，顯然也沒想起來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
他們倆是半斤八兩。郁寧苦中作樂地想着。
現在他是明白為什麽老爺子剛剛在鬧什麽脾氣了，就是因為自己過生日他們沒來慶賀而生氣，老爺子素來不喜歡鋪張，所以若非逢十的壽辰，都是自家人吃頓飯就算了。而這次生日居然沒人來，滿腹悲憤也只能跟老朋友抱怨了。
想到這，郁寧忍不住想笑，居然這麽在意生日，果然是人老了，就變成老小孩了。
梁伯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們是忙完了工作趕過來的，結果居然只是碰上了，這要是被老爺子知道了……”
郁寧莫名緊張起來，賀爺爺提到“要緊的日子”，老爺子就慌不疊把人給趕走，不讓對方繼續說下去，看似好像不願意被他們知道，不在意這個，但是這恰恰證明了他其實是很在意的。如果讓他知道他們不是特地來給他過生日的，确實有可能背過氣去。
那就罪過大了。
“那就不讓他知道。”東方珩果斷地說，然後朝郁寧看過來，“我們就是來給爺爺過生日的。”
郁寧本想答應，然而遲疑片刻，伸出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可是我們空手來的……”
“你還知道你們是空手來的！”老爺子送完客人回來了，站在門口毫不客氣地呵斥着。
原本在秘密圖謀的三個人皆是一驚，意圖不會是被識破了吧？
看着老爺子的臉，雖然佯裝生氣，但是紅光滿面的，一看心裏就是美滋滋的。三人放下心來，應該是沒聽到什麽關鍵性的東西。
不過心放下來沒多久，郁寧又提了回去，專門給老人家來過生日卻空着手，怎麽也說不過去。
他正猶豫不知怎麽回答的時候，東方珩沉穩的聲音響起：“您想要的，不就是人到嗎，帶不帶東西又有什麽關系。”
聽到這話，郁寧十分驚悚地看向他，不愧是弱智總裁，火上澆油的話這麽面不改色地說出來，這可是他親爺爺啊，至于這樣不給面子嗎？本來老人家身體就不好，這要是再被氣到哪裏去，不是更加雪上加霜了嗎。
多大仇啊。
果不其然，老爺子聞言，重重地哼了一聲，随即理都不理他們便往屋裏走了。
郁寧和梁伯立刻追上去，然而東方珩卻仍站在原地若有所思，随即轉身出了門。
老爺子去了會客廳，坐在沙發上抱着手臂生悶氣，臉氣鼓鼓的，讓原本幹癟的臉在此刻看上去非常生動，也非常氣憤。
郁寧心想還是得自己去哄才行，弱智總裁根本靠不住！
“爺爺……”郁寧走過去，蹲在他的身前，放軟了聲音叫他。
老爺子又哼了一聲，沒理他。
郁寧汗顏，看來真是被氣到了，老爺子都不吃撒嬌這套了。
關鍵時刻，還是梁伯給力，他笑着對老爺子說：“好了好了，人不是都已經來了嗎，你還在拿什麽喬啊，你自己不是也說了，禮物不禮物的不重要，只要人到了就好。”
“這都幾點了，現在才來！”老爺子依然氣憤不已，“再過兩個小時今天就過完了！”
梁伯笑着說：“過不完，再過兩個小時才十點，還得再等兩個小時才行。”
被拆臺的老爺子瞪了他一眼：“你就跟我擡杠吧——你說，是不是你喊他們來的？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他們不來就不來，老子不稀罕，老梁你多管什麽閑事的！我跟老賀下棋聊天挺好的，不用他們來也行！”
被唾沫橫飛地指着罵了一通，梁伯無奈苦笑：“這可真不關我的事，我都沒離開過您身邊，哪有機會通風報信啊，他們是自己來的，來給您過生日的——不信你問問他們！”
郁寧立刻會意，拉着他的手繼續撒嬌：“爺爺，對不起，是我們錯了，您不要生氣，生氣會氣壞了身子，而且今天還是您的生日，要開心呀！”
“少來！”老爺子顯然不會被這麽輕易糊弄過去，“又是遲到又是空手，我看你們一點誠意也沒有！”
“誠意在這裏。”
說話的是東方珩，他走過來，看了郁寧一眼，郁寧被那一眼看得心裏發虛。東方珩把手從口袋裏拿出來，能夠看到他的手裏握着什麽。
他将東西遞到老爺子面前：“這是送您的生日賀禮。”
“我和……郁寧為了給您挑禮物，所以來晚了。”說這話時，東方珩看都沒看郁寧。
這話既解釋了他們來晚的原因，又說明了他們一起出現的原因，一舉兩得。
老爺子狐疑地看着面前精致的小盒子，接過來打開，看了一會兒，他眯着眼睛看向自己孫子：“這就是你們給我挑的禮物？”
郁寧跟着去看，看到盒子裏竟是一枚紅寶石胸針，這顆紅寶石有點眼熟，似乎是上次拍賣會上東方珩拍下的那顆。
是那顆鴿血紅？！
它現在在這，這就說明，東方珩沒有把寶石送給沈棠聲，而是原本就計劃着送給老爺子當生日禮物？
郁寧向東方珩看去，眼神中夾雜着些許複雜的情緒。
老爺子拈起那枚胸針看了看，露出嫌棄的神情：“這麽花裏胡哨的東西，你送給我一個糟老頭子？”
郁寧聽着他的話，心中非常贊成，對于一位老年男性來說，這枚胸針美麗得過于浮誇了——弱智總裁的審美有問題！
面對老爺子的質疑，東方珩的表現很淡定，他點點頭：“是。您還喜歡嗎？”
“喜歡你奶奶個腿！”老爺子爆了句粗口，“老子要這玩意兒有什麽用，戴出去我還嫌丢人！”
郁寧低下頭去，努力忍住想要笑的沖動。
老爺子一邊說，一邊作勢想把東西扔出去砸人，但是最終也沒能下得去手。
“你這孫子，就幹不了一件讓我滿意的事情。”老爺子罵着把胸針放回盒子裏面。
東方珩的眼神黯了下來。
把盒蓋蓋上，老爺子索性把盒子塞到郁寧手裏：“這玩意兒實在不适合我，我送給寧寧了——你有意見沒？”
感受到手裏菱角分明的小盒，郁寧連忙推辭：“不，爺爺，這是送給您的，我怎麽能要！”
他心中實在慌亂不已，心想爺爺這不是坑人嗎，孫子買來孝敬他老人家的，哪怕不喜歡，也不能當着人家的面送出去啊，這不是打臉嗎！被自己爺爺這樣對待，弱智總裁會不會很難過啊？
“既然送給您了，您就有權利處置它。”東方珩平靜的聲音響起，“您開心就好。”
“那好，寧寧，你就收着吧。”老爺子撒了手，盒子就這麽放到了郁寧的手裏。
郁寧握着盒子，感覺像是握着燙手山芋一樣，弱智總裁真的不介意嗎？他不安地擡頭看去，東方珩也在看他。
與他視線相觸的那一瞬間，郁寧一怔。
那眼神深邃，似乎有無盡的話語要對他訴說一般。
不帶惡意，反而像是如釋重負一般。
郁寧連忙收回視線，把盒子打開，盯着裏面的寶石胸針看。
剛剛只是驚鴻一瞥，現在仔細觀察，他才發現這枚胸針有多麽美麗，多麽精致，多麽惹人喜愛。設計者應該花費了很多心思。
“寧寧，喜歡嗎？”老爺子見他看得出了神，看了自家孫子一眼，笑眯眯地問。
郁寧回神，點點頭，語氣誠摯：“嗯，我很喜歡。”
東方珩插在口袋裏緊握的手倏然松開，如釋重負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