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一部分人在對待花筝的這件事上有了新的考慮。
“來小筝,這位是我們帝都總塔的負責人徐遠洲徐準将。他是一位十分優秀的哨兵,拿過帝國最高榮譽勳章。”
花筝乖巧地向他問好,“徐準将您好。”
不知為何,花筝的語調表情甚至是長相都讓徐遠洲感到些許不适。分明是很讨巧乖順的表情,分明是既天真又恭敬的語調,分明是可愛又精致的長相,但加在一起卻讓他分明有種不适感。
那雙含着笑意的瞳色瞳仁中沒有包含敬意,那鮮豔紅唇旁的弧度仿佛是赤裸裸的嘲諷,那起伏過度的聲調像是飽含輕蔑。
明明居高臨下的是自己,徐遠洲卻有種自己正在被對方俯視的錯覺。
幾乎是第一眼,徐遠洲就确定了自己對花筝的厭惡。那近乎于妖的長相,更是讓他無法把對方當作人類看待。
“你好,花筝殿下。”
他勉強露出笑容,僵着聲音回應了花筝的問候。小女孩只是對着他輕輕一笑,而後跟随着兄長走向了下一人。
花簡雖然察覺到了徐遠洲的異樣,但只以為這是因他的個人立場産生的,并未過多在意,為花筝繼續介紹其他人。
“這位是校長花孟嘗,你在宗親聚會的時候你應該已經見過他。”
“校長您好。”
花孟嘗年逾七十,鬓發已有幾縷斑白,相貌看起來有一些嚴肅,只對着花筝點了點頭。
“還有這位教導主任沈雪卿,她是我母親的堂姐,也是拾合的姑姑。”
沈雪卿年約四十,與花簇的母親在容貌有幾分相似,所以花簇和花簡與她看起來也有幾分相像。四十歲在現代仍屬于青年,與二十歲相比在外貌上沒有太大的差別,時間的積澱只為她增添了更多的優雅與美麗。
花筝睜大雙眼望着她,笑容燦爛地道:“沈主任您好。”
“你好小筝,”沈雪卿毫不見外地摸了摸花筝的腦袋,十分親切和藹地道,“私底下的話,你可以叫我阿姨。”
花筝很開心地點了點頭。
在場人員已然可以确定,花筝與兄長确實關系密切。沈雪卿的意志差不多可以代表沈家,而花簡的行為則是王女态度的體現。暫且不說花策與花原清怎麽想,起碼國王陛下這一家都已承認了花筝的身份。
內塔中如今的關系錯綜複雜,雖說花原清對大多數哨兵與向導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但那并不意味着花原都在其中沒有絲毫的勢力。加上其中的中立人員,加起來也有三成左右。加上聽命于花原清的部分人事實上并非真有對抗王室之心,花簇想要确保起碼這部分不會為難花筝。
她原本并不想走到這一步,半公開地表達自己支持花筝的立場。但如今花原都的決定讓她騎虎難下,為了盡可能減少花筝在內塔中的危險,她只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是的,這就是花簇的pn B,看起來有一些無謀卻是如今唯一的辦法。
花簡為花筝一一介紹了幾位主要的任課老師,而後帶領她去宿舍安頓。
總塔的宿舍區分為哨兵與向導兩座宿舍樓,中間以天橋相連,但每次往來都需要登記。一般的哨兵與向導會被安排在雙人間,只要進入內塔就算是王儲也一樣。但因為男性向導與女性哨兵實屬罕見,所以花簡和花筝無法與普通的哨兵和向導安排在同一個房間,所以兩人都擁有自己獨立的宿舍。
塔內的每一宿舍都被設計成靜音室,以盡量減少哨兵的負擔。宿舍不算很大,但有配套設施俱全,甚至有一個小小的廚房。許如月為花筝安置好好行李,又如一位母親般依依不舍,囑咐了好久才走。
花簡帶她參觀完宿舍和教學樓,又在衆目睽睽之下一起吃了一頓午餐,花筝到來的消息算是徹底傳了開去。
午餐過後稍作休息,下午開始正式進行花筝的等級測定以及辦理入學手續。由于學員的覺醒時間各不相同,所以塔沒有确切的入學時間。在測定完等級後,新生會先進入預讀班進行基礎知識教育,而後根據學習進度分配到正式班。
等級測定包括多個方面,而剛剛覺醒的哨兵和向導一般只需要測定精神力等級就足夠了。
為花筝進行精神力測定的是校長花孟嘗,沈雪卿作為安撫預備員在旁協助。除此以外,包括徐遠洲在內的內塔全部重要人員都不約而同地前來觀看,是自從花簇和花簡覺醒後絕無僅有的大陣仗。
花簡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但在将花筝帶到測定室時還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幾分擔憂。
“小筝,不要緊張,按校長的指導去做就好了。”
花筝看起來倒是沒有絲毫的怯場,認真點頭道:“阿簡哥哥,我不會讓你和姐姐丢人的。”
花簡摸了摸她的頭,“不要有心理負擔。”
花筝唇角露出一絲笑容,彎着眉眼道:“我明白的。”
工作人員為花筝的四肢戴上交感圈,花孟嘗親自為她裝置好AR頭盔,在經過沈雪卿的檢查後将她送入測定室。
精神力測定室是一個球星的金屬空間,裏面布滿了各種感應器與反饋接受板。在給予被測試人員一定的刺激後,通過接收板上受到的壓力來确定其精神力的等級。
随着花孟嘗的倒數,測定室開始緩慢旋轉起來,旁觀人員從大銀幕上觀看3D攝像鏡頭拍攝到的畫面,有兩名工作人員則需要直接通過透明玻璃窗對被測者進行觀察。
女孩平靜地站在測定室中間,一張小臉因戴着頭盔而只露出了尖尖的下颌。
“E級測試開始,”花孟嘗一邊摁下按鈕,一邊按照流程進行敘述,“模拟環境準備就緒,請被測者先嘗試釋放出精神體。”
精神體一般來說是無法通過鏡頭被捕捉到的,但測定室是根據感應裝置來确定精神體的存在,儀器很快顯示出花筝已經按照指示釋放出了精神體。
章節目錄 內塔(二)
“E級測試通過, 接下來進行D級測試, 請……”就在花孟嘗準備摁下另一個按鈕時, 一直在測定室旁邊的兩名觀測者卻突然揮舞起了手中的紅燈指示,這表示測定過程出現了異樣。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由于反饋數據一切正常, 花孟嘗一時沒有理解兩人的異常指示代表了什麽。不過他很快接收到了對方的語音回饋,繼而聽到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消息。
“校長,無法以肉眼觀測到被測者的精神體。”
哨兵的精神力等級之所以從E級開始測定是因為這是一道坎,E級以能夠釋放精神體為評判标準,在這以上且五感俱全的人才能被真正認定為哨兵, 而在E級以下的只能被稱作護衛。
人群中出現了一絲騷動, 王室出身雖也有未覺醒的先例,但還從沒有過已經覺醒等級卻只有F級的例子。
“安靜。”花孟嘗無論是在宗親中還是內塔裏都屬于老資歷, 比起臨時負責人徐遠洲更有威信, 只是輕輕兩個字就讓現場恢複了寂靜, “被測者花筝, 你有按照指示釋放出精神體嗎?”
“我确定已經釋放。”稚嫩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出, 聽得出來女孩并未失去冷靜。
花孟嘗再次确認了反饋器中顯示出的數據, 測定室中确實出現了有精神體,只是無法被肉眼識別而已。
“請被測者解除精神體的隐身狀态, 精神力測定需記錄精神體形态。”
聽到花孟嘗的話, 現場再一次嘩然。
精神體的隐身在古代也曾被當作是一門高階課程,但随着理論與戰鬥技術的不斷完善,隐身這個技能被發現性價比極其低廉,漸漸被摒棄在教學之外, 直到如今已幾近失傳。
就算是在古代這也是極其難掌握的一門技術,更何況在如今出現在一名才剛覺醒不久的女孩身上?引起衆人嘩然也在情理之中。
“對不起,無法解除,被測者沒有使精神體隐身。”
測定的初期就出現了令衆人意想不到的情況,頓時挑起了不少原本只是來看熱鬧的人的興趣。
花孟嘗輕哼了一聲,對着兩名觀察員道:“先将形态記錄為透明。”
“透明”可實在算不上是一個确切的描述,不過既然有校長的指示,兩名觀察員也就不再糾結,測定得以繼續。
“E級測試通過,接下來進行D級測試。請被測者注意外部刺激,将屏障擴展到最大強度。”
在進行精神力測定之前,哨兵與向導要先學會屏障的使用,所以哨向從覺醒到測定這個準備時間一般需要半個月左右。花筝是因為已經會使用屏障,所以才能在報到的當天進行測試。
屏障的強度在很大程度上能代表哨兵的穩定性和抗幹擾能力,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至關重要。作為D級的評判标準,能夠在90分貝的噪音下堅持五分鐘就算合格。
五分鐘很快過去,女孩表現得相當輕松與從容,過程中并未出現任何不适。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是D級測試而已,對王室哨兵來說本該輕而易舉。
“D級測試順利通過,接下來将進行C級評價測試,請被測者複述聽到的聲音,看到的數字,聞到的味道,以及風觸的方位。”
C級測試是在哨兵非憑依狀态下測定五感——味覺除外——的敏銳度,四種感覺都被分為十檔,每上升一檔為十分,總分二百四十分判定為C級合格。
“被測者準備好了嗎?”
“是的。”
“開始。”
C級測試聽起來很不起眼,但其難度每升一級就會以指數倍增長,越往上難度越高。所以這一檔的測試也被看作是哨兵能力的分水嶺,有一項能達到90分,且總分拿到320分以上,基本就能确定為A級哨兵。
而随着花筝一步步的回答,在場的大部分人漸漸開始不淡定起來。
“在奧斯曼草原上生活着七種山羊,六種綿羊,其中有五種為特有種……”
“……在最後一役的前夕,元帥與前線士兵們同在一個戰壕之中,沒有人會懷疑帝國終将獲得偉大的勝利。”
“3843.21,3679.34,9732.54……”
“檸檬味,草莓味……科迪爾斯牌山泉的味道……”
“下巴,右手臂,左小腿……後背。”
滿分!
花筝在C級測試中獲得了滿分的成績,這意味着她已經不用進行B級的測驗,因為那是在憑依狀态下來進行相同的測試。也意味着她一定能順利通過A級測驗,那是讓她在憑依狀态下将感官進行準确排序與分級。
就連花孟嘗也一時陷入了沉默之中,帝國裏能在C級測定中拿到滿分的哨兵後來無一不成為了超S級的水準,近些年最優秀的代表是花原绛闕與沈世卿。
但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內塔中太久沒有迎來這樣的驚喜——花策也不過只到拿到360分這個成績。
在場衆人無一不是心情複雜,花簡在為花筝高興的同時又不禁有了更大的憂慮。不難想象,花策知道這個結果後自尊心将如何受挫。
“咳咳,接下來我們進行B級的……”
就在花孟嘗努力按下心中的激動之情,準備繼續進行測定時,擴音器中傳來了花筝輕松的聲音。
“校長,我有個提議,能不能直接進行S級以上的測定?我覺得這樣比較不浪費大家的時間。”
“胡鬧!第一次測驗不允許進行超S級的測定,你這個小鬼懂不懂規矩?”
花孟嘗在宗親之中資歷頗深,也素有威嚴,只是他不大管事,從不站隊,只一心一意為帝國培育優秀的哨兵與向導。
幾乎是在他開口罵花筝的同時,幾個熟悉他的人就已經明白這位校長對那個罕見的女性哨兵起了愛才之心。
女孩露在頭罩邊緣的鮮紅唇瓣現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那就做S級的測定,這個應該可以吧?”
花孟嘗氣呼呼地道:“測定必須按照程序循序漸進,否則出了事怎麽辦?你這個小鬼不準再多話,聽我指令行事。”
“好吧……校長爺爺你真古板。”
“這個臭小鬼……”花孟嘗一邊摁下B級測定的按鈕,一邊氣急敗壞地道,“現在進行精神體憑依。”
花筝很順利地通過了B級和A級的測定,并且對于花孟嘗擅自加高的難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困擾。
正式進入S級的測試,幾乎所有人都表現出了不同程度的緊張——除了測試者本人之外。
花孟嘗深吸了一口氣,一邊将手指按在通話按鈕上,一邊道:“被測者請注意,接下來将進行精神力S級的測定,在這一測試過程中将會有微熱點在測定室內牆體游曵,請拿起左手邊的感應槍進行射擊,5分鐘內擊中十次為合格。現在仔細感應器的使用說明,在準備就緒後給我反應。”
衆人對花孟嘗不動聲色地提高測試難度已經見慣不怪了,一般情況下第一次精神力的S級測試不需要持感應槍進行射擊,而只需要用精神力鎖定。因為哨兵在未經過系統訓練之前,不管精神力有多強,肉體的反應速度都不可能跟得上。
“校長,這是不是有點太難了?”花簡見花孟嘗放開了通話按鈕,不禁有幾分擔憂地道,“小筝還沒經過反應訓練。”
花孟嘗哼了一聲,“誰讓這小鬼那麽狂妄自大,不給她一點苦頭吃,她就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
“校長爺爺,我已經準備好了。”
花孟嘗的話被擴音器中傳出的聲音打斷,衆人都通過熒幕看到了花筝臉上自信的笑容。那笑容之中似乎還有一絲惡作劇得逞後的小得意,讓人不得不懷疑她聽到了花孟嘗的話。
這是無法想象的事,測定室經過特殊處理,唯一能夠聽到外界聲音的途徑就是花孟嘗掌控着的那個對話機。
花孟嘗露出了吃癟般的表情,而後沒給出任何通知就按下了測試的按鈕。
花筝只花了不到一分鐘說明,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十秒之內,速射十槍,“彈”無虛發,高難度版S級測定結束了。
花筝射擊的姿勢異常标準,速度快得誇張。這個測試對于S級的哨兵來說自然不難,但前提是那名S級哨兵已經經過了長時間系統的體能訓練。
第一次的話,就連曾被譽為天才的花原绛闕都花了整整十分鐘才用精神力準确地抓住那些極其難辨認的微熱點。
這已經不是“天才”的等級,而是“恐怖”的範疇。沒有人會懷疑,此時此刻那間測定室中的女孩會在将來對整個塔造成深遠的影響。
就在衆人陷入沉默之時,花筝再次開口,這一次她的語氣帶着幾分不解。
“校長爺爺,我通過測試了嗎?”
花孟嘗沒有立即回答,望着屏幕的眼中閃爍着明晦不定的暗光。花簡緊張地看着他,暗暗祈禱花筝的才能驚豔到花孟嘗,測定就此結束。
Pn B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讓校長看中花筝,可經歷過花原绛阕與沈世卿這種驚才絕豔的天才,普通的才能根本無法打動他。花簇知道花筝的能力應該不俗,但為了創造出最佳的效果,她不惜用了半年的零花錢暗中租借到與內塔測試室一模一樣的儀器,給花筝做了十天的緊急訓練。
A級以前的測試題目對花筝來說不難,也無法營造出花簇想要的效果,所以花簇讓她把大量的時間花在了S級的測試上。也就是說,花筝并非第一次做這個測驗——她的十秒十發是經過特訓得來的。
這已經是個極其可怕的數據,如果連這都無法打動花孟嘗,花簡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通過了S測試……”花孟嘗終于摁下了通訊按鈕,對着花筝緩緩道,“接下來如你所願,進行超S級測試。”
章節目錄 內塔(三)
測定精神力的方式有兩種, 一種為直接測定, 一種為間接測定, 花筝今天使用的測定方法就是間接測定,這也是目前主流所使用的測定方式。
而第一次測定之所以沒有超S級, 是因為無論是用直接測定還是間接測定,精神力測定室的最大上限只有S級。
超S級別的精神力不能直接以儀器測出,而是在确定哨向的精神力達到S級上限後再以別的測定來輔助得出。
也就是說,只有在确定哨兵和向導為超S級時才能說他們的精神力為超S等級的精神力,而不能對一個還未做過綜合測定的人直接測定超S級精神力。
“校長!”花簡一下有些亂了, “精神力測定室的上限就是S級, 這讓小筝怎麽測定……”
花孟嘗露出一絲笑容,“不是沒有辦法的吧?把測定室弄壞不就能确定了嗎?”
花孟嘗成為總塔的校長已經三十餘年, 在場的老師不少都是他的學生, 但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出如此瘋狂的話語。
“被測者請注意, 接下來進行超S級別的測定。測定室将進入感應模式, 請最大限度地釋放你的精神力。”
所謂的感應模式即是指直接測定法, 因其對測定室的損害比間接測定法要大, 也容易引發被測者精神力暴走而較少被使用。其主要原理是被測者最大限度地釋放出精神力,而後将感應板接收到的壓力數值轉換成等級。
對面傳來了疑惑的聲音, “精神力要怎麽釋放, 像建設屏障一樣嗎?”
花孟嘗嗤笑了一聲,“原來你還不知道嗎?好吧,那我告訴你。如果說屏障是将精神力想象成薄膜般覆蓋在皮膚上,那麽釋放精神力就是把它當氣球一樣吹起來。把精神力當作空氣來填充它, 有多少就向外釋放多少,一鼓作氣,要有把一切都摧毀的氣勢。”
花簡聽得冷感涔涔——釋放精神力根本不是這麽一回事,雖然聽起來有些差不多,但這只是單純地搞破壞而已。在場的其他人也有着和他一樣的腹诽,只礙于花孟嘗的權威不敢表露。
“我明白了。”
花筝點了頭。
“那麽,開始。”花孟嘗摁下感應模式的按鈕,而後盯着屏幕一言不發地等待着。
花簡大概是在場所有人裏最緊張的一個,因為接下來的測定結果很有可能影響着花筝今後的命運。
在內塔中如果有花孟嘗的照應,那麽就算是花原清也不敢輕舉妄動。
花筝站立着沒有動,畫面中一片安靜,只有右下角的幾個數值在略微波動變化。她似乎是在嘗試花孟嘗所說的方式,戴着面罩的小臉環顧着四周,顯出了一絲無所适從。但很快,她擡頭看向攝像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擡手打了個響指。
幾乎是在這個畫面的下一刻,巨大的屏幕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與測定室相連的光腦也徹底宕機,只有測定室外的警報因為有獨立的系統而發出了尖銳的蜂鳴聲——測定室癱瘓了。
衆人沒有看到精神力增長的過程,而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測定室就猶如短路一般罷工了。
那個響指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麽,誰也不知道。
花簡已顧不得這些,匆匆趕向測定室,讓觀察員一起幫忙手動打開測定室的門。
花孟嘗沉默良久,而後轉身對着在場的所有人道:“花筝是當今陛下的女兒,帝國的二王女,今天有幸見證王室的又一位超S級哨兵誕生,我想在場的各位都很為此感到高興。小筝天賦異禀,從今往後我會親自教導她的課程,希望大家也能齊心協力為帝國培育出最為優秀的哨兵。”
花孟嘗的這一番話已表明了他的立場,曾經從不對花原清兩兄弟的争端發表意見的他如今為了世之罕見的天才而堅定地站在了花原都的一方——這足以體現出花筝的價值。
而這名少女究竟是神造之物還是惡魔的作品,看來也只能等待時間去驗證了。
“姐姐,姐姐,我和你說!校長爺爺說要親自教導我課程,阿簡哥哥也說我今天的表現很好,姐姐……”
花簇看着投影中女孩因興奮愉悅而通紅的小臉,表情冷淡地道:“高興什麽?這才剛剛開始而已。我聽說你這個小混蛋今天還挑釁了孟嘗爺爺?哼,等策哥哥回來之後,有你受的。”
她已經從花簡那邊聽說了經過,在确定花筝确實擁有着超S級的才能時,心底也不知是喜是憂。該喜的是花筝的能力越強,自保的能力和花孟嘗的重視都會更多,該憂的是這般明目張膽地庇護她終究會惹來花策和花原清的反彈。
當然,另一點是她如今仍舊還不能完全信任花筝,對方的能力越強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威脅呢?
“我、我沒有挑釁校長爺爺,我只是提出了合理的建議……”
“別給我狡辯,當時就和你說一切按照指示行動,你倒好,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招搖。”
花筝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可是姐姐,我今天真的好努力了,你不能誇誇我嗎?”
這什麽小鬼啊?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竟然還敢和她撒嬌。
“哼,你既然決定進入內塔就該對自己有更高的期望,別一點小成績就沾沾自喜。就算精神力被評定為超S級也不意味着你最終能成為S+的哨兵,更不意味着你現在的危險被排除了。”
花筝耷拉下眼皮,恹恹地答應了一聲“是”。
短發讓小女孩看起來比之前清爽伶俐不少,但那副精致得仿佛一碰就會碎的長相還是叫人心生憐愛。随着她的眼眶和鼻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紅,花簇稍微有點不自在起來。
可惡,一定是塞壬還在受影響。
王女殿下頗有幾分懊惱,僵持了一會兒突然從旁邊拿出一個包裝得十分精美的首飾盒放到了攝像機前面。
“好了,你如今都是內塔的哨兵了,還動不動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這個是我之前答應送你的禮物,這段時間忙得有些忘了,下次回來的時候記得來拿。”
花筝微微睜大眼睛,又驚又喜道:“嗚哇姐姐,看起來好漂亮!”
她說哭就哭說笑就笑,不知為何讓花簇有幾分愉悅——畢竟只是個小孩子而已,情緒也太容易掌控了。
“一般般吧,又不是什麽好東西,再說送你這個小鬼好東西你也不懂欣賞,太浪費了。”
花筝一點兒也不介意她的話,只目光一直緊盯着她手中的禮物,開心地道:“只要是姐姐送的,都是我的寶物,我都很喜歡。”
什麽嘛,講話還挺好聽的,那張櫻桃似的小嘴巴真和抹了蜜似的——天知道是不是口蜜腹劍!
花簇見她開心,心裏又莫名有點不痛快。
“就你會說話,那麽會說話之後在塔裏就小心點。不要頂撞孟嘗爺爺,也不要去招惹是非。策哥哥回來之後我會再和他談一談,你盡量避免和他發生正面沖突。”
花筝聽她說正事,很乖巧地點了點頭,轉而道:“姐姐,公爵大人是很厲害的哨兵嗎?他……比我厲害嗎?”
花簇聽她用公爵大人稱呼花策也沒去糾正,只是道:“策哥哥是S級的哨兵,确實很厲害,是如今年輕一代中的第一人吧。至于你,哼,別以為自己有超S級的精神力就所向無敵了,你現在和他根本沒有可比性,他要你小命都不需要一只手。”
哨兵的戰鬥方式注定了他們需要經過長年累月的訓練才能逐步變得強大,精神力只是一種基礎資質和可發展的最大上限量而已,在很多時候并不能起到決定性作用。
花筝并不氣餒,“那我會好好努力,以後變得比公爵大人更強,不讓姐姐你再怕他。”
花簇神情一變,目光淩厲地望着她,“誰說我怕策哥哥?你這個小鬼不要挑撥離間。”
花簇對花策的感情十分複雜,但她從不認為自己懼怕他。真要說怕,她怕的是那位已經幾年不曾見過面的大伯花原清。
那是真正意義上叫人無法忘記的恐懼。
花筝抿了抿唇,垂下頭道:“我知道,公爵大人是姐姐的哥哥,你很愛戴他。”
“他也是你哥哥。”花簇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期然地想起了花策曾對花筝做過的事,心中一虛難得軟了口氣,“因為你是我妹妹,我的哥哥當然也是你的哥哥……”
她說完很有幾分尴尬,不待對方反應連忙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你今天測定也辛苦了,早點休息吧。”
花筝因她的話雙眼明亮,滿口應和,“嗯嗯。”
花簇不自在地關了光腦,心中很有幾分別扭。心中默認和說出口對她來說實在是有很大不同,就好像徹底輸了一樣。
不過她現在也沒心思再為這些煩惱,因為有更大的考驗在等待着她。花簇已經能夠想象,與花策的談話将會如何不愉快。
她所思考的從來只是如何保全住花筝的性命而已,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父親所考慮的确實是用花筝來對付花策父子。她的選擇無疑會被對方認為是開戰的訊號,屆時的争端自然也再無可避免。
正是意識到這一點,她才故意讓花筝張揚行事。作為王儲,難道她真的要如花筝所說的那般因懼怕哥哥的威嚴而放任他對一個無辜的小女孩出手嗎?
這并非只是針對花筝,換成其他的人她也一樣無法容忍。她覺得,現在或許正是一個好時機向花策表面自己的立場了。
章節目錄 內塔(四)
在花簇忐忑的等待中, 接到的是花策身受重傷的消息。倫斯地區的抓捕行動開始的時候進行得很順利, 在确認了地點以及與會人員之後, 行動組對會議酒店進行了埋伏。
花策負責的小隊執行的是支援任務,在追捕漏網之魚時因過分深入而遭到強力的反撲, 小隊幾乎全軍覆沒,連花策也因能力使用過度而陷入了昏迷之中。
花策以及小隊其他成員的遺體被緊急運送回國,花簇接到消息後帶着艾麗莎立即前往醫院探望仍在昏迷中的堂哥。
這對盛朝帝國來說實在是個沉重的打擊,花策所挑選的小隊成員無一不是年輕一代中的翹楚,犧牲的七名小隊成員有三名A+級的哨兵以及四名B+的向導, 內塔損失之重可想而知。
花簇看到重症病房中昏迷不醒的人時, 幾乎無法相信他就是自己那位高傲自信,又無比強大的堂哥。
花策滿身傷痕地浸泡在營養艙之中, 原本英俊的面容透着憔悴與死氣。
“策哥哥……”花簇雖然為如何面對花策感到為難, 但從未希望他在這次任務中受傷。
艾麗莎業已眼中含淚, 心痛不舍地望着花策, 不敢移開目光。
“我哥哥情況怎麽樣了?”花簇發現自己是第一個達到的人, 努力冷靜下來, 向身旁陪同的醫生了解情況。
“公爵大人的傷勢已經得以控制,只是遲遲沒有轉醒的跡象, 我們也正在商量對策, 準備方案。”
哨兵身受重傷,肉體得以修複,精神卻遲遲不醒,這怎麽想都像是墜入永夜的情況。花簇心中一緊, 艱難地問道:“難道……是永夜嗎?”
當哨兵将感官集中到五感中的其中一感之後,他們很有可能會沒辦法再關注除目标以外的其他事物。若是哨兵長期處于這種情況,又在過度使用能力時無法及時得到向導安撫,他們會有很大概率就此陷入“井”中。
所謂的“井”又被稱作靈魂黑洞,一旦哨兵陷入井中永久無法蘇醒,即是陷入永夜。他們身體雖然不滅,但精神幾近死亡,成為類似于植物人的狀态。
很少有哨兵能從永遠中蘇醒,唯一的辦法就是伴侶或者高匹配的向導進入他們的精神圖景之中将他們帶出來。當然,這對那名向導而言同樣具有高危險性。
“公爵雖然大部分情況下沒有意識,但偶爾能對外界的刺激做出反應,應該不是陷入永夜。”
只要精神沒有墜入“井”中就比什麽都好。
花簇稍稍松了口氣,見艾麗莎滿臉擔憂,讓她先去陪同花策,自己又向醫生詢問了一些情況。沒過多久花簡就帶着剛結束完課程的花筝一同趕來,就連與侄子關系淡漠的花原都也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來到內塔探望。
這件事目前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曉,所以幾人也算秘密前來。
花原都去向醫務人員了解詳細的情況,花簡則在探望過花策後去看另一位在這場行動中活下來的同僚。
病房中除了艾麗莎之外只剩下花筝陪在花簇身邊。
“姐姐,公爵大人會有事嗎?”
這是花筝來塔裏之後花簇第一次見她,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就覺得對方長高了不少。小女孩似乎脫去了一些稚氣,眉宇間也沒有了過往荏弱的氣質。
“他不會有事的。”
花簇現在看到她也是心情複雜,原本打算就她的事與花策商談,沒成想事情竟然演變成這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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