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姑姑,有從外面打開宿舍的方法嗎?”
“有的,不過門禁系統需要我和宿舍管理員的共同權限,我立即聯系她。”
花簇這時已經顧不得是不是對更多人造成了困擾,“麻煩你了,能請她快點……”
然而就在這時,房間的門從裏側打開了。
花筝睡眼惺忪的看着幾人,似乎對目前的狀況充滿了困惑。
“姐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少女兩只手搭在門框上,身上穿的不是平日裏的睡裙,而是一件有些寬松的T恤,下擺只堪堪蓋過腿根,白皙纖細的雙腿盡顯無餘。她起得似乎很匆忙,一頭白色短發蓬松淩亂,腳上甚至沒來得及穿拖鞋,一雙奶白色的腳丫站在深色的地毯上,像是鱗次栉比地擺着十顆圓潤的珍珠。
花原璇霄看到她立時松了口氣,“二王女,殿下擔心你所以來看看。”
花筝滿臉迷糊地道:“姐姐,我都和你說是來學習的嘛,有什麽好擔心的。”
花簇的臉色卻不見輕松,一邊死死地盯着她的臉,一邊低聲道:“哦,是嗎?”
“對啊。”
看起來好像确實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可随着花簇向前邁出的步子,少女明顯地露出了緊張的表情。
“姐姐,你、你那麽晚過來一定很累了吧?不早點休息嗎?”
“又不是沒一起睡過,我看今晚就在你這裏休息好了,免得還要麻煩別人。”花簇露出一絲冷笑,一邊掰開她的手一邊對着花原璇霄和梅特勒道,“姑姑,梅特勒,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我晚上睡在小筝這裏就好了。”
“姐姐……”
從來都對和姐姐同床共枕無比積極的花筝這一次表現出了讓花簇不得不懷疑的抗拒。
“怎麽了?”
“沒、沒有……”
“那就去睡吧,把你吵醒還真的對不起。”
花簇一手搭在花筝纖細的脖頸後面,像是拎小雞一般把她推進了房中。随着房門關上,花原璇霄忍不住看向了梅特勒。
盡職盡責的英武護衛目不斜視,向他微微點了點頭以作示意後就打算離開。
雖然打聽王女殿下的隐私于公于私都有些說不過去,但花原璇霄到了現在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花簇在她眼中一直都是顧全大局,也十分自矜身份的王儲。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她如此“失态”,簡直就像無理取鬧一般。
“這個……兩位王女平日裏就是這樣相處的嗎?”
這樣的關系就算比起一般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都要親密很多吧?
梅特勒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容,“兩位殿下的感情十分要好。”
章節目錄 關系(八)
當門徹底合攏, 房間內也陷入了一片沉默。昏暗柔和的燈光之下, 展現在花簇眼前的是滿地淩亂的衣物。花筝一副在劫難逃的模樣跟在她身後, 乖順又可憐地低着頭。
花簇神情凝重地蹲下·身,撿起深色的外套就着柔和的燈光細看, 等确定了上面斑駁的痕跡是血漬之後,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把衣服脫了。”
“姐姐……”
花簇見她這時候還一臉遲疑,不由分說地将她拉到床邊,一邊掀開她的衣擺,一邊氣道:“你忘記自己說過什麽了嗎?現在就不聽我的話?”
花筝似乎因她的話猶豫了一下, 沒能攔住花簇的手, T恤也因此被掀開。
花簇一看到衣物下的軀體,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原本純白無瑕的肌膚布滿了交錯的傷口, 青紫斑斓的淤傷更是随處可見。那些傷口都做過緊急處理, 但即便如此仍看起來猙獰可怖。
“姐姐……”
花筝似膽怯似心虛, 小心翼翼地叫了她。
“把手擡起來。”花簇緊緊繃着臉, 語氣也十分僵硬, 但她的動作很溫柔, 等花筝乖巧地舉起手時,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地幫她把衣服脫了下來。
幾乎不着寸縷的身體更直白地将這些傷痕呈現了出來, 除了臉以外, 花筝身上幾乎沒有一處是完整的。
“轉過去。”
少女像是完全不敢反抗姐姐的話一般,聽話地轉過了身體。
背上、腰上還有四肢上,除了被利器割出的傷口之外,花簇甚至發現了不少槍傷和燙傷。
“……是怎麽弄的?”
“姐姐……”
“問你是怎麽弄的?”
語氣實在算不上溫柔, 但指尖觸摸皮膚的力道是如此的輕柔,像是對待世間最易碎的寶物一般。
“是切磋的時候……”
“再給你一次機會,是要繼續騙我還是老實交代?”
面對姐姐的威脅,少女似乎終于敗下陣來。
“我、我去執行一點小任務,我畢竟是內塔的哨兵……”
花簇冷聲問道:“小任務?是什麽小任務能讓超S級的哨兵受這麽嚴重的傷?”
花筝低下了頭,“……其實還好的,我的身體幾天就能痊愈了。”
恢複能力好就能随便受傷了嗎?那麽,疼痛呢?
“我知道是父親交代給你的任務,甚至能猜到是什麽樣的任務。可是,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之前說将一生奉獻給我的那些話難道都是謊言嗎?無論是忠誠還是信任你都沒有交給我,我又怎麽相信你?”
“姐姐!”少女似是因她的話而生出慌亂,但在想要轉身時被對方嚴厲喝止了。
“不準動。”
花筝硬生生地止住了動作,因肩膀上抵着的手掌而一動也不敢動。
“姐姐,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只是、只是陛下……”
“陛下?所以你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是嗎?”
花筝雖然傷痕累累但一直努力挺得筆直的身體因這句話而晃了晃,花簇看到了她瘦弱勻稱的肩膀塌了般垂落了下去。
“姐姐你……原來是知道的。”
少女的聲音帶着一絲哭腔,花簇終于再難忍耐心疼與悲傷,從背後将她緊緊抱在了懷中。
“我只知道你是我妹妹,只知道你說要跟随我、保護我,只知道自己說過要庇護你。你為什麽要瞞着我?為什麽要聽父親的話去做這些危險的事?”
“可是……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花筝從不以真假對錯來評價他人,更不會以此來評價自己。但只有這句話,無論從哪個角度來推理都是絕對的“真理”。
從出生——或者說有意識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義。最強哨兵,最理智的工具,最卑微的仆人,無論用哪種身份來定義她,她都不在意。
她的一切行為都将是“主人”意志的體現,一切準則都将由“主人”制定,一切喜怒好惡都将遵從“主人”的感情。
她是一面鏡子。
如果她有感情的話,一定要把這樣的“人生”定義為輕松,然而事實上,她甚至算不上是一個“人”。
明明擁有超強的五感,她卻無法對此有任何感覺。相較于人類豐富多彩用來創造各種感官的神經遞質而言,她體內用來傳導信息的傳遞素無比單一。類似于血清素、多巴胺或者是腎上腺激素,即便在體內産生也會迅速被分解。
所以甜味不會讓她感到愉悅,疼痛也不會讓她覺得痛苦——她根本無法區分愉悅和痛苦之間的差別。所以,她也根本沒有說謊的罪惡感。
畢竟,她只是一件工具而已,誰會在罪犯殺人的時候去責怪他手中的武器呢?
理智地來思考,這一定也是輕松的人生。
而她這樣的“人生”,今後都将與身後這位“姐姐”綁定在一起。
她是主人意志的體現,所以對花簇的“喜愛”當然不能算作是“假”,她的行動遵從主人的命令,所以對她的“欺騙”當然也不能算作是“錯”。
雖然,人類在意對錯和真假的執念讓她無法理解,但她在必要時刻必須學會像一個“正常人”那樣思考。
她的“姐姐”顯然就是一個過分在意倫理道德、是非觀念以及善惡真假的人,為了獲得“姐姐”的信任、喜愛與獎勵,她必須得讓自己與的思想更加同步。
她是一面鏡子,照映出的是主人的面容,給予提防将會獲得提防,給予仇恨将會獲得仇恨,給予背叛将會收獲背叛。
“你明明說将會把人生交托給我,而我從沒有賦予你這樣的意義,你又究竟是從誰那裏聽說的呢?”
“姐姐”的聲音大多時候聽起來都有些冷淡,除開冷淡之外,倔強、譏諷和懊惱占據了剩下的大部分時間。但并不是沒有溫柔的時刻,譬如說現在。
花筝學習過這種性格,有兩個成語能貼切地形容它:嘴硬心軟,口是心非。
王女花簇,是一個傲嬌。
滾燙的淚水落在微涼的皮膚上,花筝忍不住顫抖了一下身體。
她從産生意識那刻起就明白自己究竟是為誰而生的,既不是花原都也不是花簡。她是為盛朝帝國未來的“光明女王”花簇,作為她唯一黑暗的影子而誕生。
而黑暗想要離光明最近,唯一的辦法就是依附于光明的載體,否則黑暗将無所遁形。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而自洽的,是為達成主人目的而行使的手段而已。
至于那些熱烈的、刺激的、陌生又熟悉的、叫人顫栗的感官,只是這其中一點小小的獎勵而已。
誰又能想得到,王女殿下的“感官颠覆”竟然會對她産生作用呢?她那位臨時主人因過分在意女兒“絕對真理”的能力,而忽略了所謂的細枝末節。
起初,只有在花簇使用能力的時候她才會感覺到疼痛,但随着和塞壬聯系的加深,如今即便只是與對方簡單的觸碰也足以激發她的感官。
“姐姐”的手是柔軟的,身體是溫熱的,眼淚是滾燙的。她的觸碰讓人疼痛——她花了很久才讓自己明白那種感覺是疼痛,卻只花了短短不到一瞬間就理解了疼痛帶來的附加感官。
那一定是愉悅了吧?
所以說,她果然不是人類,本該産生痛苦的疼痛卻為她帶來了歡愉。
但這沒有哪裏不好。
她向姐姐獻上忠誠,姐姐給予她獎勵,和諧而穩定的關系,這不正是國王陛下的期待嗎?
“可是,我不是姐姐的妹妹……我根本就不是……”
她根本就不是人類。
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海拉,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花筝。花筝即是海拉,海拉即是花筝。哨兵與向導的能力等級依據于他們作為宿主能發揮多少精神體的能力而定,身體素質越好,與精神體的相性越高,和高次元的鏈接越穩定,精神體的投影面積約大,能力就越強。
而如果實現完全投影,軀體同步呢?那麽擁有遠超一般哨兵,甚至遠遠淩駕于超S級哨兵的能力也一定不是夢吧?
她就是在這種前提與假設下創造出來的生物,在投影完成之前她不過是沒有生命體征的肉塊而已。她是在成為哨兵之後才成為人的生物,所以才能成為當之無愧的最強哨兵。
她的仆人是遲鈍與緩慢,她的餐刀是饕餮,她的食物是饑餓,她是掌控死亡的女神,此間一切事物對她來說都不過是普通,因為她是唯一的怪異。
她不該屬于這裏,又明明白白地存在于這裏。
存在于這個姐姐的懷抱之中,感受着自己不該感受的疼痛。
“你就是我的妹妹,或許現在的我還有許多事無法保證,但只有這件事我可以确定,小筝,你是我的妹妹。所以……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不要再聽父親的話。我會承認你,不要再……”
妹妹啊,光明和黑暗從某種角度來說确實算得上是姐妹。可是,異類是不可能成為人類的妹妹的吧?
“我今晚……殺了很多人……”
背後僵硬的身體讓花筝難以抑制地露出了一絲笑容。
溫柔正義的王女殿下,能夠包容世間最深不見底的黑暗嗎?
“忘記這些,以後我不會讓你再去做這樣的事。”
啊啊,陛下聽到一定會大失所望吧?
不,或許會開心也說不定。
“姐姐……”花筝慢慢轉過身,臉上仍挂着晶瑩的淚水,深邃的瞳仁猶如寶石一般璀璨,“我真的可以這樣想嗎?”
花簇在聽到花筝說自己殺了很多人的時候,心口已揪痛成一團。雖說成為內塔的哨兵,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難免會遭遇死亡,甚至親手了結敵人的生命,但她仍對花筝在如此小的年紀就遭遇這些事感到心痛與歉疚。
她摸了摸花筝的臉頰,幫她将眼角的淚水擦去,努力擠出笑容道:“當然,我不會再讓你遭遇這些。”
少女伸出青紫斑駁的手臂環上姐姐的脖頸,“姐姐,不要讨厭我。”
花簇嘆着氣,将她抱到床上,一邊召喚出塞壬幫她安撫,一邊輕聲安慰道:“我沒有讨厭你。”
塞壬一出現就将兩人籠罩在了羽翼之下,花筝輕輕喟嘆出聲,顯出了舒适的神情。
花簇躺在她身邊,幫她掖好被子。
“痛嗎?”
“有一點點。”
花簇見她不再倔強,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
“害怕嗎?”
“只有一點點。”
花簇用手指溫柔地梳理着少女淩亂的短發,猶豫了一會兒問道:“父親讓你去做這些……你為什麽不讨厭我?”
花筝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喜歡姐姐。”
海拉是一面鏡子,是一汪深淵,是通往權力巅峰與地獄的通道。投注仇恨它将回報仇恨,投注死亡它将回報死亡,投注欲望它将回報欲望。
那麽,如果投注愛呢?
章節目錄 關系(九)
面對着被花筝帶回來的兩個微型培養艙, 花原紫微一晚沒能入眠。他詳細比較了霍爾曼發來的以及花筝帶回的資料, 确定培養艙中的這兩個嬰兒就是“Bazinga”項目的實驗成品。
與其他嚴格立項的項目不同, 與“He”這樣集大成的項目也不同,“Bazinga”是個大雜燴, 是用于測試各種猜想,不用計較結果的實驗項目。其試驗品折損率遠高于其他項目,編號301和302的實驗體是該項目如今唯二的幸存者,然其目的也不過作為其他項目先行實驗的犧牲品而已。
霍爾曼之所以在意這個項目正是因為它龐大的失敗數據庫。
花原紫微忙了一宿,天光剛亮的時候接到了花原璇霄的消息:他那位令人頭疼的侄女在淩晨趕到內塔, 并且已和花筝有了接觸。
對于這位将會成為盛朝帝國未來主人的王儲, 作為叔叔的他并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只是他一想到她像極了先王後的容貌以及性子,就會因自己的所作所為而變得無法坦然面對她。
花原紫微相信, 自己的哥哥也是一樣。而花筝這個擋箭牌, 既讓他覺得慶幸, 也讓他感到擔憂。
人這種生物, 撇除畏懼之後固然會更有創造力、更有探索精神也更強大, 但他認為保有敬畏之心才真正算得上有人性。
但花筝……或者說海拉, 她不是。人類的善惡道德放在她身上毫無約束力,她因此獲得的強大也就變得無比不穩定。雖說哥哥握有最終控制她的手段, 但作為參與到項目中的科研人員來說, 他仍覺得這樣的控制太過薄弱。
不如說,無論是什麽樣的開關都無法讓他放心,世界上能夠對一件強大的武器産生震懾作用的永遠只有另一件同樣強大的武器。
花原紫微将目光投向了兩個微型培養艙,一黑一白兩個膚色各異的人類嬰兒正平靜安逸地沉睡在其中。
那麽, 霍爾曼博士在意的“Bazinga”項目的這兩個成功試驗品,能夠成為制約花筝的最終武器嗎?
301號若能成功覺醒,其能力将可控制次元間的能量交換,對于和精神體完全結合的花筝而言有着不小的威脅。而302號則能依靠與複數的向導結合提升能力上限,從而獲得遠超自身的實力——只從理論上來說,她能夠超越花筝。
可是啊……
可是,花原紫微一想起昨晚的花筝,想起她猶如從地獄歸來的模樣,心中就不禁一片冰冷。沒有痛覺、沒有感情、沒有恐懼,真的有人能夠超越這樣的怪物嗎?
他甚至連想也不敢想——那一定是另一個怪物吧?
因為花簇的命令,第二天一早沒有人來打擾兩人休息。
累了一天,昨晚又情緒波動極大,花簇因疲憊一直睡到了将近中午,最後因饑餓才幽幽醒來。
她抛下了帝都事務匆匆趕來,卻第一次沒有因打亂了計劃而覺得煩躁。
“姐姐。”
她懷中的少女似乎很早就醒了,在她睜眼的第一時間露出了甜蜜而燦爛的笑容。
花簇很快想起了昨晚的場景,既有一些別扭與難為情,也有幾分安心。
“幾點了?為什麽不叫我起來?”
她放開花筝微涼的身體,而後發現了她仍舊不着寸縷這個事實。
“快十一點了,姐姐你餓了嗎?”
花筝看起來精神很好,一點兒都不像前一天晚上受了重傷的模樣。
“讓我檢查一下。”花簇猶不放心,掀開被子想要檢查她身上的傷痕。然而,眼前的景象讓她不禁一愣。
原本傷痕累累的身軀只是經過了五六個小時的休養就已經恢複了七八成,除了還有一些燙傷與彈孔沒完全愈合以外,那些觸目驚心的斑斓淤青都已消失不見。
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具青澀瘦弱,但也白嫩嬌美的少女軀體。
“姐姐?”
花簇因對方的呼喚回過神來,不知為何一時竟有些無措。
“我、我只是在想,要是恢複得不好還是要去再上點藥……”
與兩年前相比,這個小鬼确實成長了不少,害她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
花筝露出了忐忑的表情,“我這樣,是不是讓姐姐覺得害怕?”
花簇一時沒理解她的意思,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對方擔憂的是什麽。
她忍不住戳了戳花筝的額頭,氣道:“我在你心裏有那麽膽小嗎?如果害怕,我能抱着你睡一晚上?”
這樣的恢複速度固然讓她覺得震驚,也更直觀地讓她感受到花筝與“普通人”的不同,但害怕是絕不存在的。看到她能那麽迅速地恢複過來,安心才更多一些。
花筝這才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姐姐,你真的還願意把我當作妹妹嗎?”
花簇哼了一聲,“你這個麻煩的小鬼,不相信我就算了。一直問東問西的,我看你也沒把我當姐姐。”
花筝立即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沒有沒有,姐姐,我相信你的。我沒有、沒有不把你當姐姐,只不過……”
花簇真是要被她氣死了,沒想到竟然還跟着個“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這小鬼竟然還敢對她不滿?
花筝抿着唇,顯出一副害羞的模樣,“只不過姐姐不止是姐姐,姐姐還是盛朝帝國的王儲,将來會成為女王,我不能只把你當作姐姐……”
花簇想起了她說過的話,不禁嘆了口氣,“你小小年紀心思就那麽重,想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麽?”
“可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花簇頭都大了,“既然你那麽聽話,那以後就只聽我的話。我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讓你想什麽就想什麽。不準再想那些東西,你現在是花筝,盛朝的二王女,我的妹妹,一名以領袖為目标努力着的普通哨兵,知道了嗎?”
“可是陛下……”
父親那邊确實是個大問題,如果他以強硬手段來對待花筝的話,她幾乎沒有任何切實有效的辦法阻止。
“所以,你是更願意聽父親的話還是更願意聽我的話?”
花筝顯出了為難的神色,“我當然會聽姐姐的話,可這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
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那當然就是別的問題。
花簇突然反應過來,控制像花筝這樣強大的哨兵,又怎麽可能會沒有一點別的手段呢?
“爸爸對你做了什麽?”
花筝望着她,緩緩搖了搖頭。
“不能說?”
“嗯……”
就算不說花簇也知道不外乎是威脅生命等等的手段,作為研究對象時,花筝肯定處于任人宰割的狀态,想要在她身上設置什麽是辦不到的呢?
看來不止是信得過的護衛,她也急需要信得過的科研向人才。
花簇深深吸了一口氣,“小筝,你老實告訴我,父親能掌控你到什麽地步?”
她的戰争可能比想象中還要艱苦卓絕,不止是令人恐懼的大伯和越走越遠的堂哥,她還要對抗與自己理念不合的父親。
“我不能對他說謊……”
無論是在哨兵還是向導面前,說謊都是一件困難的事。尤其是有特殊技能的哨向,幾乎能一眼看破謊言。但花筝所謂的不能顯然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有更根本的原因讓她“無法”說謊。
“所以,要是他問起今天的事,你也只能告訴他是嗎?”
花筝點了點頭,“但我可以保留一些……姐姐,我不會出賣你的。”
“我擔心的是這個嗎?”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小鬼,都不知道她到底擔憂的是什麽,“總而言之,你要和我保持一條心。今後父親要是又交代你做什麽事,一定要在允許的範圍內提前和我說。我們一起來想辦法,不能再像這次一樣魯莽行事了。”
“好。”
花簇見她乖巧,心中一時無比柔軟。
“這次回去之後,你就搬到錦簇宮來。學習的話從王宮通勤去內塔,坐飛行機也不過多花個二十分鐘而已。我會安排好,也會和校長打好招呼。”
“姐姐!可是這樣……”
這樣意味着她正式在花筝的問題上向花原都表達不滿、發起反抗,也意味着兩人今後會更親密地生活。
“怎麽,你對這樣的安排有哪裏不滿?”
花筝連忙搖了搖頭,“不是的,姐姐,我、我沒有不滿……我只是很高興……也有點擔憂。”
花簇狠狠地揉了揉她的短發,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有什麽好擔憂的?我現在是沒辦法對抗爸爸,可說到底,他既沒有想要廢黜我,更沒有想要加害我。”曾以為花筝是花原都私生女的時候,她确實動搖過。可當明白了她的真實身份,花簇已經無比确定父親的用意,“說到底他不過是想要看看我的決心而已,無論他如何不看好我的理念,我都會堅定地走下去給他看。”
花筝歪了歪頭,“那姐姐,我一定是你最堅定的支持者。”
少女表情天真,語氣卻十分篤定。
花簇莫名感覺到了一陣安心:她或許會被很多人暗地裏嘲笑,但她并不孤單。有小筝,有阿簡,有拾合還有越來越多認同她的人,都會和她一起走下去。
章節目錄 關系(十)
不止是二王女花筝, 連王儲殿下也來了颍州分塔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內塔。花簇來得匆忙沒辦法待太久, 第二天下午開始幾乎全耗在了慰問內塔士兵上。第三天一早她就乘坐飛行機回了帝都, 和花筝沒多少交流的時間。
但花簇自覺和妹妹已經不需要更多言語上溝通,經過這一次, 兩人之間也再無隔閡。在花筝回到帝都之前,她必須要把她住到錦簇宮的事安排好,相信回去之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花筝按照之前的計劃,在颍州待了一個星期,之後又分別去了其他薊州、深州和禹州。等她回到帝都, 各塔都已角逐出參與決賽的人選。
“國際哨向對抗賽”準确來說其實應該稱作“國際青少年哨向對抗錦标賽”, 其參與人員必須是還身在聖所,且年齡不超過22歲的哨兵和向導。這既是由該比賽出于“鼓勵青少年哨向成長以及各國交流”的目的決定的, 也是考慮到比賽的公平性。
因為哨向的能力往往由天賦和經驗兩方面組成, 而現代哨向在六十歲之前都處于巅峰的狀态, 如果不規定年齡的話, 會導致比賽長久被某些人稱霸的局面。
而且由于擔任職務或者進入軍隊後的哨兵與向導的戰鬥風格往往會越來越偏向于實戰, 心理素質也更加過硬, 往往會導致比賽節奏萎靡,沒有觀賞性和代表性, 起不到鼓勵和标榜的作用。
第四十屆國際哨向對抗賽将于十月初召開, 參賽地仍舊是在國際哨向聯盟總部,一艘名為“末日方舟”巨大核潛艇上。每個參賽國家都将派出一支隊伍進行比賽,參賽人數最少3人,最多不得超過10人。比賽類型主要分為團隊和個人兩大類, 目前共有十二項比賽項目左右。
盛朝作為大國,每年的參賽人數都達到10人,但各州選拔出的候選人通常會超過60之多,所以最後還需要在帝都進行決賽。
每個分塔都擁有4-6個參與決賽的名額,帝都塔則能得到6-8個。之所以有這個人數波動,完全是因為賽制的原因。一般來說,參與比賽的哨向會以小組的身份參加,即一名向導搭配一名哨兵。畢竟匹配的哨兵和向導能力值一加一後會遠遠大于二,塔中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因為等級以及能力的問題強制拆除一對匹配的哨向組合的。
而又因為塔中的哨兵第一與向導第一都會獲得推薦名額,當哨兵第一和向導第一不屬于同一個隊伍的時候,就會産生出兩個小隊。選拔賽預賽每個分塔會角逐出的一個哨向隊伍,帝都塔則能有兩個隊伍同時晉級,加在一起形成了這個人數波動。
在過去,很多分塔為了保證參與人數會在選拔賽開始之前操作學生成績,得以讓三個隊伍進入決賽。後來在花孟嘗的嚴格糾察之下,這樣的情況才慢慢減少。
而這一次,帝都塔除了花筝占據了一個名額之外,剩下的分別是花簡、杜寰的小隊,一個雙A+的哨向小隊,以及一名叫作彌新的S級向導。
彌新是如今帝都塔的向導第一,與花筝一樣獲得了直接推薦的名額。雖然年僅十六歲,但無論是在理論課程還是實戰技藝上都表現出超群的天賦。在花筝進入內塔之前,她被稱為聖所的第一天才,花孟嘗也對她抱持了十分高的期待。
超S級的哨向可遇而不可求,教導的方式也通常只能依據各自的特色專項制定,前人的經驗大多都不适用于後備。然而S級的哨向卻不同,雖然也十分稀少,但盛朝二十年內總能出個十幾二十個,對于培養他們的經驗塔中形成了完整的體系。
所以很多時候,S級的哨向反而比超S級別能更快成長和成熟。
當花筝出現時,無論是花孟嘗還是其他老師都幻想過內塔能夠組成超S級哨兵與S級向導的夢幻組合。然而,天不遂人願,由于花筝精神體的極端特異性,兩人可以說是毫無相性可言,夢幻組合自然也就宣告流産。
雖然兩位王女的超S級組合确實更加震撼人心,可作為王儲的花簇是不可能參與到任何行動,甚至是比賽之中的。而花筝與花簡的合作,結果到底差強人意,況且這一次花簡已經與杜寰組成了小組,怎麽也不可能再讓他和花筝合作。
在花孟嘗看來,這次比賽最大的變數即是花筝沒有匹配的向導。而另一點讓人頭疼的是,彌新同樣沒有登記自己的哨兵。因為哨向的比例失調,所以哨兵單獨參加比賽的情況并不罕見,但向導也一人參與的情況就實在少之又少了。
彌新的适應性算得上良好,內塔中能與她匹配的哨兵至少有三四個。其中經常搭檔考試的一名哨兵更是達到了A+級別,兩人若是一同參與比賽,戰鬥力絕對不低。
然而,她交上來的卻是一張搭檔欄空白的申請表。這也導致了帝都塔參與人員的名額從8人下降到了6人,并且其中兩個隊伍都只由單一的向導和哨兵組成。
這直接驚動了花孟嘗,作為校長親自出馬找彌新談話。
清麗嬌美的少女站在校長室中,滿臉倔強地偏着頭。
“彌新!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為什麽交了空白的申請表?梁旭峰呢?他不是你的搭檔嗎?”
“梁旭峰才不是我的搭檔,我和他只是考試時的合作夥伴而已。”
花孟嘗氣得拍了一下桌子,“我不管你們是搭檔也好,合作夥伴也罷,反正你不能一個人參加比賽。”
“為什麽?我聽說花筝也是一個人參加的,為什麽她可以,我不可以?”
“這能一樣嗎?她是哨兵,你是向導,她是找不到匹配的搭檔,你是有長期合作的哨兵,她是超S級,你是——”
“我是S級嘛。那又怎麽樣?內塔中向導歷來都是以第一階的等級與哨兵匹配的,可是我呢?杜寰入學的時候你們直接把他給了花簡,花筝甚至連精神體都不肯展示給我看就說我沒辦法和她匹配,我根本就是有力沒地方使。反正就算有梁旭峰我也不可能贏得過他們,還不如一個人參加算了。”
花孟嘗無比頭大。
這個學生什麽都好,就是心氣太高,争強好勝。什麽都要最好的——雖說以她的能力也不是不